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远行

陆越惜在北京待了足有三天,摸透了风声才回去。

她这些天忙碌奔波,眼底都起了乌青。

一下飞机便直奔公司,召集相关人员开了一下午的会。文助理见她眉眼间都是疲乏,不忍劝道:

“您去休息吧。”

陆越惜想想也是,底下人那么多,吩咐下去就是了,犯不着她事事亲力亲为。

再把几个主管叫过来私下里敲打一顿后,她这才给邹非鸟打了个电话,让她去别墅陪自己。

这孩子这几天都待在家里,几天不见,怪想的。

邹非鸟比陆越惜到的早些,她也有钥匙。听对方声音沙哑疲乏,她思量一阵,去厨房给陆越惜弄了点东西吃。

刚煮好,她就听见大门口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洗好手出门一看,果然看见陆越惜拎着一堆东西进来。

“什么呀这是?”邹非鸟甩甩手上的水,“北京的特产?”

“算是吧,送你的。”

这些都是让随从去附近买来的礼品,她叮嘱过,要适合送小孩玩的。

结果乌泱泱买来一堆,大包小包堆满了她的桌子,什么玩具零食都有,泥人陀螺,风车空竹,还有驴打滚山楂锅盔之类的。

她哭笑不得,挑挑拣拣,一部分送给邹非鸟,还有一部分一看就是三岁小孩玩的,打算留下来送给她弟弟。

邹非鸟对这些礼物倒是没什么兴趣,只接过放桌上,仔细打量陆越惜一阵,叹口气:

“这几天是不是都没睡好?黑眼圈都出来了。”

“那不得到处走动走动,都是领导呢。”陆越惜说着,嗅嗅鼻子,“什么东西那么香?”

“海鲜面,我给你盛出来吧。”邹非鸟边说边往厨房走,结果给陆越惜拉住亲了下,脸一红,呐呐道,“我想着这几天你都没好好吃过东西。”

“嗯,光喝酒了。”陆越惜笑吟吟的,又去摸摸她的头,像是在摸一只养熟了的宠物,“真乖。”

陆越惜吃完东西后小睡一阵,夜里醒来又拉着邹非鸟和她一起躺在阳台的白色藤椅上,看月亮数星星。

静静躺了片刻,陆越惜突然问了句:“志愿都填好了?”

“嗯。”

“那接下来就在家等结果了。”她把头靠在邹非鸟肩上,两个人躺在一起很挤,却也因为毫无缝隙的贴合显得格外安心,“我可能要忙一阵子,你就陪我在公司吧,不让你做事,怕累着你,觉得无聊你就坐边上看看书。”

“行。”邹非鸟应一声,想起什么似的,又说,“那天我去公司,看见有个男的来找你。”

陆越惜有点困,眯着眼,一时没反应过来:“谁啊?”

“我也不认识,好像要求你办事的,他后来有联系你吗?”

她这么一说,陆越惜昏沉的大脑才清醒了些。她说的不就是邵平吗?

这家伙前两天确实联系过她,说他侄子也不知道攀上什么大树,一纸狱中申诉,原来的判决结果竟然存了疑,需要重审。

邵平刚坐稳位置不久,这下子可慌了,生怕他侄子出狱卷土重来,忙过来求陆越惜帮忙。

她听完这些话,本来这阵子就忙的焦头烂额,现下更是不耐,尤其一听到邵家的事,她就不可避免地联想起叶槐。

笑话!她那段时间为了叶槐跑前跑后,半点甜头没捞着还被冷嘲热讽一顿,现在两人差不多已经是分道扬镳,陆越惜当然不会再淌这趟浑水。

她只让邵平冷静一阵,去调查调查邵谨言申诉的根据从何而来。无广告网am~w~w.

反正迂回来迂回去,她根本没有插手的意思,最后还是邵平自己悻悻地把电话挂了。

这件事牵扯到叶槐,牵扯到各方面背地里的运作手段,陆越惜当然不会和邹非鸟明说,她沉默片刻,淡淡笑道:

“一个公司的合作伙伴而已,确实是求我办事的。”

邹非鸟很是好奇:“办什么事啊?”

