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收拾狐狸精

李红英又来找陈芷汀,看到袁诤在给陈芷汀安排上观摩课的任务,没说找她什么事就走了。观摩课是大事。冬天的棉衣,面子里子都得有。其他的事可以往后放。

陈芷汀收到科组和领导的双重信任,没有感到压力,似乎更多了心事。重重心事是什么?又茫然地想不起来。站在阳台上,昨天的事已经倏忽成为前尘往事,当下的事想不起来还有哪些没有了结。电话没人听,短信没有回,都成为悬空的称砣,晃悠悠地吊在心里,越发显出屋内的空寂。

摇摇头,专心看课件。九年上册的课文已经结束,不能让上级领导知道赶进度上课的安排,九年下的课自然不能上,那就讲阅读吧。现代文阅读中散文最难讲,但找到切入点也好掌握。先将知识点重新捋一遍,配上几张色彩明艳又不复杂的图片,设计好问题,将要做笔记的地方简化掉。公开课没有时间写笔记,讲讲练练即可。

“深刻领悟句子的含义”要占用时间细读文章,课堂不好出效果;“题目的作用”已经讲了,那就讲“修辞和景物描写”吧。课堂内容要丰富,形式还要多样,学生回答问题必须出彩,在提问和课堂练习上要弄点花俏。又想想在哪个环节提问学生反应会迅速有效,哪个环节上进行讨论会让课堂掀起小高潮,哪个环节体现在应试教育之中又有创新,充分展示“老师为辅学生为主”“把课堂还给学生”的教学新理念。

平常讲半节课的内容被设计得五花八门,才弄到一半,已经快12点了。躺到床上,脑子还如走马灯般不停地转,索性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发呆,眼睛干涩眨几下再睁开,只要合上眼睛思绪就满天飞舞。又眨了几次眼,忽而睡去了。

第二天把观摩课的课件给袁诤看,袁诤很奇怪:“为什么上现代文阅读?”

“九年上册的课文已经结束,九年下的课也不能上,只能讲阅读了。”

袁诤点点头:“还是陈老师细心。我以为你要上九年级下册的古文呢。”

陈芷汀已经想得很全面了,袁诤又提出几个细节问题,让她到3班先试讲一遍,她很放心,不去听课了,建议没有课的老师过去听一下,提点建议。老师们都是平头课,没有人去听。也没关系,陈芷汀有把握,只是她把试教课安排到4班,观摩课安排到3班上。

4班一直是公开课的宠儿,久经沙场,太从容了。3班学生经常眼巴巴地想让领导老师听他们的课,想让摄像头、摄相机对着他们闪,可3班课堂表现不稳定,为出效果没有老师肯拿自己的公开课冒险。

陈芷汀要在3班上公开课。张健正以为听错了。揉揉耳朵,小跑着去洗手,回来后用沾满水珠的双手紧紧握住陈芷汀的手说:

“陈老师,谢谢您对我们的信任。保证完成任务!”

“啪!”敬个拙劣的少先队队礼。半躬着的腰又像国民党特务。

陈芷汀笑得直不起腰。岳晓明嘟囔说,又揩油。没人理他。

去3班一说,学生果然高兴得跳了起来。陈芷汀又冷下脸,提出几个在3班上公开课出现的问题:

“会的不举手,举手的都不会,不仅不会还跑到姥姥家去了,让听课的爷爷奶奶找不着门在哪。”

陈老师难得幽默,学生乐得直拍桌子,跳着脚着喊,“这次不仅让爷爷奶奶找不着门,还让他们急得爬墙头”。男生郭震龙立刻摆出跨跃式爬墙头的动作,屁股还一抽一抽地来回搓。动作倒是搞笑,可透着一股低级味。学生笑疯了,陈芷汀笑出了眼泪,去擦眼泪顺便挡着脸。没眼看了。

笑归笑,还是按部就班地进行提醒:语文优生必须积极举手回答问题,举手回答正确课后加分,以后若有被罚的情况出现可以充当“免死金牌”,免去罚写作业。3班学生经常出现拖欠作业情况,于是也经常被罚补写作业并且加倍,能有“免死金牌”领,个个都很踊跃。

张健正也在英语课上教训了他们,要积极举手,认真听讲:“狗肉包子上不了台面,烂泥糊不上墙,你们要还这样,全班去跑操!”

