宏达集团目前最大的否决权自然还是在董事长秦孝宏手上。
总经理是他的长子秦正康，此前一直负责日常工作并协调各部门运转，事情繁琐但锻炼人，他的能力和口碑也确实不错，去年已经正式转入主抓煤矿项目。
不少企业办公楼，动辄几十层，按理说，宏达集团总体占地达到工业园三分之一，有的是地方盖楼，但秦孝宏不喜欢无谓的浮夸，“外观不起眼，内部先进。”这是设计图纸时他就给出的要求。
去年新落成的中心办公楼，只有十五层，没有标新立异的外观设计，连“宏达集团”四个大字，也还是沿用老式钢结构天台立体字，远远就能望见。
一走进大楼，秦孝宏就见儿子的助理何一鸣等在大堂里，这个助理是几年前秦正康自己从中州分公司提拔上来的。
“正康在九楼吗？”
九楼除了董事长和总经理各自的办公区，就是公司会议室。
“总经理午饭前就出发去了山县。月份报告上午已经放到您的办公室。”
“他去山县了你怎么在这？”走进电梯轿厢时秦孝宏问道。
“总经理和特助去的。”
其他公司的特助或许指的是从事更精细的助理工作，但宏达集团的“特助”是负责每位高层管理人身安全的，即所谓的“保镖”。
因为行业性质及影视剧的渲染，大众对保镖这个职业一直有比较刻板的印象，比如高大魁梧、肌肉男、一看就身手了得不好惹，能被选为公司总经理即秦家长子的特助，更得是人中龙凤。事实正相反，这些标识在秦正康这位特助身上统统没有。
因为这种属于个人业务，不需要和公司职工长时间打交道，虽然大家只知道他姓林，但这位林特助从不故作神秘，在公司走动也是大大方方，相貌普通，个头也不显眼，怎么看都是小市民一枚，如果不说，谁都无法把这样一个人跟年薪几十万的人联系起来。
“他今天带着小林去的？”秦孝宏坐到位置上，开始翻动桌上报告，“我怎么记得小林在休假？”
“林特助今天刚好回来。”
“刚回来就又被叫走，什么事这么要紧？”
“之前山县的报告总经理不太满意，这次想实地再看看。”何一鸣没有迟疑，在秦孝宏面前，任何的隐瞒和编纂都没有意义。
秦孝宏的视线落在报告书上，貌似顺嘴地接了一句：“我听说了，是得走走。”
这句话听上去轻描淡写，却足以让何一鸣心里打鼓，老板这个“听说”用的真是太温和了，相比其他人，这位老大的听汇报，才是真的做做样子，你说，他听，实际情况却早已尽在掌握。
“林特助是下了飞机直接等在机场跟总经理会合的。”
秦孝宏笑道：“我当初就跟小林说，跟着我这个儿子，只能是颠簸，看吧，好不容易喘口气，脚刚沾地儿又被叫走了。”
“总经理已经交待过，这趟回来，多给林特助批两个星期的假。”
秦孝宏哈哈大笑，挥挥手。
何一鸣点个头，退了出去。
得知徐莉稍晚要飞回北市，严淑芬麻利地在厨房忙开了，她一边往食盒里整齐地码放刚蒸好的饺子一边低声和徐莉交谈。
“今天下午就回去吗？”
“嗯。”
“这么赶？孩子这里怎么说？”
徐莉扭头看了下正在客厅看电视的女儿，忽然想到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件事——柳英这两天没在她面前碰过手机。
手机这东西，且不说那些工作需要业务关联的每天必备，学生现在都人手一个，像是他们身体不可或缺的零件一样，上厕所蹲个坑都得带着。
自己到西城后既没有没收她的手机，也没威胁不准使用，她以前可是吃个饭都要拿出来刷一下，现在连着两天，不碰不摸甚至连拿出来都没有。
“淑芬姐，”徐莉特意把声音压得更低些，“我出去后你看她拿过手机吗？”
严淑芬想了想：“好像没有。我们中午就简单吃了碗面条，她帮我把碗洗了，然后就一直跟着我在弄花花草草，你回来前我们刚收拾完露台不久，然后她去摘菜，这不就去看电视了吗？怎么？”
“我把她从学校带出来到现在，没看她拿过手机。”
严淑芬“噗嗤”一笑：“孩子不玩手机还不好？再说，你没看见不等于没有，昨晚你们可是一人一间房，你就知道她在房间里没玩啊？”
“不像……”
“什么不像？”
“我刚才和那家的爸爸见面，他说，是小英自己打电话给他太太的。”
“嗯？”
“他家最先知道这件事是因为小英自己打电话去说的。”
严淑芬的嘴圆得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你说她到底在想什么？男孩妈妈打给了我的时候我真的以为是开玩笑，可是她手腕那块胎记是假不了的。”
严淑芬表情严肃起来，她换了个位置，背对着客厅：“什么胎记？”
“男孩妈妈说小英不止打电话说，还给她发了一张照片，手里拿着两根验孕棒，那照片后来也发给我了，手腕上的胎记就是小英的。”
两个背对着客厅的大人一时都陷入沉默。
忽然间，柳英的声音在严淑芬背后响起：“你们是在聊我的事吗？”
严淑芬和徐莉飞快交换了一下眼神，有种连孩子什么时候靠近都没察觉的惊讶，更多的是对她突然的直白感到意外。
严淑芬最先转过身，微笑着反问：“对，所以——你愿意跟我们聊一下吗？”
柳英没有接这句话，反倒继续发言宣告：
“我昨天已经说了，这个孩子我要生下来。非要问为什么，很简单，这么好的基因，为什么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