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呆而莽

一路无忧,姜糖和张颜在黎明之初抵达了炼丹塔。

两人根本没有什么话好说的,在结束必要的相互认知和判断的之后,沉默地共同往前走。

姜糖属于性格外向个性内向的人,所以身上会表现出沉默和活泼的两种特点。一种对内,另一种对外,各司其职。

而张颜一心只想要画画,对于其他的事情根本一点也不关心,姜糖对她的最大作用就是成为一个会动的人像模型。

当然,容貌自然是硬性条件,张颜的人像绘画主要以气质超脱的“仙人图”为主,想要找到合适的人像模子可不容易。

她曾经对好友兼同门李紫云说过,若是画女仙,她还能照镜子作为参考,但是男仙就不太好办了,光有容貌是不行的,倒不如说气质更加重要。

世人或许以男女老幼区分世间人,姜糖则是用坏人和不太坏的人区分,他相信大多数人都是善良的,多数事情都是美好的,但是一码归一码,人和人之间的交往是要落到实处的,所以不能一概而论。

说白了就是略有恶意的揣测。

而张颜的话,就是愿不愿意进入她画卷中作为判断标准。

到目前为止,张颜的世界观里整个世界只有一种人,彼此在种类上没有太多的区别,她不理解画卷山河那么美好,却偏偏所有人都拒绝。

种种事情核算下来,得出的结果就是姜糖和张颜并不投缘。

其实姜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情,当夏星星出借的潦破剑回到他手里的时候,拙手指指明的有效财富没有任何变化。

“这玩意是不是坏了?这把剑回到了我手里,怎么财富不增加的?”

“难道是原本就算在里面?也不对啊,这样一把至少是精品的剑只值三千?下地狱去骗鬼吧你。”

“之前我用吐血价推销给李锐的那破玩意马脚蹬子都能卖上万,这种正经的真货只能三千,不愧是奸商的东西压价这么严重,不会只算了材料骨折成本价吧?”

姜糖想了想,一把宝剑的成本价也不应该是这个数。

眼神胡乱逡巡,目光总算落在了大概是罪魁祸首的“有效”二字上。

“还是说因为是借来的,所以这就不是我的有效财富……或者这个有效的财富只是某种或某方面的特定物品才能算作有效,甚至还存在了相当多的限制和折损计算方案。”

“这么看来这个有效与否的判定相当严格,避免使用者以相当轻松的方式随意地调整自身财富多少,来达成临时的抑制或者激发的目的。”

“阻止滥用,从设计者的角度来说是很合理的……但我怎么就觉得这么火大呢,果然还是因为立场的不同使然。”

姜糖一路上都在有心防备意外的人员突袭,担心有成队的小世界本土围猎者出现,不过所幸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事件,顺利生存到了大逃杀结束的倒数第四日。

“时间又近了一步,感觉又放松了一点——”

姜糖还没有高兴完,接下来的事情就让他心中突然剧震。

【剩余人数,6人。】

【非正常淘汰流程,剩余人员信息不可知。】

“有人死……不,有人遭遇危险了?”姜糖喃喃自语,就在他身边的张颜没能完全听清楚他的话语,但也没有太在意。

姜糖朝着已经近在咫尺的炼丹塔更加靠近,本来还算能跟上的张颜则有些落后了。

小世界的炼丹塔本身就是一栋相当高耸的建筑,外形神似瘦高的丹炉子,上大下小,在半高的腰处紧缩,又在顶层处收口。

建筑的外侧攀龙附凤,青铜和白玉雕成的神兽塑像栩栩如生,似是随时都能踏云乘风而去,尤其是远观炼丹塔但整体形貌气态的时候,相当大气和震撼。

“在修建奇观建筑这方面,果然修行者相比于个人力量局限的凡俗之人而言,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优势。”姜糖感叹,这样的建筑光是看看就觉得心情极好。

不过这时候并不是欣赏建筑的良机,姜糖已经隐隐听见了塔中不寻常的震鸣,像是正在爆发和燃烧。

紧接着,似乎整个炼丹塔中全都是沉郁压抑的空爆声,从塔内底层一直冲上顶层,最后在塔顶的开口处直冲天际。

冲天而起的热气之中,隐隐有不安分躁动的火星子。

“里面有危险,我们快点去帮忙!”塔底的门没有关,张颜二话不说,带头就准备朝着里面冲进去。

姜糖正想说你悠着点,正想要伸手去抓停住她,结果张颜自己又醒悟过来。

“不对!我感觉这样很冒险,还是先观察一下情况。”