陈芷汀知道他这样恐吓学生,毫不领情地教训他:“你别给我帮倒忙。初一在你班上公开课,被你警告一番,个个不敢举手,怕回答错误,害得我差点下不了讲台。”反而担心起来。

在4班先讲了一遍,课件刚刚成形,效果却出奇的好。陈芷汀隐隐有点后悔。观摩课必须是优质课,3班若上不了台面,给学校丢人就是教学事故了。

课件定稿了,陈芷汀在想像的空间里讲了一遍,感觉还不错,拍拍胸口,让自己放松一下。

马路上华灯绽放,夜风清凉。好久没有出去散步了,陈芷汀换了休闲衫和运动鞋,步行到附近商场买些水果。

一个多月没来,商场又光鲜许多,灯光璀璨,玻璃锃亮,商品的摆放也重新进行了调整,迂回绕远。陈芷汀边走边看,让眼睛慢慢适应耀眼的灯光带来的酸涩感,不知不觉手提筐里装满了,想想回去的路,拐回去准备放下一半,突然心口闷闷地上不来气,疑心是久不进商场不适应了。摸摸口袋里没有装救心丸,索性把所有东西都放下,空手出去。

不适的感觉越发明显,她皱皱眉:公开课的压力?还是伏案太久?

“嗨!”突然背后被人猛然一拍。

“啊呀——”正在专心缓和不适感觉的陈芷汀被这蓦然一吓,全身颤抖,叫声压在胸腔里,抖动着出了一半。反射性转过身去,面上正正地对半张戏谱般的脸:

裂开的腥红的嘴,是诡异的微笑;一只晶亮的吊梢眼,挑着兴奋的曲线;白白的脸在灯光下像僵冷的画皮,细细的颈窝处散发出浓郁的腥香。脸谱靠得很近,看得清雪白的板牙上沾染的些许口红印,整齐的带点腥红的板牙似乎就要扑上来咬断半边颈项。

陈芷汀一惊一吓一胆寒,如一袋被丢下车的沙土,瘫软在地。

“嫂子!嫂子——”

“怎么了你?病了吗?”

“快来人呀!这里有个女老师生病啦——”

头晕目眩之际,听得一个姑娘满口地胡说八道,陈芷汀越发心慌胆颤。

明明是你突然袭击吓坏了我,嘴里口里说成你助人为乐当英雄。

强忍着心口混乱的跳动,撑在冰凉的地板上坐稳,再次睁开眼睛。

半尺远的距离果真还立着半只狐狸眼。上挑的眼角,漆黑的眉峰,骨碌碌转的眼珠,白多黑少,晶亮如刀。

陈芷汀的心脏狠狠“扑嗵”几下又漏了半拍。眩晕中又闭上眼睛,强撑住要倒地的身子。

一个年轻娇俏的姑娘蹲在自己面前,脸上的焦急掩盖不住往上冒泡的笑意。有点面熟。陈芷汀的半边脑袋嗡嗡乱响,头发根像听到尖锐的利器划拉玻璃,根根耸立,嘴里突然溢满苦涩的味道。

又有好心人过来相扶。陈芷汀缓过劲来,站起,站稳,站好,重新打量眼前的姑娘。

果然是她,去医院送梨的同事,被裘江叫出去骂了一顿赶走的女职员。或者,也是徐珊嘴里的女大学生,女模特儿。

“江哥,对不起啊。我过来买一些日用品,看见嫂子站立不稳的样子,过去扶她,谁知没扶住,她跌到地上,她的朋友来了非说我故意害她。天地良心,我哪里敢呢!我明明好心去扶她!要是别的老人家,我还怕被讹呢,怎么敢去扶!现在的老阿姨怎么都这样呢!”

