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大伟闭上眼睛，试图加深灵性的感知，他屏蔽掉了视觉，使精神更加专注。
与寻常人闭上眼睛的一片黑暗不同。
灵性视野也仅仅只是名字上是‘视野’。
它与眼睛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精神有双眼，那么它更像是精神的眼睛。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眼前灰蒙蒙一片，却没有‘看见’任何东西。
“看来巴布林还是老样子。”薇拉提醒道：“祂是一位圣徒，从属于空无之手亚德里恩，祂的主教数量很少，每一个都是慎重使用的，从很早以前开始就是如此，恐怕那个主教能把你耗死就绝对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居然是如此谨慎么……佟大伟心头一肃，不远处的那个暴食主教比他更加慎重。
薇拉再度提醒道：“进入了‘暴食之仪’的范围，就等同于进入了灵性的胃，你正在被消化，你的打算？”
沉着的佟大伟略作斟酌：“等待下一个变化。”
变化很快就发生了，眼前的一片朦胧的灰色空间之内，突然出现了一缕白雾。
这白雾令佟大伟感到似曾相识，似乎在哪里见过，随即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
这是在韦德宅邸也见过的，那种与真实镜世界不同，显得很奇怪的雾。
“或许雾气的源头就是那个主教。”他仔细寻找。
但无论佟大伟怎么看，如何尝试移动，诡异的雾气都存在，而且似乎都没有源头。
紧接着他抬起头，瞳孔顿时缩了缩。
他看见一道雾构成的柱子竖于自己上方，那若隐若现、丝丝缕缕的灰雾赫然就是自己散发出来的。
薇拉接着便继续提醒道：“你正在被消化，那就是消化之后的产物，那些雾气会被胃所吸收，这就是暴食之仪，是巴布林的用餐仪式。
而且，暴食之仪，是巴布林的主教，唯一一个不需要备案就能够使用的仪式，除此之外，巴布林的任何能力，其主教在行使之前，都必须向神殿报备，神殿可是我们的老对头了，就是不知道这些年来有没有什么变化。”
佟大伟顿时明白了过来，后背靠墙之后眯起眼睛与薇拉道：
“巴布林认为我是一块肉，并且是一块等级最高的肉，祂就是想要吃掉我。
这与韦德宅发生的事情并无不同，现在也并不特殊，不是更加诡秘的事物出现在我眼前，其实我曾经看过。”
原本我打算在数分钟后告诉他……薇拉发现佟大伟已经自己分辨了出来。
这说明，此时此刻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动摇对方的心智。
皱起的眉头舒展开，佟大伟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自己的手指：
“我懂这个过程了，暴食之仪就是把目标困在胃中，只要是被神殿笼罩的区域，任何地方都可以是胃。
在胃里，目标被不断消化，直至最后，仅仅剩下一副躯壳。
躯壳也有例子，就是韦德一家三口，还有他们的管家、仆人。
那晚我也仔细检查了他们的身体，无论是芙兰茜，还是西蒙，他们身上都没有任何伤口的存在，除了身上有点脏之外，他们完好无损。
这三个人……韦德一家，恐怕连尸体都算不上，他们是被消化之后的残渣。
这就是暴食之仪的结果。
所以说……”
佟大伟顿了顿，问：“您有解决这个暴食之仪的方法吗？”
“如果暴食之仪没有任何变化的话。”薇拉说：“这就是无法阻止的。
想阻止，也可以，但必须在它开始之前，或者有另外没有被捕捉的人来帮你，就像你把西蒙一家都挖出来一样。
因为一切的一切都是祂的力量，从外部破坏仪式可以，但从内部阻止是不行的。”
豁！
佟大伟的背部脱离墙壁，站直了身，然后突然大声道：
“你许了个什么愿？”
这个时候，空气之中，有‘……’的情绪声响起。
佟大伟见状继续试探着道：“这是巴布林的力量，你必须依靠许愿来乞求祂赐予。”
