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明教诡踪

天祐元年十月初三,朱全忠返东都洛阳,明知昭宗被杀,却假意不知,故作震惊愤怒,于昭宗灵柩前痛哭流涕,并诛杀良将朱友恭和氏叔琮,以撇清嫌隙。

十月初七,朱全忠被任命为宣武、护国、宣义、天平节度使。

数日后,淮南光州背叛杨行密,投降朱全忠。杨行密大怒,遣大军包围光州。光州与鄂州同时告急朱全忠,朱全忠责令广筹粮草,择日开拔。

同州,作为长安与山东诸州的交通要冲,是东西南北商贸往来的必经之地,即便是战乱不断,也有大批商人铤而走险,雇佣镖局往来完成交易。在这种随时面临生命危险的巨大风险下,所赢得的是取之不尽的钱财和用之不竭的锦衣玉食。

这一日,在同州通往长安的官道附近,只见一名落魄的少年从山间小道疲惫而来。他身上的衣服早已破旧不堪,不仅到处破着洞,更是沾染了半截的血渍。虽然血渍早已干涸,但浓浓的血腥味道却依然很是刺鼻!

这是同州与兴德府的交汇之处,不是山丘凸石,就是杂草疏林,道路上因为人迹罕至,已长出零星的草丛,数里之内竟难以见到一处茶肆。这是多么的荒凉啊,比起盛唐时商贾游人往来络绎不绝的熙攘场面,简直天差地别!

那少年步履蹒跚,嘴唇煞白中透着乌黑,连眼神也是那般的迷离惝恍,早已没了生色。他踉跄地爬到官道上,前后一阵眺望,可惜未看到半点人烟。寂静,荒芜,甚至让人感到害怕!

这很不正常!若是往常,就算行人稀少,那也至少看得到一二,若是幸运,还能碰到大型商队,可是现在,别说人影,就连鸟叫声也完全听不到。

少年昏昏沉沉地再次环顾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于是撑着濒临崩溃边缘的身体,沿着官道,往长安方向缓缓行去。

事实上,少年早已不知自己会去向何处,他也不在乎会去向何处。他想回家,回到他出生的地方,可是他又不敢。负罪之身,无论走到哪里都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在距离少年五里外的官道上,两辆马车一前一后马不停蹄地急行着。不过,说是急行,其实车队的行进速度并不快,因为那两辆马车后面驮着的是两个沉重的铁箱,车轮碾压过坚硬的干燥道路,竟还能看到两条清晰可见的车辙!

这两辆马车由近一百名官兵押送,前前后后被围得水泄不通。这些官兵全部头戴盔、身披甲,腰间佩刀,身材魁梧,定是兵中好手。如此大的阵势,可见铁箱中即便不是真金白银,也必是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

半刻钟后,落魄的少年穿过一片稀疏的丛林。刚一出林,那少年便突然眼前一亮,疲倦的他欣喜若狂地扯着干哑的嗓门惊道:“有茶馆!”此时的少年,连喝一杯普通的热水都仿佛是一种奢望,他怎能不高兴。

于是,少年拖着笨重的双腿,兴冲冲地奔了过去。

然而,当少年走近茶馆的那一刻,他脸上的喜悦却陡然凝固,而后瞬间变成恐惧,瞳孔骤缩,猛地惊呼一声,身体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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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失措地努力往后退避。

映入少年眼帘的,是两具血红的尸体,一对中年夫妇脖子上均被割出了一条血槽,触目惊心,汩汩的血液流淌在尸体周围,染红了一片,还腾腾地冒着一股热气。

这夫妇显然是刚被杀不久的,如果少年早一步来到茶馆,倒在地上的恐怕就有他了,这才是他最害怕的。至于尸体,除了惨象有点吓人外,少年早就麻木了。说句不好听的,这兵荒马乱的,碰到具尸体那还不容易!

安静的茶馆周围忽然吹来一阵凉风,让少年打了个寒颤,心脏猛地扑通地跳了一下。正当此时,辚辚的车马声从树林口处传来,整齐的步伐,明晃晃的佩刀,只一眼,少年便飞速冲进一簇草丛里躲了起来。

原来,是那一百名押送铁箱的官兵,他们紧随少年之后,已追赶至此。

眼看着后面的马车就要驶出树林,突然间,在官道两侧的树梢上,数十只铮亮的铁钉毫无预兆地飞射而下,正好洞穿近十名官兵的头颅,当场毙命。另外两名官兵脚踝中钉,直接跪倒在地,还未来得及惨叫,只见两道身影突然蹿出,一刀一枪,一个遭割喉,一个被刺穿心脏,死得惨烈。

远处的少年看到这番场景,他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了,浑身的冷汗一滴一滴地冒出来,手腕的脉搏瞬时加快了一倍!

少年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羸弱,虚脱无力的手掌紧紧地握起了拳头。他这才明白,其实在刚才他就该要死的,要不是那批官兵来得及时,那两人怕打草惊蛇,只需一根铁钉,自己就得毙命!