“江哥!你——你说话呀!”声音的波折配合扭动的腰肢,很合拍。

徐珊把陈芷汀送进医疗室做检查,自己悄悄躲在角落偷听吓倒陈芷汀的姑娘说什么。果然是狐狸精,睢那一扭一跩的姿态,哪有一点正经姑娘的作派。看见涂亮来了,跟那个姑娘似乎很熟,不用说了,就是那个女大学生。

骚狐狸精!徐珊口里骂着,正想出去,涂亮已经打完招呼快步走了过来。徐珊一把抓住他的前襟问:“是不是,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放开!衣服扯坏了。”

两个人站在外面等检查的空儿,徐珊把陈芷汀说的原话和刚才偷听到的一股脑儿告诉涂亮。涂亮挠挠脑门,翻眼珠想了一会,问:

“你还没有跟她对质?”

“哪个他?”

“那小娘们。”

“没有。”

“那这样。就算裘江相信陈老师不相信那个小娘们,也拿她没办法。陈老师有心脏病,她这一吓,就是谋财害命的套路。你懂嘛?”

“不懂!”

“你平时那个嚣张劲哪去了?天天叫嚣着收拾小妖精们,敢情都是嘴巴工夫!”

“打住!”

“知道怎么做了?”

“废什么话!”

“先要装。先要装一装明白嘛?”

“收到!”

老夫老妻了,都是套路,无须多言。

徐珊整理一下衣襟,收拢散乱的头发,昂头挺胸走几步,拐出去后的脸上浮现人畜无害的散漫,还带有一点点成年女性的温暖。

“哎小姑娘,怎么回事呀,陈老师说你吓得她心脏病发作,怎么能这样哩?”

刚赶过来的裘江正黑着脸训斥蒋纹纹,看见徐珊出现脸上立刻紧张起来,温和闲散的徐珊让他警惕,绵软慈祥的语气让他心惊。这种笑容藏刀是浪费,藏火箭炮,知道也接不住啊。

来得够快的,敢情是一车里回来的?徐珊心里哼哼。

“不是的阿姨!不是这样的!”

姑娘摆出十二万分的委屈,眼泪叭嗒叭嗒往下落。

“我在商场买东西,看见阿姨站立不稳好心好意去扶她,谁知她见了我像见了鬼一样大叫起来,还坐到地上扮昏迷,我赶紧扶她起来,她就抓住我不放,非说我害她。阿姨你评评理,我偶遇到她,巴结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害她,要害她也得做好准备才动手对吧……”

“这话有道理。裘律师,你这职员不错,要害她要做好准备才动手,还真叫她等着了!你策划的?”徐珊依然一派天真亲切温柔地望着裘江。

“不是的阿姨!谁策划啦!!你们这些老女人怎么都不讲——”

“啪!”地一声,不等对老女人的评价结束,徐珊扯下窗帘框子,露出夜晚黑沉沉的本色,一个大嘴巴子呼了上去。蒋纹纹拉着她的衣袖撒娇卖萌顺便加点无理取闹,不提防迎面一个大嘴巴结结实实一个指头不落地全落到粉面含春的俏脸上。

一巴掌打得蒋纹纹差点闭过气去,嚎叫的声音都愣住了。

一巴掌的脆响也惊住了裘江,他哆嗦一下后退一步,腿一软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扯开徐珊。