“看来你的身份非同凡响。”虚空之中有声音响起。
佟大伟迈出步子，开始往巷道之外走去。
“呵呵，没用的，你无法离开这里，无法离开神圣的‘胃’。”声音继续响起。
对此他也没有理会什么。
很快，佟大伟来到了巷道之口。
他往外迈出最后一步，眼前顿时一阵恍惚，数秒之后，他的面前恢复了清晰，垃圾堆出现在了脚旁。
脚旁的垃圾堆说明我回到了原位……佟大伟往后一靠，连看都没看，就知道自己会靠到墙壁上。
背部传来熟悉的感觉之后，他眼前一亮。
“这么说来，你也不能离开这里。”他清晰的记得，韦德宅之中也有人。
分别是管家、女仆、男仆，这三人留在韦德宅之中，恐怕就是为了维持仪式。
更说明主持仪式的人必须也停留于胃中。
虚空之中再度响起了声音，这次是‘哼’的一声极其不屑的冷哼。
“呵呵，挣扎吧，你的挣扎同样也是我的养料。”不屑的声音变成了讽刺。
佟大伟并未做出任何明显的反应，此时对方的反应已经验证了他说的话都是真的。
因为有效的话语在对方看来才是挣扎。
所以说，这个主教……他现在扮演了‘胃酸’的职责？佟大伟心中一阵莫名。
他的灵性已经被消耗了一部分。
就像是被消化掉的肉。
此时，佟大伟眼前一阵恍惚，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尤尔根。
不远处的主教就是那天的自己，依靠许愿向伟大的意志‘乞讨’，使其泼下一丝伟力。
而自己就是那天的尤尔根，此时，他感受到了这种更高次元力量的宏伟以及庞大。
——那不是直接出现在眼前的。
而是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股力量所笼罩，令人无从下手，甚至连反击的对象都看不见。
但却无时无刻，都可以感觉到对方是存在的。
不可名状……这个词语完美契合了眼前的状况。
“诶……”佟大伟不禁发出了一声由衷的叹息。
“呵呵，放弃了吗？”稳稳端坐于钓鱼台之上的神秘存在讥讽道：“被盯上的第一刻开始，这就注定是你的结局，一切都是必然的，在伟大的意志面前没有偶然。”
“妈的。”佟大伟抱住脑袋，抿着嘴，眯起眼睛：“都要重新开始了！你真他妈该死啊！”
不等对方有任何回应，佟大伟张开双手，身后浮现出黢黑的‘柱’。
此时此刻，黢黑的柱上，无数肉芽散发出阵阵灰雾，似乎是不断在被巴布林所消化。
但是，其中有三条肉芽，往外伸展着，其一端没入了虚空，不知道通往了哪里。
神秘主教的声音也响起了：“这是……你是物质派的人？”
他观察到佟大伟的手势，顿时也明白了一点什么。
编织法！
人偶师！
与此同时。
韦德仓储商会之中，西蒙一个人低着头，沉思着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大事情。
自己是何等的无力……
又是何等的渴求更多的力量。
但就在这个时候，垂头的西蒙突然抬起头，目光变得呆滞起来。
呆滞的西蒙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身体渐渐僵硬，变得仿佛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同时，杜尔特，包括芙兰茜在内，也都发生了类似的事情。
西蒙一家三口纷纷身体僵硬，行尸走肉般的他们就这么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巷道之中。
“看吧老师，底牌发挥出很大的作用了。”他低语着的同时，浑身膨胀了一圈。
他变得像是西蒙一样，肌肉瞬间充血，有点松的衣服被支撑起来，肩膀也变得宽大起来。
“你……”神秘主教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因为在他看来不可能被颠覆的东西，此时此刻正在被颠覆。
“你即便是外面有人偶存在，也不可能逃离仪式的锁定！”