官兵瞬间毙命十数人,其余官兵惊起,转身拔出佩刀,便蜂拥而去。

两名不速之客武功着实厉害,被这么多健壮勇武的官兵围攻,竟游刃有余。

那两人均为男子,四十岁上下,持刀男子刀法诡异,迅速而又凶猛,在十几名官兵围攻下,他瞬间便挡下,而且刀刃上后劲惊人,直接将半数官兵的佩刀打落,然后一个转身,大刀横扫,刀气横生,立斩数人。

另持枪者以退为进,不入包围,铁枪一挡一刺,爆破力强悍异常,完全无视官兵的铠甲,直接透穿身体,被刺者无不心脏碎裂而死,即便华佗在世也救治不好。

那两人武功实在太强,近百名官兵,不到一刻钟便全部丧命,无一活口,与待宰的牲口无异!

“哈哈,这些官兵的战斗力也太弱了,完全打不过瘾嘛!”那持刀者看着满地的尸首,没有丝毫怜悯,反是一脸的不尽兴,只是那笑声却十分得意。

持枪者在官兵身上擦干净铁枪头上的血渍,淡漠道:“战乱年代,官兵也朝不保夕,当然不是你堂堂血刀伏生的对手!”

“嘁!说得好像没有战乱,我就打不过他们似的!区区几个官兵,那还不是手到擒来!”持刀者血刀伏生听得持枪者不冷不热的话,感觉没趣,便径直走到马车旁,斩断绳子和锁链,将铁箱打了开来。

在铁箱打开的瞬间,一道金灿灿的光芒立马就照射了出来。乍一看,那箱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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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的竟全是十足的黄金砖,怪不得两辆马车会走得这么慢。

“哈,伯余兄弟你看,全是黄金耶!奶奶的,这么多黄金,就派一百名官兵护送,这…这…这他妈简直赚翻啦!”伏生一脸震惊,他驰骋江湖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多金子,这些钱两普通人可是几辈子都花不完的。

“哼!这钱又不是给你的,你高兴个屁!”铁枪伯余十分鄙视地瞪了伏生一眼,依然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却解释道:“这些黄金是进贡给梁王的军饷,如今的光州和鄂州正在打仗,杨行密可把姓朱的搞得焦头烂额了!”

“什么?你说这些都是朱全忠的军饷?”本来还挺兴奋的伏生听到此处,脸色一下就阴沉下来。“怪不得,那朱贼自视甚高,自想不到有人敢劫他的军饷!这算是我明教收回的一点利息吧!”

“这还只是开始呢!”提及那朱全忠,伯余也是满脸愤怒,恨得咬牙切齿,仿佛与他有着深仇大恨一般。

自十年前摩尼教于越州作乱失势后,朝廷趁势对摩尼教大肆捕杀,让摩尼教深受重创,自此隐居避世,只得在暗中苟且偷生,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而在那次捕杀中,朱全忠便是其中领将之一,这便是摩尼教视朱全忠为仇敌的根本原因。

摩尼教势力范围极广,遍布中原各个角落。其教众信奉黑暗就要过去,光明即将来临,故敢于四处兴风作浪,蛊惑人心。民间部分区域为掩人耳目,改摩尼教为明教,并渐与其他宗教结合。明教之名由此而渐渐扩散开来。

日薄西山,伯余和伏生在官道静候不到半个时辰,便等来大批奇装异服的摩尼教教徒。他们押解着两箱黄金,望长安方向行去。

躲在草丛中的少年不敢有丝毫异动,他亲眼目睹过伏生和伯余的武功,近百名官兵轻松斩杀,他可不想成为其刀下亡魂。

在摩尼教离开将近半个时辰后,少年才缓缓拨开草丛,看了眼官道的两个方向,最终他黯然摇头,转身钻进了东面的羊肠小道。

少年身疲力竭地在小路上穿梭着,他饥肠辘辘,困倦难忍,可他却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在这荒山野岭之中,一旦睡去,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从酉时初到戌时末,整整两个时辰,少年一直没有停下脚步。天色暗淡,只有一轮昏暗的月亮悬在空中,勉强能照射出一条道路来。

逾时,微弱的轰鸣声从远山中传来,那是黄河的咆哮声,虽然隔着一座山峦,却仍然依稀可闻。

少年的脚底早已磨破了皮,淤血沾染了一路。他实在走不动了,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越来越缓慢,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或许一夜,或许两天,他就要走到尽头。

点点摇曳的微光在远方闪烁着,少年强撑着即将闭合的眼皮,他不知那是幻觉还是梦境,但强烈的求生之欲始终支撑着他艰难前行。

眼看着那抹亮光就在眼前时,少年的身体终于崩溃了。他只感觉眼前忽然一黑,脑袋里天旋地转,然后便死气沉沉地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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