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求婚

邹非鸟静静望着树冠上的众鸟,一动未动。

夜色沉寂,偶有阵阵凉风刮过。头上戴着的毛线帽和围巾都染上了点车载香水的柑柚味,微甜,清冽。

她微微张嘴,哈出一口气。那点白雾于冷风中散去,渐渐散成一片并不明显的靛蓝。

“你说你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一待就是许多年。我心里没点想法是假的。”陆越惜挨她挨得很近,两只手牵着,天色寂冷,手心却都是热乎的。

手上微痒,紧接着一道冰凉的金属滑过指尖。

邹非鸟身子一僵。然而还未等她低头看,那个东西就结结实实套在了她无名指上。

“……这样子,你走的再远,我等的也安心了。”陆越惜说着,合了合眼,“你要是不愿意,我给你一分钟时间思考,东西摘了还我。”

说完,她还真松了手,不去看邹非鸟,就盯着那一树叽叽喳喳的鸟儿看。

其实她心里也发虚,这么仓促,两人关系都还没重新定下就直接跳过一段奔着终生大事去了,任谁都会犹豫。

但她总觉得,不这么做的话,自己可能真的没什么东西撑着自己等下去了。

她这辈子,有身边这个女孩就够了。可邹非鸟不一定。她还那么年轻,那么优秀,总有许多选择。倘若将来她真去了异国他乡,自己肯定会被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折磨疯。

陆越惜屏息静默等着,两人都没说话。直到她忍不住轻咳了一声,身边才有了动静。

围巾被邹非鸟扯过来一边,把她严实地围了过去。两人搂在一块,面对着面。

邹非鸟轻轻低下头,凑到她耳边,只说了一个字:

“好。”

陆越惜静默地和她对视许久,突然一下子把她抱住:“要不别回家了,我们去荣锦那吧。”

“可我妈……”

陆越惜摸出手机:“我跟她说,我来跟她说。”

她这副模样,真是有点色令智昏的意思。但邹非鸟难得纵容地没阻止,只微笑着看她。

陆越惜给方阿姨打了个电话,她头脑微微发热,语气却很淡定:

“喂……方阿姨,您还没睡吗?啊,谢谢,太麻烦您了。不过真不好意思,那蛋糕我明天再吃行吗?哦,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又约了别的场子给我庆生,我们打算好好玩一宿……非鸟?她也想去,难得回来一趟嘛,你放心,有我在呢,好,没事儿,我看着她。”

都有点弄不清楚是怎么上车开去荣锦那的。陆越惜只知道一路上自己都是晕乎乎的,心跳得很快。

待到了地方,开了大门才忽然回过神来。月光昏昏暗暗的,蓦地有种不真切感,像是在做梦。

荣锦这她已经很久没来住过了,但一直有钟点工定期打扫,故而推门进去,屋里还是很干净的。

邹非鸟偏头看她,微笑了下:“怎么一直看着我?”

“我怕我一眨眼,你就跑了。”陆越惜攥紧她的手,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的戒指,“能这样看着你,真好。”

“……”邹非鸟敛了笑,目光略微掠过屋内景象,好半天,才沉沉道,“去楼上吧。”

她们动作太急,连房门都快忘了关。陆越惜只来得及用脚用力把门踹上,紧接着眼前一黑。

邹非鸟把脖子上的围巾扯了下来,盖在她头上。

“陆越惜……”四处一片漆黑,房间里没开暖气,有点冷,但呼吸却很热。她们鼻尖对鼻尖,中间隔了层围巾,“能这样看着你,我也觉得很好。”

隔天她们先回的邹家,和方阿姨打完招呼后,陆越惜又带着邹非鸟去了陆家。

坐下闲聊没多久,陆子墨便拿出画具要画她们的肖像画。

两人挨着肩坐。陆悯在旁指导,见了笑:“还真像是对新人。”

陆越惜不可置否,只催促:“尽量快点吧,我坐不住。”

画完画,陆悯把陆越惜单独叫了出去。他侧眼看了她片刻,叹气:“脖子上也不遮遮,子墨还在呢。”

陆越惜表情淡淡,倒是没理这茬:“屋里热,不然我还戴着围巾呢。”

陆悯笑问:“戒指送出去了?”

陆越惜点了点头。

“挺好,家里也不至于都是孤家寡人。”陆越惜的戒指样式还是他亲自设计的,故而他一清二楚,“不过,她妈妈那边,你怎么解释?你这先上车后补票,也不怕人家家长到时候骂你。”

“骂我就骂我呗。”她从兜里拿出一盒生巧,掰下一块塞进嘴里,笑得满不在乎,“不是还有我爸吗?到时候拉出去一起挨骂。方阿姨其实对我挺好的,应该舍不得骂我太久吧?”