“哎,就生意上的事嘛,小丫头可别问这么多哦,等你以后工作了就明白了。”陆越惜打着哈哈,见邹非鸟蹙眉,又道,“不是看你小的意思,就是这事解释起来太麻烦,我懒得说。”

邹非鸟想了想,也不勉强,只点一点头,和陆越惜继续头挨着头看向那广袤深沉的夜空。

似乎像这样挨得越近,手握得越紧,她和身侧人的距离就能越近。

七月中旬左右,邹非鸟的录取结果出来了,正是X大的海洋科学专业。

录取通知结果出来的时候,陆越惜正在和公司里的专员小组视察一个大工厂。她和一旁接待的工厂经理说着话,电话就响了。

是邹非鸟的专属铃声。

然而她还没接起,电话就被挂了,紧接着,一条微信消息发过来,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

[我被X大录取了。]

估摸是邹非鸟意识到她在忙,打电话可能会唐突,所以改为了发消息。

陆越惜挑眉,抬手朝身边人示意了下后,拿着手机走到角落,给邹非鸟打了回去。

工厂里正运作中,到处都是机器轰隆的声音。少女的声音显得很平静,几乎听不清:

“越惜姐,你看到消息了?”

“嗯。”陆越惜笑了笑,“恭喜,是不是很兴奋?”

“还好吧,意料之中。”

“嗐,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你努力的结果。”

“嗯。”

陆越惜抬眼看向远处正翘首以盼等她打完电话的几位下属,喟叹一声,道:

“说好先带你去厦门走一趟,可能得过段时间。”

邹非鸟这些天一直跟着她在公司,对方有多忙她是看在眼里的,对此,她并不感到失落,反过来安慰她说:

“这些都是小事,没关系的,你不用一直惦记着,你在忙吧?”

“嗯,晚上我早点回去。”

“好,那我做饭等你。”

等讲完电话,陆越惜回去和他们聊了两句,顺势道:

“晚上家里人等,看完这些我就先走了,你们自个玩吧。”

工厂经理笑呵呵的:“是老陆总?我也有好一阵没见到他了,最近老陆总都在忙什么呢?”

这工厂经理是陆衡的多年好友加手下,其实按照辈分,陆越惜还得喊他一声“叔”,闻言她但笑不语,也不解释。

她和邹非鸟的事目前来说,只有姜钥盈和文助理两个人知情,前者是被明确告知,后者是心领神会。

但其余的人,都未有察觉,只当陆越惜是特别喜欢邹非鸟这个认的妹妹,不仅让人住自己别墅里,还三天两头带在身边,就连偶尔的亲昵举动,都看成是对晚辈的溺爱。

厦门之行陆越惜把时间定在了八月初,因为手上工作多,所以两人只打算待三天,因此每一日的行程都很紧。

陆越惜之前去过厦门,但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故而制定行程的时候,她还专门上网查了一番攻略。

邹非鸟见了那紧凑的时间表后,挑挑眉,接过去拿起笔两下划去许多地方,陆越惜有些惊讶:

“你不想去这些地方玩?”

“去学校附近看下就可以了。”

“那有些地方也是要去的嘛,你看,光是一个鼓浪屿就可以玩很久了,光岩、菽庄花园、风琴博物馆,还有南普陀寺,你不想去海崖边吹吹风,或者潜水玩一玩吗?”

邹非鸟只笑笑:“去大学里看看,再去周围的街道吃点小吃,我觉得差不多了。再说了,以后也有机会。”

陆越惜还想再说什么,邹非鸟却摇了摇头:“你最近太累了,趁这次好好休息下吧。”

她看着面前少女略微敛眉心疼的模样,一时动容,不再多说。

八月份的厦门,温度正高,陆越惜带的旅行包里装的满满都是各大品牌的防晒霜。

可惜她们白天除了逛学校,也没去哪里,只在傍晚的时候,去酒店附近的跨海大桥上吹吹风。

远眺而去,对面是光怪陆离的海岛大厦,黑色的海崖和幽蓝的海水连结成一片,模糊在逐渐亮起的点点灯光中。

在成群的红色屋顶的沿海别墅里,晚霞也显得温柔神秘,万顷波光粼粼,风拂而过。

陆越惜看着身边轻轻闭上眼睛的邹非鸟,笑了一声:“干什么呢?感受晚风?”

“嗯?没有。”邹非鸟睁开眼睛,眼底深沉平静,一如此刻的海水,“我在努力记住这一刻。”

陆越惜挑眉。女孩却勾起唇,微微仰起头:

“谢谢你,越惜姐。”

“谢什么?”

