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怦然心动

九月,天气依旧燥热。

陆越惜开完例会回来,文助理去给她倒咖啡。电脑显示着待机屏保,正好是一处海景。

黑色海崖下是深蓝的海,一派冷色系的视觉冲击,让人都跟着心旷神怡不少。

按了esc键,调到桌面准备办公。一扫下面通知栏,私人账号里,邹非鸟刚给她发了几条消息。

打开一瞧,照片里同样是海,天,和沙滩。

邹非鸟说:“今天去了大学附近的海滩。”

随后又附上几张照片。文字虽寥寥,但也能看出对方心情不错。

陆越惜笑了笑。事虽多,但两人每天都会联系。邹非鸟话少,喜欢发照片。

她每发一张,陆越惜都会保存到本地相册,闲暇之余便会一张一张慢慢翻过,放大仔细察看。

她确实是有点收藏癖的。

虽然每天都有说话,但邹非鸟在那边具体过得怎么样,陆越惜确实是很难得知的。依这孩子的性格,报喜不报忧,即使受了委屈生活不便,她也是不会说出来的。

至于学费生活费什么的,邹非鸟更是提都没提。

这事陆越惜偷偷和方阿姨打听过,意思是人家有存款,专门供女儿读书用的,够肯定是够。

但够哪行呢?陆越惜心里清楚,在国外想过的好点那就得烧钱。

她不敢明着“支援”邹非鸟,只在对方临走前的那段日子里,偷偷摸摸往她行李箱夹层里放了两张VISA卡,密码就写在卡的背面。

然后这两张VISA卡前几天也莫名其妙出现在了她钱包里。

应该是邹非鸟走之前发现了,不知何时又给她塞了回来。

陆越惜有点愁。现在她只盼着过节,这样就有借口给对方发红包。

比如每个月14号都有特定的情人节,她都会给邹非鸟发个红包,数量也不敢太大,免得对方不要。

过了个把月,估计是学习步入正轨。研究生毕竟还是忙得多,又要做实验,又要做课题,两人联络的频率也随之少了很多。

十月底的时候,陆越惜要去北京出差一趟。到了那里,因为行程安排的还算轻松,她得空活络了下心思,给俞淮发了短信,问她是否有空出来吃顿饭。

上午发的消息,下午才收到回信。

俞淮说:“陆小姐上次请我喝茶,我这次也请你喝顿茶,好不好?”

陆越惜自然说好。

于是约了时间地点,离她住的酒店还挺远。

陆越惜让文助理提前去踩了点,顺便挑了礼物。她特意嘱咐,不许贵,倒也不能随意。

俞淮身份特殊,收礼有讲究。但见面又不好空手,送个随手礼即可。

挑来挑去,陆越惜想去对方戴着的那对耳坠,便让文助理去附近的文玩店里,买了个核桃木刻的耳饰收纳盒。无广告网am~w~w.

镂空祥云样式,内里更是精致。

到了地方,茶楼面积颇大,却不是传统的院落馆室,隔墙廊梯,皆是轻盈的现代材质,以灰白黑为主的色调风格装修,前台的镂空月形石材幕墙旁,竖有一棵塑胶材质的迎客松仿真树。

俞淮就站在这棵迎客松旁,冲她浅浅一笑:“陆小姐。”

陆越惜亲自把随手礼递过去,她只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道:“破费了。”

“小玩意而已,不算什么破费。”

随手礼又转交到了俞淮的随从手上,由他们保管着。

顺着走廊往前走,更觉得别有洞天,四处皆有沙发座椅,随时可坐下歇息,外室隔墙呈厚重的原木竖条状,可借以窥望外头的景色。

大厅中间,深黑色的弧形木质旋梯如同一团团上卷的云,诡谲浓丽。

余淮说:“一个堂弟开的,费了许多心思,光是设计师就换了三个。”

陆越惜点点头。她又说:“稍等片刻,他等下要过来亲自招待我们。”

正说着,就听见那左手不远处的电梯隔间那“叮”的一声,一个戴着金属耳钉的年轻人从里面出来。宽衣长裤,头发剪得很短。

陆越惜觉得余淮的堂弟按年龄怎么说都该有三十来岁,故而没有多想,只漫不经心别过眼去。余淮却在此刻笑了笑,唤道:“澄运。”

那年轻人闲庭漫步般走过来:“淮姐。”

“这位便是我的客人了,姓陆。”

他挑一挑眉:“陆小姐好。”

陆越惜颔首:“你好。”

三人上了电梯,而文助理和俞淮的那两位随从则留在一楼大厅等候。

喝茶的包间也是颇具现代风格的装修,摆着一套紫砂茶具和两碟糕点的红木圆桌旁是真皮沙发椅,四处皆有绿植盆栽。屋内一面墙上都挂着艺术画,风格迥异。

这几幅陆越惜觉得似曾相识,不由得仔细看了两眼。那年轻人在此时开了口:“都坐吧。嗐,淮姐,今儿我沏的还是你最爱喝的大红袍,难得你来一次,我给你好好露下我的手艺儿。”

