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十年之约

那少女仅二八年华,身着淡薄绿裙,弯弯的柳眉,一双明眸澄澈如水,秀挺的琼鼻,白皙中略显黝黄的脸颊上微微泛着粉红,在滴滴晶莹汗珠的浸润下,显得特别诱人。

她身材不高,有五尺余,但身形十分敏捷,只是手中笨重的长剑让她的动作看起来不甚流畅。细看下,那少女紧紧咬着牙冠,淋漓的香汗流到眼角嘴角,她也不去擦拭,满脸写着不屈与倔强,令人万分不忍。

察觉到少女的那份执着,六旬老人声音浑浊地道:“可儿,练武之人切忌心浮气躁,你根基未稳,倘若心怀仇恨,只会事倍功半,甚至走火入魔。这套幻灭剑法讲究练心,心境若是乱了,永远难以大成!”

老者的话犹如暮鼓晨钟,深深地刺进了少女心底。那少女一个失神,老者手中的树枝已抽打在她的手背上,刺痛之下,宝剑“哐当”一声已落到了地下。

那少女呆呆地看着落在地上的长剑,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眼角的泪水滚来滚去,最终和汗水混在了一起。

“爷爷,对…对不起!”少女强忍着哭泣,落寞地低下头,自觉十分惭愧。

老者看着少女委屈的模样,心里顿生怜惜之情,哪还有半分责备。颇为无奈地扔掉手中的树枝,老者轻叹道:“可儿,我问你,你为何会到我天山派来?”

少女垂头低吟道:“父母因战乱而死,幸得师傅垂怜,将可儿带到天山。”

“那你恨吗?”老者又问。

少女掷地有声道:“恨!”

“那你恨谁?”

“恨…”少女只说了个“恨”,便彻底无声。

是呀,她到底该恨谁!是恨自己的羸弱无能,还是该恨世道的不公?是恨官兵的无情,还是该恨只为权势而不顾百姓生死的掌权者?

“不知道了?”老者走到少女面前,柔声安慰道:“不管是以前的天剑派还是现在的天山派,我都约束门下弟子行侠仗义,锄强扶弱。我明明知道生逢乱世,有些事情是根本完成不了的,可我为何还要如此呢?”

“当初的天剑派,有几个弟子不是身负血海深仇的?如果每个人都想着去报仇,那天下何时才能太平?而天下又会有多少像你这般身世悲惨的孤儿?”

少女静静地听着老者的话,她的心就像是刀割一般,很痛很痛,泪水滴答滴答,一滴又一滴地滴落到地上,沉重如山。

“可儿,已经十年了,有些仇恨,是该放下了!你的路还很长很长,不该浪费在仇恨上,知道吗?”

“爷爷!”少女终于是哭了,扑在老者怀中痛哭起来。

家门被屠,这是横亘在少女心中永远的噩梦,这个阴影纠缠了少女十年,直到此时此刻,那份无助与恐惧才终于爆发了出来。

可怜万国关山道,年年战骨多秋草。战争,从来就是血腥与残酷的。

十年前,秦阳烈西入西域,在途中碰巧遇到一场战争。那座村庄里,数十口人家死于非命,而在死人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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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阳烈发现了一个浑身血腥的小女孩,她嗷嗷大哭,艰难地从一对夫妇身下爬起来!

那个小女孩与秦阳烈同姓,叫秦梦可。秦阳烈于心不忍,便将秦梦可带去了天山,拜入了秦天门下。

这些年来,秦阳烈疼爱秦梦可比疼爱自己的孙子秦西更甚,因为他知道,作为一个亲眼目睹过自己父母惨死的孤儿来说,她是最需要关爱的!他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可怜之人在仇恨的蒙蔽下变成一具只知道复仇的行尸走肉,若是那样,秦阳烈宁可当初让秦梦可自生自灭!

余晖落尽,一道身影飞快地冲向天山派后山,才刚刚看到一座院子,他便兴高采烈地高呼道:“可儿师妹,你在吗?我爹刚刚回来,他让我来叫你去吃饭呢!”秦梦可十年前便已入门,能称之为师妹的,仅秦西一人而已。

那是一个十九余岁的年轻面孔,天庭饱满,面如冠玉,有着几分单纯的俊美,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一种轻率开朗的气息。

秦西兴冲冲地闯进院中,径直推门而入,可左腿刚刚迈进一步,秦西整个人突然犹如撞鬼一般陡然停滞了下来,因为在他对面,秦阳烈正黑着一张严肃的脸,满满的不悦与责怪。

“臭小子,没点礼数,你鬼叫什么?没看到你爷爷我正和可儿吃着的吗?”

秦西被秦阳烈教训得毫无脾气,缩了缩头,又不敢调头回去,只得一脸赔笑地走进去,尴尬地笑道:“爷爷,原来你也在呀?”

秦阳烈冷哼道:“废话,这是你的地盘还是我的地盘呀!连你老子都不敢过问,你还问长问短!”