“这冒失鬼,还算是有危机感和觉悟的……”姜糖叹气。

姜糖领着张颜一边在塔外绕着圈子找窗户或者校门,一遍在心里判断了一下直接从正面进入的风险。

【有一定风险,但是处于完全可以承受的程度。】

两人匆忙兜了一圈下来,姜糖发现炼丹房的一层没有任何窗户,别的门也是完全没有的。

“看来没有别的入口或者观察的地方,我们从正门进去吧,至少小心一点。”

“我有一个提议……要不要在墙上开一个,洞?”

“啊?”姜糖愕然,差点连身体的手脚怎么支配都要忘了。

说来这也是一种偏见,姜糖真没想过这么剽悍的话会从一位从事赞颂山河人文风貌之美的艺术家的嘴里说出来。

姜糖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一点。

“能以比较安静一点的方式吗?”他眼神清亮,觉得张颜这思路很有灵性。

“可能,不能。我的方法是,用一座山撞上去。”

“那我们还是从正门进去吧,万一里面全是妖魔鬼怪牛鬼蛇神,我们在墙上开门可比走正门还要光明正大。”

姜糖当先,张颜在后,两人组成了小心观察四周的临时队伍开始摸索着进入炼丹塔。

姜糖可完全没有忘记自己之前在藏书阁的意外遭遇,也是这样毫无防备地进入,然后在完全不知不觉中开始背包围到一定程度。

虽然一定程度上确认了谨慎就能应对,但姜糖却明白那样的结果并不是最终的结果,只代表当下往后预测的某种未来而已。

并不是一个绝对确定的事件,依然存在着变数。

进入之后,炼丹塔的一楼空旷而无人,只有一些先祖的雕塑、各种象征了荣誉的壁画和徽章等东西,摆设布置说是大气也好,说是空荡也行。

两人并没有直接上楼,而是躲在门后观察外面的状况。

一举一动突出一个特点,谨慎。

姜糖本来以为这样拖拖拉拉的行动会让张颜觉得磨蹭,但是事情和他稍微想的又有点不一样。

“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张颜学着姜糖的动作,在门的另一边探出半张脸,认认真真地偷眼观察外面的情况。

姜糖探头她也探头,姜糖隐蔽她也隐蔽,简直感觉像是那种稀有的十分听话类型的小学生。

塔外目前来看是没有人的,一层也不像是有什么埋伏的样子,姜糖深深感受到自己当下神经之敏感,已经到了一种妄想的程度。

“无论如何,小心无大错,并且之前的动静确实也是不能忽视的东西。至少楼上总要发生点什么,才有那么响的爆炸声。”姜糖心想。

一路直上几层楼,姜糖总算在较高的楼层里找到了令他觉得稍微又安心了些的人物。

“是李炬。”张颜比姜糖更早看见端坐在巨大炉鼎前的人。

此时此刻的李炬一身素衣,凝神盘坐在空位上,前方是熊熊燃烧的铜炉,下方有青紫色的火焰跳跃,炉中不知道正在熔炼什么东西。

李炬眉心处有火焰形状的光芒在跳动,光是看一眼,就本能会觉得那是灼热的。

那是他正在修行的心火。

其实对于李炬这个人,姜糖就有交好的想法,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两人绝对有共通之处。

姜糖炼身体大炉,李炬炼心火神炉,这两种东西虽然从存在和原理上完全不同,但都是在体内形成的,尤其是在没有经验的刚开始想想都知道不能乱来。

所以姜糖能想到的情况之一,便是李炬很可能会进行额外的基本功修行。

尤其是他本身就是专门修行炼丹炼器的神火峰的弟子,很大概率会用正常丹炉炼丹,或者是进行大量炼器之类的基础练习。

补天药引为夏星星所传授,按理来说姜糖应该主要去请教她,但多个选择终究是多一条路,这两者并不矛盾,根本没有什么好抵触的。

只是姜糖万万没想到,正在练功状态下的李炬火气十分旺盛,看见姜糖的第一眼就要开始动手。

在他动手之前,因为两人上来的身影而分神的他,再一次失去了对铜炉的稳定掌控。

膨胀的气流冲开了炉盖,火焰和热风像是火山爆发一般朝着上方冲起,爆炸声在周围回荡。

姜糖总算是知道了进来之前察觉到的是什么状况了。

实验事故。

“都是因为你们的到来,差一步就要成功的炼制就这么硬生生失败了。我最讨厌别人在我炼丹的时候打扰分神!你知道每一炉的材料费到底是多少嘛,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懂它的价值!”