“谢谢你一直对我这么好。”邹非鸟转头看她,眼神温软的,“虽然我不知道我身上有什么可以吸引你的地方,但谢谢你,在这么多可以挑选的选项里,选择了我。”

陆越惜不说话,只幽幽看着对方。心头突然涌起一股不忍,叫她几乎抬不起头来。

但她最终还是未坦白什么,只笑一笑,握住了女孩微凉的手,轻叹道:

“以后这样的场景,还会有很多,而我也都会在你身边。”

九月份开学那段时间,因为陆越惜要去三亚出差,故而没有空去给邹非鸟送行。

为着这事,她抱着小姑娘哄了一晚上。

其实邹非鸟什么情绪都没有,就是陆越惜自己觉得对不起人家,哄的人耳根子都软了,脸色通红地躺在她怀里,陆越惜这才笑嘻嘻地凑过去,在她耳边悄悄说:

“得空就去看你,想我的话直接发视频过来。”

邹非鸟抬头看她,轻轻叹气:“不会打扰你?”

“我看情况接嘛。”陆越惜摸着她的头,“你别老是这么懂事,偶尔也要任性下。”

邹非鸟却笑一笑,垂下眼什么都没说。

眼前之人是如此的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她根本不敢拿一时的任性,去消磨对方的喜欢。

邹非鸟远行念书那一天,陆越惜已经到三亚好几日了。

出发前邹非鸟没打电话,等到了晚上七点多,陆越惜才接到邹非鸟今天打来的第一通电话:

“怎么,忙了一天了?”

“嗯,开学手续好多。”邹非鸟声音有点哑,看来今天确实累到她了,“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哎,都说让方阿姨陪你了。”

“不,太麻烦了,还是我一个人来吧。”

陆越惜闻言笑她:“你看你,别人都是麻烦了才让别人帮忙,你倒好,越麻烦越不敢让别人来,连亲妈都不敢麻烦。”

邹非鸟任由她打趣,自己则继续整理寝室里的东西。

她的室友今天也来了一个,是个颇为豪爽的北方姑娘,叫郝雨双。头一天见面,他就给邹非鸟塞了好多吃的,连去超市买个垃圾桶都要拉着她一起去。

邹非鸟这边戴着蓝牙耳机和陆越惜讲电话,郝雨双就坐在书桌前啃着苹果挤眉弄眼,小声说:

“男朋友?”

邹非鸟轻咳一声,以沉默应对,算是默认。

郝雨双顿时露出姨母笑:“呀,真好!”

陆越惜没听到动静,她正躺在酒店床上,讲着讲着翻了个身,又叮嘱邹非鸟在大学里小心一些,别被骗,尤其当心那些上门推销课程收书本费的“学姐”。

邹非鸟听的漫不经心,一边叠衣服往衣柜里放,一边时不时“嗯嗯”两声。

末了,她突然说:

“等中秋了我就回去。”

陆越惜戏谑道:“这么快就想回来了?”

“嗯。”

“哈哈,成,我还担心你不回来了,这个中秋我们还是一起过。”

“那你爸……”

“他有我弟,不管他。”陆越惜安慰她,“很快就到中秋了,而且忙完这阵,我就去看你。”

邹非鸟因为她那句“不管他”而有点哭笑不得,那股因离家的惆怅也被冲淡少许,听陆越惜要来看自己,她这次也没再懂事地推脱,只“嗯”一声,应道:

“我等你过来。”

待挂了电话,邹非鸟也理好了衣服。她也没像室友那样上床刷手机,只来到窗台,凝望着宿舍楼下来来去去的人群发呆。

这是她这辈子第二次来厦门,和第一次不一样。她将在这里度过相当长相当重要的一段时光,这段时光会和她的未来息息相关,有关她的心性,有关她年少时就有的抱负。

一个人独身前往异地时,这种想要独当一面的念头就会越发强烈,甚至抬头看天,都会产生普天之下唯有孤身一人可以依靠的错觉。

但是,现在和以前不一样。邹非鸟想。

以前脑海里的念头可能只是不成熟的幻想,连自己都觉得不切实际,但现在她必须努力把它们一一付诸成现实。

只有这样,她才有资格站在陆越惜身边,不会被质疑,不会被轻视,更不会被对方像对待一个小孩子那样,屡屡不在意的调笑逗弄。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