秦梦可端着一碗汤浅浅地喝了一口,看着秦阳烈和秦西大眼对小眼的模样,顿时忍不住扑哧偷笑起来。天山派上下谁人不知,堂堂天山派的大师兄秦西,是最怕秦阳烈老爷子的。老爷子让秦西往东,他是绝对不敢往西的!

当初秦阳烈坐镇天山派时,对秦西的要求那是极度的苛刻,无论是习武还是为人,稍有不慎就会遭到老爷子的教训。幸得两年前秦天华丽归来,秦阳烈才选择了退隐,而秦西自那时起才如蒙大赦,一个人偷着乐呢!

秦西木讷地站在秦阳烈身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偷偷看了眼都快笑抽的秦梦可,秦西脸都绿了。这么丢人的场面偏偏被秦梦可撞见,以后他还如何在秦梦可面前立足?

所谓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秦西和秦梦可共度十年时光,从情窦初开到芳心暗许,两人算得上是真正的竹马之交。郎有才女有貌,且不论秦梦可对秦西是否有情,但至少以秦西对秦梦可的热情来看,他对秦梦可是早已倾心的!

“怎么?还杵在那干嘛,想坐下来一起吃吗?”正当秦西想入非非时,秦阳烈已主动下起逐客令来。

秦西干咳一声道:“爷爷,其实爹找可儿师妹,除了吃饭,还有别的事情呢!”

“哦?别的事?”秦阳烈稍微一愣,忽然便想起了一件往事来。蓦然间,秦西便看到了一幕诡异画面,只见刚才还气呼呼的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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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烈脸上竟露出一抹笑来,只是那抹笑在秦西看来,却是十分的瘆人!

“喂,小子,我问你,你爹有没有跟你提及过关于‘十年之约’的事情呀?”

“十年之约?”秦梦可狐疑地抬起头,不解地看着秦阳烈。

与秦梦可有着相同疑惑的秦西也不由得愣了起来:“什么十年之约?”

“哈哈,这么重要的事情,你爹居然没告诉你?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呀!”秦阳烈看着秦西那毫不知情的表情,顿时大笑起来,大咧咧地坐了下来。“既然你不知道,我就提前跟你说道说道,让你高兴高兴!嘿嘿!”那副奸计得逞的笑容,别说秦西,就连秦梦可都感觉毛骨悚然。

秦阳烈一副看好戏地望着秦西,缓缓道:“十年前我们离开江陵府时,你还记得你爹的那位挚友苍何吧?那日你爹和苍何结拜兄弟,感情可铁着呢!所以呢,他们一时兴起,就给你和苍何的闺女定了娃娃亲!哈哈,怎么样,惊喜不惊喜?你可马上就要娶得美人归喽!”

“啊?娃娃亲?”秦阳烈此言一出,秦西和秦梦可几乎是同时大吃一惊,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眼巴巴地望着秦阳烈。

只不过,秦西和秦梦可两者的惊讶截然相反。只寂静了短短一瞬,却见那秦梦可猛地噗嗤一声,随即便捧着腹没心没肺地狂笑起来,完全没半点淑女的模样。

简陋的客厅里,就只有秦梦可的笑声,秦阳烈看在眼里,也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秦梦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半响后才渐渐止住笑声,揉了揉肚子,指着秦西道:“想不到大师兄居然有桩娃娃亲,那可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哪!大师兄,你终于有了归宿,等你有了孩子,我是不是就是师叔了呢?嘻嘻,不过这师叔真难听,我可是风华正茂的女孩子耶,居然还得当个‘叔’字!”秦梦可一边嫌弃着师叔的身份,一边却又眼冒金星地遐想着,那纠结可爱的表情,让对面的秦西又好气又无奈。

秦西听到十年之约本就不喜,再看看秦梦可那“幸灾乐祸”的神态,他便更加感觉郁闷了。

显而易见,秦梦可懵懵懂懂,根本不懂得情爱,更别说秦西那晦明晦暗的心意了!又或者说,在秦梦可心里,对天山派的一切感情仅仅是亲情的一种寄托而已。她幼时失去双亲,缺乏亲情,因此自然而然便把所有对她好的人都当成了亲人!

秦天从高昌城置办行装后火急火燎地赶回天山派,正如秦阳烈所说,他确实是为了履行和苍何的那个约定。当然,更重要的,当初秦天退出江湖,纯粹是为了钻研武道以寻求突破,如今他身怀高深剑法,自然也该重出江湖了。

为天下百姓略尽绵薄之力,这是秦阳烈毕生所愿,秦天年轻力壮,正值人生巅峰时期,即便秦天想退隐,秦阳烈也绝不会答应。更何况秦天和秦阳烈两父子皆是侠肝义胆之辈,又怎会弃天下而不顾!

朝代更迭之际,风云际会之时。究竟是英雄造时势,还是时势造英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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