佟大伟一边舒展身体，感受了一下力量的范畴，同时道：“那当然，人偶师毕竟是线，暴食之仪可以连着线一起锁，这并不奇怪，因为更高次元的力量并非是浪得虚名，可我不是线啊？”
此时此刻。
在主教眼中。
佟大伟的状态非常奇怪。
根据他的观察，对方有一半仍旧被暴食之仪锁定，存在于胃中。
另外一半……则不存在于此。
这就仿佛是有一个外来者，拉扯着置身于胃中的肉，提着肉袋子在走路。
“你错了。”主教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只要高于一半存在于胃中，你仍旧无法脱离。”
佟大伟清楚对方在拖延时间。
不远处的主教是个很谨慎的人，在仪式锁定之前一言不发，锁定之后需要消化，消化就需要时间，他就开始不断逼逼赖赖起来。
所以，佟大伟没有任何回应，他俯下身子往前狂奔。
很快，他就跑到了巷道之前。
但就在此时，他突然感觉到眼前似乎是有什么东西。
薇拉声音急促道：“跳起来！他在捕食！”
佟大伟纵身跃起，伸手在墙壁边沿一抓。
可……仿佛是不可视的‘嘴巴’咬了下来，他的左臂从手肘位置徒然断裂，鲜血流下的时候全都诡异的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咬着牙，剧烈的疼痛让他左边的眉毛歪了歪，身体脱离了巷道之中。
眼前的视野豁然变化，灰蒙蒙的环境突然清晰一片，具体的街道出现于眼前，不远处还有缓缓驶过的马车。
突然跳出来的佟大伟把边上的小孩吓了一跳，小孩忙不迭地跑向母亲那边。
母亲拉着小孩迅速离开了，唯恐是惹到了什么凶狠不讲道理的人。
其余周围的人也都只是投来了一瞬的目光，然后回正眼神，把佟大伟无视。
劳累的他们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还有班要上，有活儿要干，区区一个奇怪的人不值得他们投入更多的注意力。
大口喘着气的佟大伟迅速往马路中间走去，然后判断了方向，走向科鲁兹宅的位置。
走路的同时，他抬起左臂，发现左手耷拉着，五根手指看上去仍旧是完好无损的。
可是完好无损的手指无论他怎么控制，都没有半点回应，一动不动的手指透露出一抹毫无血色可言的苍白。
仿佛就是明明胳膊是好的，却变成了死人的胳膊，连血液都不再继续循环。
“这种捕食可以连续发动吗？”他一边走一边问。
“看情况而定。”薇拉想了想：“巴布林的主教根据我多年与神殿周旋的理解，他们需要向巴布林求得恩赐，每一次发动捕食都需要消耗恩赐的一部分，直到消耗殆尽之前是可以连续发动的。”
“老师，我的另外一张底牌又发挥了应有的作用。”佟大伟心中笃定，疼痛已经渐渐消散，他抿着嘴道：
“还好我在科鲁兹家留有一手，那上面的灵性都是我自己的。”
“这触摸到了我的盲区。”薇拉无奈道：“这之前，没人能用这种方法对抗捕食，捕食是灵性层面的捕食，哪怕是高位的人偶师，对于他们而言，也仅仅只是暂存灵性于人偶，他们的灵性整体看待，是唯一独属于自己的。
所以，他们被捕食了，也是无法恢复的。”
佟大伟的情况完全不同。
他把自己的手臂折射出去，那手就因此独立了。
这就使得，他可以用这种方式，对抗空无之胃巴布林。
“你们是如何在这种能力下存活并且周旋的……”佟大伟忍不住问了一句。
薇拉理所当然道：“假设神殿不分任何场合，毫无止境的用类似的方法捕食、奴役我们，纯色者就会动手干掉教皇，所有的主教，以及入目所至的所有信徒。
另外，空无意志也不是只有神殿，你的灵性被吃掉了一部分，你或许可以尝试把这件事告诉另外那个格雷斯，看看镜子有什么反应。”
“值得尝试，但风险很大，也当做一种不得已的手段吧。”佟大伟认为自投罗网不是很好的选择。
他清楚对那个神秘主教而言，最好的办法就是再度使用暴食之仪，把他捕捉到胃中继续消化。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重新把人偶布置起来，在自己第二次被捕捉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