这一巴掌太实成了,涂亮躲在后面偷观龙虎斗也吓了一跳。这哪里是替朋友出气,这是借刀杀人的泄愤版嘛。赶紧蹿出来。看见裘江动手又怕徐珊吃亏,先把裘江抱住。

老公一来,被自己那一巴掌吓一跳的徐珊立刻借了豹子胆,啪啪又是两巴掌。纹纹挨第一巴掌就懵了,后面又连接两巴掌才被打醒,叫得力气已经没有了,眼见得鲜红的血顺着鼻子嘴巴流到手上,浑身颤抖,半晌才哭出声来,软软地坐到地上,顺势才躺下。

裘江来了就在骂纹纹,让她滚,但是纹纹摆出一付委屈万分不信我就去死的惨状,像影视里受委屈的女主的真实版,抽搐得上不来气。他怕真出事,也有点半信半疑——陈芷汀真的有可能看到纹纹受到惊吓才倒地的,但若非如此,冤枉纹纹又不是陈芷汀的为人。徐珊那一声脆响只怕要打出事。

他是律师,知道轻重,只要过了界,不管你们什么关系,都是犯法。他不是要帮纹纹,是要制止徐珊进行二次伤害。

涂亮听到那一声脆响也知道坏了事。徐珊是把自己积攒的怒气借这一巴掌发泄出来。行了他知道老婆大人的厉害了,这以后得躲得远远的。他要抱住裘江避免他对老婆出手,又要制止徐珊进行更深刻的伤害,还想护住那个蒋纹纹,打坏就麻烦了……最忙的是涂亮,三边都没落实。

裘江抱起倒地的蒋纹纹赶紧送进医务室急救。

徐珊噼噼啪啪打完甩甩打痛的手,长出一口气。那叫一个踌躇满志、得意洋洋。

“你——你也太过了。教训一下就行了,这样打人要出事的!你个蠢货!”

“诶——明明是你教的嘛!”

涂亮没办法跟她对话,顺着裘江的方向追过去看情况。这个女子不是等闲之辈,又在律师事务所做。涂亮隐隐约约感到惹上麻烦了,至于麻烦是大是小,关键看裘江的态度。这个忙可能帮倒了。

徐珊不怕。出什么事?打小三,天经地义;打朋友的小三,替天行道!

她巡回在医院并不宽敞的花径旁,脑海里浮现出革命样板戏中顶天立地的Poss,在《红色娘子军》《智取威虎山》《沙家浜》等戏剧中经常出现,可惜眼下摆不出来。

陈芷汀没有大问题,做完心电图检查,等着医生开药。两个小护士进来,说外面打小三呢,几个人一起动手,打得满脸是血。想到自己,叹口气,心想社会怎么了,到处都是小三。

医生开完药徐珊进来,满脸的喜气洋洋。医生眼神一定,看着她胸襟前的几滴血。小护士顺着医生的眼神望过去:

“是你打人!是打小三吗?”

“怎么啦?”徐珊满脸的诧异,心想黑灯瞎火地在外面抽那小婊子几巴掌,难道还被人认下不成?别是被拍下来了吧。

陈芷汀也看到了,问:“你这是怎么啦?”

医生突然不高兴了:“打小三也犯法。”啪,将刚才写病历的笔拍在桌子上。

幸亏已经开好药了,不怕他借药害人。

满脸兴奋的小护士背转身子,吐吐舌头,快步走了出去。又一包小三的。陈芷汀与徐珊对望一眼,各自翻翻眼。我们取药去。

出来准备走,徐珊又东张西望,说涂亮和裘江都来了,可能有事又出去了吧。叫了出租坐上去,终于忍不住,将自己痛殴小三的过程添油加醋地讲述一遍,听得司机都呆住了,一路慢慢开,生怕提前到了目的地听不到了。

终于到了楼下,说声“大姐厉害,痛快人,不收钱了”,徐珊高兴得哈哈大笑。陈芷汀却笑不出来,看看路上一直没有涂亮和裘江的车开过来,心神不宁地夸奖徐珊几句,道晚安回去。