“你成功破坏了我们之间本来会有的友情,神火峰又不止你一个,心火神炉也不是你一个人会的法门,我找别人也是一样的。”姜糖在心中下定论,以貌取人、仅凭第一印象来判断内里是不对的,但姜糖有这种无伤大雅的选择权。

“炼丹塔是公开场所,如果有人上来就会打扰到你,这是你的问题,不应该在这样不安定的地方修行。”姜糖姑且还是回应了一下,算不上客气,也算不上礼貌。

“是的,我们只是正常到访而已。”张颜也附和。

“你敢来这,说明你还是很有胆量的。但是你在这场较量比试中的路就到头了。张颜,你退后,我与他生死一战!”

“我……”画绝犹豫,看向姜糖又看向李炬。

这两人她其实都不熟悉亲近,李炬虽然是同年级的道院弟子,但分别不同山峰,并且往日的人际关系网也没有相互交集。

不过据说神火峰的那些弟子们倒是很想要和琴画双绝这边的朋友圈搭上关系,只是没有成功而已。

姜糖则更是如此了,在这场大逃杀之前,张颜甚至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当然无论是姜糖还是“姜纯纯”都是一样的。

两人各有不同的反应,姜糖不算太在意,他不觉得张颜会做出再度对他刀刃相向的事情。

如果真的发生了那种意外,那么只能说是张颜这人也同样不值得来往。

“当然,像张颜这样的小公主小仙女也不一定愿意和我来往,所以其实也无所谓就是了。”姜糖这样吐槽自己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选就怎么选,何必犹豫给人看?”李炬则已经开始愤怒了,对于张颜的“背叛”有些嫉恨,浑然忘记了之前李太白究竟是为什么被所有人淘汰出局的。

如果每个人都在清醒之后及时收手,没有带着各种各样的心思假装不知然后继续围攻,李太白现在将会成为对抗小世界本土围猎者的一位猛将,而不是坐在太玄峰一座山头上看着天空发呆。

李炬身上的气势越来越盛,他掌控的铜炉正在冒出即将彻底熄灭的烟雾,而他眉心飞出的心火神炉却越烧越旺。

炉盖依旧关着,那种已经不陌生的灼热感扑面而来,隐隐的赤色火光在炉口的缝隙间微微闪烁。

“在我的神炉之下,万法皆焚,万道皆灭!现在自己认输,还能体面地离去!”李炬霸气宣告,作为素来强势的神火峰的顶尖人物,他当然心情高傲,也觉得自己有资格说这种话。

他对于姜糖的判断在于几天之前,那时候姜糖被道院的几峰天骄围堵得几乎上天无路。而这几天偏偏就是姜糖一日三秋地成长的时候,在真实而非安全演练中数次从猎人队伍下有效反击和逃脱。

被逼无奈的血与死亡的洗礼,让姜糖无论是心境还是能力上的成长,都比过去将近一年的时间来得更多。

“我愿意投降认输。”姜糖提着潦破剑直接上前,才经过洗礼的他其实已经完全无惧这种场面,无论是修为道行,还是搏杀经验,他已经有了初步的认知。

但无非是同门之间,事情没必要做到那种份上。

而且他确实是没有命牌的,失去了道院一定程度上的安全保障。在这种情况下万一真的翻车了丢命了,那就不仅仅是大意失荆州的程度。

他不惧战,也不代表他会做这样没必要也没脑子的事情。

“那你就自己退出这场比试吧。”李炬也不继续逼迫,姜糖的“识相”态度让他觉得很好,“算你有自知之明,强者就应该受到尊重,弱者就应该学会服从。这就是这个世界永恒不变的规律。”

“像你这样的人,能够幸运地留存到现在,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如今还碰上我这种大度的对手,愿意毫发无伤地放你走,如果换成其他的人,你的下场会有多惨真的就不好说了。”

“或许伤筋动骨都是小事情,甚至还有可能要受威胁性命的重伤。不过这些都不用担心,至少道院会给予你及时的治疗,一般来说都能让你恢复完好哈哈哈……”