陆悯看她这样子,也拿她没办法。自私点说,只要自家侄女能够幸福,到时候如果闹起来,他肯定会尽全力帮她。

“那非鸟去了新西兰,你要怎么办?是直接过去陪读,还是每月见一次?”

提起这个,陆越惜总算有点蔫了。她漫不经心咬着嘴里的生巧,好半天,才淡淡道:“看吧,总不至于一年半载的都见不到面。”

陪读是不可能的,邹非鸟不会答应。而去的太频繁自己也吃不消,只能挑着日子去。两人年龄差那么多,各有各的追求和工作。比起绝大多数情侣,她们已经幸运太多了,起码都认定是彼此。

这点不变,就足够了。

在这待了没几天,邹非鸟又得回学校去了。

陆越惜这下终于不再郁闷。反正两人关系都定下了,她要去见对方也是合乎情理,想去就去,不用再找理由。

只是她觉得时间过得实在是太快了。办公楼外云卷云舒,飞鸟一跃而过。

明亮的玻璃窗外是一成不变的景色。她有时批阅文件累了会停下,睁眼闭眼,槐树枝生叶茂,转而便是炎炎夏日。

她最不期待的时段,还是到了。

然而虽不期待,但也只能顺势而为。

毕业典礼结束后,陆越惜规划着带邹非鸟去欧洲旅游一趟。

邹非鸟听了却笑道:“唉,有安排了。”说完,拿出自制的行程表给她看。

陆越惜翻看完后瞠目结舌:“绿恒事情那么多吗?你这是要跑多少个地方?”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我自己申请的。”

“可是……”

“哦,还有我们基金会的事。”邹非鸟拿回了行程表,若有所思,“也有很多项目来着,我想跟进下情况,还有网站的维护,我也得上点心思,之前更新的文章太没意思了。”

“……不是请了人打理吗?”

“可是,我有了其他的想法想实践下。”

“……”

于是一整个暑假,邹非鸟几乎都在外面奔波。陆越惜闲暇之时还能跟着她,但公司事情一多,她自己也只能老老实实忙工作。

那原本计划完备的,美好的,浪漫的欧洲之行,只能在一个个视频通话中,越行越远。

因为要熟悉环境,邹非鸟打算八月中旬就出发去新西兰。

出国的准备是很多的,那段时间她也推掉了很多事情,待在家里查阅关于新西兰留学的资料。

陆越惜就坐在床上看,她不多话,只偶尔提点一句关于生活上的注意事项。

准备了小半个月,临去前几天,陆越惜跟邹非鸟说:“你跟我去荣锦一趟吧。”

到了荣锦,邹非鸟才惊觉变化颇多。不知何时里面重新装修了一遍,格调显得家居温馨不少,酒柜换成了收藏柜,全是一些精致的工艺品。

屋内安装了智能系统,绿植似乎更多了些。吧台那挂有数个实木质吊灯,镂空的木球里,奶白色的灯具就被装在里面,远远望去,像是下垂的藤蔓。

邹非鸟正打量着,陆越惜突然从背后抱住她,额头抵在她肩窝里,一言不发。

气氛略微沉闷。虽然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建设,但离去前,心里怎么说都是苦痛的。

“你跟我在这住两天吧,两天后我送你回家。”她轻轻蹭着她,“就我们两个人。”

邹非鸟点了点头。

“然后我不再见你,我也不去送你。”

邹非鸟又点点头。

陆越惜不再说话,只紧紧搂着她腰,自欺欺人似的闭着眼睛。

邹非鸟在这时微微低头,看了她一眼。对方皱着眉,看上去并不安宁。

这是她头一次,在这个女人感受到类似于软弱的情绪。

两天两夜,算得上是醉生梦死。

时间一到,陆越惜果然不留恋,乖乖开车把邹非鸟送了回去。

当时还是清晨,晨雾未散。车停在公寓附近,好半天,人才从车上下来。

邹非鸟走得很慢,步履沉稳。因为身后陆越惜正在看着她,故而她时不时就会回下头。

虽然如此,但陆越惜还是有种,对方在逐渐走出自己世界的错觉。

邹非鸟登机那一天,伍如容知道消息,打了电话过来问:“小鸟走了?”无广告网am~w~w.

“走了。”陆越惜神色恹恹。

“你不送她?”

“不送。”

伍如容很是不解:“她这一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怎么不送她?”

陆越惜却笑笑,低头固执地盯着自己的手。她的精神不太好,整个人苍白凌乱,但眼神却坚定明亮:

“我等她回来呢。以后她去海阔天空,闯出一片天地,我在这里做她的港湾,等她累了游回来。”

邹非鸟不是脆弱的小鸟,注定不能被人豢养在身边,一方囚笼也根本无法容纳下她。她是畅游四海潜入深海的鲸,只有最广袤的天地才适合她的心性和抱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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