刚睡下裘江突然开门进来,手腕上搭了一会儿,又摸摸额头,说声好好休息,拿过她的手机:“我帮你请假,明天休息半天,下午再去上班。”

“不行,明天上午有课,下午还有公开课。”

“调一下吧。公开课让别人上。”

“不行。学校的课哪里让谁上谁就上的,要提前准备的,而且……”

“行了。休息半天。”

裘江不容分说拨通了李红英的电话。陈芷汀想拿过手机自己说,看着裘江站在走廊上黑面神一样严肃的脸,挺拔硬朗的身躯投射的暗影,知道他是真着急。突然有一股细细的暖流顺咽喉流进胃里,愤怒的苦味缓缓淡了下去。

她听见裘江开门进来的声音时有三分愤怒七分厌恶,她愤怒那个女孩对她的亲昵中明示着跟他的暧昧,她厌恶是认为裘江回来一定会说“对不起”三个字。

替那个年轻女人说。

什么对不起!我不需要对不起。所有的对不起都是下一次冒犯的准备。如果一个人对你说了第一个“对不起”,他一定会继续说下去。真正的“对不起”是不会说出来的,因为他知道收回“对不起”三个字要付出很大的努力,他因怕自己做不到而不敢说,他会用默默的努力抹去“对不起”这三个字,而轻易说出口的人根本没有去体会改正需要付出的努力。影视小说里经常有女主渴望自己在意的人对自己说声“对不起”,有这一声就满足了,前尘往事似流云过去了。哼。幼稚。肤浅的女人体会不到不说的两种含义:一种是常规化的不屑于说,另一种则上升到一个很高的平台,那是一种隐忍,不愿意用轻飘飘的三个字抹去自己犯下的错。他要行动。他不说是不想用“对不起”“没关系”几个轻飘飘的字原谅自己。忍字心头一把刀,他在用刀细细裁量自己的错。

可惜没有几个人能够明白。

她厌恶这三个字,这是冒犯的结束也是下一个的开始,更何况裘江是替别人说。她有痛入肌里的感觉。

裘江进来什么话都没有说。

突然之间他伸手捏住她的手腕感受脉动,半分钟后又抬手用指背感受额头的温度,僵硬冰冷的手指让她被触的皮肤瑟缩了一下。裘江收手,交叉左右手揉搓几下,又放上指背。之前预备好的情绪像貌似坚硬的冰柱,悬挂檐下,被突如其来的春风轻轻一触,瞬间从根脚离开屋檐坠地爆裂,明晃晃的艳阳和坚硬的泥土让晶莹闪亮的冰屑瞬间有一片温凉的润湿。

她无法自控地受身体的牵引原谅了他。

裘江拿来水看着她吃药。

沉默是陈芷汀欣赏的套路。

她害怕愤怒转化成暴烈的争吵。少年的记忆中这样的争吵都是父亲败下阵来。她怕自己像父亲一样败下阵来,或者像母亲一样皮相尽输:凸出两个失色的眼珠,口沫横飞,青筋暴起,伸出的脖子像拔毛待宰的公鸡,指指点点的手指像笨拙又残忍的原始兵器。既输且丑。她因害怕这一景象默默隐忍情绪的暴发。

裘江沉默着完成夫妻之间不浪漫不甜蜜的生病套路,掖好被角之后抬手关了灯,继续着他的沉默。

坐在黑暗中。

黑暗了许久,陈芷汀渐渐可以感觉到光与影的存在,床边裘江的位置是最深的黑暗。似乎一股热气慢慢靠近自己。陈芷汀屏住呼吸等着那股热气包围自己,等得怕自己控制不住的喘息暴露压抑已久的情绪。突然热气消失了。裘江在黑暗中站起来。听不见他的声音。陈芷汀感觉到他胸膛的起伏带动空气搅起细微的波澜,像寂静湖水泛起的细微涟漪。

倾斜的光线进来。

门关了。

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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