李炬作为一个光荣的不战而胜者,喋喋不休的程度远超姜糖的想象,“高屋建瓴”的姿态也高得吓人。

“这人多少沾点狂妄自大的毛病,以后还是离远点。如果这真的就是他的本性,李炬本身干什么大事,或者惹上什么大事的机会不多可能不大,但总觉得是阴谋家眼里冲锋陷阵的好苗子。”姜糖心想,在心中给李炬也记了一笔“人设”。

“如果可以,我倒是很愿意就这样顺利地离开,但是问题是真实的情况不是如此——”姜糖耐着性子准备再解释一次,希望能让李炬也理解基本的状况。

结果,他的话就来得及说这么多而已,就被对方粗暴而且焦躁地打断了。

“你耍我!?”李炬明明已经将灼热逼人的心火熄灭,结果又瞬间再度腾起,化做放大的火焰大炉朝着姜糖横飞而来。

看起来,李炬就是很想打一架,之前的话不过是刻意羞辱,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姜糖居然能忍得了,反而让他的算盘落空了。

李炬的真实想法真的是早知姜糖“如此不知廉耻没有底线”,就不给他认输的机会。

神火峰的弟子在修行初期往往都是有这个问题的。

一般能顺利修行心火神炉的入门弟子,心气和脾性必然需要比较暴躁和阳刚,深沉和阴鸷者本身就很难做到最基本的心火炉成型的入门。

并且在修行心火神炉之后,他们的心火越烧越旺,性格自然只会是变本加厉,往往整个山头的人都是暴躁性格,这既是本性使然,也是修行功法所致。

“一句话都听不完,难道你是哪里来的刁蛮公主?你没有公主的命,就不要犯这种毛病,除了刁蛮到位了,你连胎都投错了。”姜糖也是真的没有兴趣耐着性子对他讲道理了,嘴上开始不饶人地输出最强火力。

“少啰嗦,找借口的懦弱者!我们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巨大的火炉旋转着横飞过来,一路上还不断洒出炽热的火焰。

橙红色的火光照亮了不算明亮的室内,在角落处的张颜都觉得闷热难当,连头发都开始粘在皮肤上了。

“你还真是将事情都忘得差不多了……他们不知道,难道你还不知道?有这武器在身上,我可几乎都算得上是炼气大逃杀这场游戏里的‘单打独斗之王’了。”姜糖叹息,破甲龙枪在手,态度相当随意地对着放大的心火神炉抽打过去。

“平平无奇如你这样的,拿什么和这把武器对抗?难道你也想被抽打一顿?”

对抗的场面简直平淡得像是呼吸一样毫无波澜。

姜糖的身体懒散得像是暖阳春风下晾晒的衣裳,动作随意的像是在拂尘。毫无章法和招式可言的龙枪轻轻地击打在神炉底部,发出轻微的当啷声。

一切都很随意,相比于李炬的剑拔弩张和强势,姜糖真的像是春游之人。

因为没有更多必要。

“你看不起谁呢?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是心火神——”

他之前不让姜糖说完话,姜糖也不想让他痛痛快快把意思表达明白。

姜糖的回应就是龙枪的攻击。

然后灼热的气焰一哄而散,那种炙烤一切的炎炎窒息之感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消退。心火神炉上的秘文符号开始磨灭,整个炉鼎的形体开始瓦解。

有一些残存的心火从炉中泄露出来,也只是勉强化作了一弧不算刺目的流光,似真似幻地如火花一闪而过。

姜糖别说躲开,连眼睛都没有眨动一下。

站在远处控制神炉的李炬只觉得身体里像是被刺入了无数根细针,它们打断正常力量的运行,将完整的法力循环弄得千疮百孔。

那种未知的恐惧也同样降临到了李炬身上,作为一个修行者,灵力和法力这种最基本的力量几乎无时无刻常伴身体,说是修士实际意义上的底气也不为过。

破甲龙枪打断法力的瞬间,修士会觉得自己似乎彻底失去了凝聚法力的能力,并且无法判断确认其因由,这种看似不轻不重的影响带来的心理压力可想而知。

试问哪个一心成就大道的人在忽然感觉不到“大道”存在之后,不会陷入极度的恐慌之中。

此时的李炬就是如此,他只觉得自己牢牢掌控的一切都破碎了,原本清晰而明朗的命运如同脱缰一般冲入无尽的黑暗。

他看向姜糖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怒,其中又深藏着无端的惊恐。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你对我做了什么!”他语无伦次地大叫,根本没有意识到身体的法力其实已经开始恢复了。