陆越惜只好收回目光,从容地坐在了沙发椅上。

年轻人兴致勃勃地给她们冲泡茶叶,动作麻利。可能北方人没那么讲究,三下五除二,一杯茶水便被搁在了陆越惜跟前。

她垂眼。青年手上戴着一串佛珠手串,内敛沉稳,但他笑起来,眉眼却又是压不住的嚣张和玩世不恭。

陆越惜这次和俞淮见面,也没什么目的,就是单纯的拜访下。两人闲聊没几下,不免又提到邹非鸟。

“已经很久没和她联系过了。”俞淮淡淡笑道,“她虽然在国外,但还是很操心绿恒的事。就是一个人在新西兰那么远的地方,到底会辛苦些。不过也没办法,那里有她喜欢做的研究嘛。”

陆越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对于邹非鸟,她总是有一种隐秘的想要珍藏起来的心思,旁人对这孩子谈论多了,她心里隐隐会有点不悦。

俞淮不知为何望了眼落地窗外。她瞳色很淡,远眺的时候总容易生出点距离感。

“一个人太忧心,是好事,也是坏事。”她若有所思道,“不过还好,她还年轻,力量虽不够,但也是可以慢慢积累的。”

她这话实在是意味深长,不知是在说邹非鸟,还是在说别的什么。

话说到一半,一个电话打过来。俞淮说了声“抱歉”,接着走到包间里的洗手间接电话。

陆越惜隐隐只听见一声“嘉言”。

她记得,绿恒会长的名字,就叫秋嘉言。

俞淮的堂弟沏完茶后已经离开了,免得打扰她们。此时房间里只剩她一人。

陆越惜微微抬首,目光又淡淡地落在了墙上挂着的画上。

这通电话打的有点久,将近有十来分钟,俞淮才从洗手间里出来,又是一声“抱歉”。

虽然是上位者,但她并没有陆越惜平时打交道的那些人身上带有的官/僚作风。行事谦逊而温润,彬彬有礼。

平心而论,陆越惜还是很喜欢和她打交道的。

两人继续刚刚的话题,但俞淮已经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了。可能刚刚那通电话,确实很重要。

陆越惜知趣,状似无意看了眼时间,笑道:“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还想请你吃顿晚饭的。”知道她是给自己台阶下,俞淮并未多推辞,只略显歉意道,“下次你来北京,我定再请你吃顿饭。”

离开包间前,俞淮想起什么似的,又对陆越惜道:“陆小姐,喜欢看新闻吗?”

“……嗯?”

“有个词儿叫热搜,你肯定知道。”她笑一笑,“这两天的热搜可以关注下,这样你就明白非鸟这孩子到底想做什么事了。”

陆越惜一愣,俞淮却落落起身,不再多说。

因为离去前俞淮的那段话,陆越惜回酒店以后还真关注下了最近的热搜。

关键是,邹非鸟这几天也不知是在干什么,特别忙,她们已经好久没联系了。

陆越惜趁着吃晚饭的空档给她发了好几个视频通话的请求,都是无人应答。

入睡前,算算时间,新西兰奥克兰市那边已经是凌晨了。邹非鸟这才发来一句,只有两个字,但看着就有种筋疲力尽的感觉:

“在忙。”

陆越惜当然不会和她闹别扭,既然对方说在忙,她体贴地让邹非鸟注意休息后,便不再多打扰。

热搜榜内容五花八门,从国际新闻到社会八卦,什么都有。

陆越惜随意扫了一眼,不觉稀奇。只是第二天晚上再刷新热搜榜的时候,才在倒数的位置找到那么一条:

——“关于抵制珠阳海洋世界鲸豚表演的号召”。

后面还加了一个握拳的表情。

热度很低,但只一眼,就让陆越惜恍然大悟,顺势点了进去。

文章内容洋洋洒洒,配有十几张图。大致内容是经过调查,珠阳海洋世界里的鲸豚健康情况已明显出现异常,有吞食绳索厌食等现象,并且在上岸表演时,还有攻击驯兽师的意图。

而发布这篇文章的博主,正是绿恒海洋生物保护协会。

底下评论乍一眼看过去,全是整齐的“抵制”发声。

陆越惜静静往下翻,文章末尾还有推荐阅读,也是绿恒近期发布的文章内容,是关于野外虎鲸习性科普的。

其中有张配图很是眼熟。陆越惜心神一动,从手机相册里翻找片刻,终于找到了那张和它完全相同的图。

这就是两周前,邹非鸟发给她的一张关于南半球虎鲸分布生态群的概括图。

当时邹非鸟在忙课题,陆越惜好奇随口问了句,对方便很认真地给她发来这么一张图,还和她仔细讲解了一番。

陆越惜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又见邹非鸟这么热忱,不免叹道:“就这么喜欢这种生物,不就是大点的海豚吗?”

“嗯,想多了解它们。”

“那你现在了解了,什么心情?”

邹非鸟说:“怦然心动。”

世上总有足以让你一见钟情的事物。或许是一个人,一件物品,一片清澈的天空,一柄叶脉的纹理,又或者是广阔无垠的海面上,突然跃出的一头黑白鲸鱼。

旁人无法感同身受,你却已是情不自禁,已是热泪盈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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