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够凝聚出神炉来继续战斗。

要是破甲龙枪真的是无敌的攻击能力,那姜糖遭遇的那些围猎者绝对一个都别想逃走。

“现在能不能好好沟通了?”姜糖大剌剌地将潦破剑搭在李炬肩头,总算是有了一种勾肩搭背加深同门师兄弟情的感觉。

他微笑,表情阳光,温暖如春。

李炬却觉得冷得像是深冬严寒,按照姜糖现在的行动和话语以及表情来看,这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神经病。

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武力压制的基础上才基本成立的事情。

如今李炬这个一阶愣头惨遭三阶神经病的等级压制。

他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地终于重新凝聚了神炉,不死心地对着姜糖当头砸下,这一次姜糖没有动用龙枪,而是直接用手硬接。

对于有些死不悔改的人,只能变着花样继续折磨。这是姜糖的人生信条之一。

整个炉鼎的力量全部通过掌骨传递力量一直到脚下,心火神炉本身的体积越发膨胀,重量越发惊人,姜糖脚下的地板开始产生龟裂,一道道裂痕正在快速扩张。

因为没有动态的冲击力,姜糖感觉还算良好,压力不很大。

这是身体骨架自身的坚固性,只要地面不塌陷,姜糖还能承受相当程度的重压。支撑的手掌和站立的双脚处皮肉之苦当然是难以避免的,但身上没有太多的压力。

“你,你怎么还能顶住这样沉重的心火神炉?!”李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场景,有人能用手接住沉重的炉子,居然骨头根本没有大碍。

要知道,有一次李炬将炉子放在地上,膨胀了体积和重量的神炉甚至将地面硬生生压裂出了大坑。

可如今,姜糖表情根本没有任何变化,像是撑着一篮子轻飘飘的羽毛。

这样的人,要怎么赢过?

心火神炉的主要攻击手段除了冲击,就是焚烧。

但这毕竟是一次演练的大逃杀,李炬当然不能真的用烈火焚烧同门,这种行为是被明确禁止的。

还有另一点就是,一旦真的将东西烧着,自身也在炼丹楼内的他也一样难以脱身。

“楼层要塌掉了,我掉进下一层倒是没什么,你确定你也一样没有问题?”

姜糖说着事不关己的话语,把手臂朝着身侧倾斜,巨大的炉子开始滑落,直接撞破了地面,透过砸破的空洞“砰砰砰”下了好几层楼。

“真疼啊,又烫又刺痛……”姜糖看着自己的手掌有些心疼,而李炬看着他们身边刚刚开出来的快速下楼通道面皮抽搐。

要问他自己徒手能不能打穿地板,那是不行的。

姜糖也顺着李炬的视线看向了身边,嘴里忍不住抽气惊叹。

“你干嘛那么惊讶?”

“你干嘛那么惊讶!?”

双方几乎同时说出了相同的话,似乎都觉得应该惊讶的只有自己。这样有多余的默契,姜糖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觉得有些绝望和不真实的神火峰天骄下意识试图朝着别人求助,却发现张颜又在画画。

道院素来有传言说画绝只会画画,琴绝只会弹琴,如今一见,绝非虚言。

姜糖出枪图、姜糖扛鼎图……兴致和状态越来越绝佳的画绝又开始了日常的仙人图绘画练习。

她倒不是非得画姜糖,以前也画过道院内的长老峰主和别的一些人。姜糖虽然不是仙人,但至少是现在的张颜能找到的比较优质的模子。

“再好的天赋,也是要勤学苦练的。不够传神,还不够传神!”她此时完全魔怔了,甚至反复呢喃着诡异的内容,像是走火入魔了一样,脸上因为热而滴汗都不管不顾了。

总之,对于眼前的战斗,她明明看得清清楚楚甚至画下来了,却依然对一些离奇惊悚的事情置若罔闻。

此情此景,李炬更加绝望了,甚至有悲从中来的苍凉感觉,觉得这世上好像只有自己一个是正常人,强烈的孤独伤透了他的心。

“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我技不如人,愿意认输。”他语气苦涩,像是吃了过多涩口的剧毒草药。

“好,能够通就是最大的好事。”姜糖觉得事情总算是能结束了,经过虽然复杂了点,但总算是没有平白造成损失。

至于后来赔偿建筑物的事情,那就是后面要心烦的事情了。

于是姜糖呱唧呱唧总算将一路过来的一些主要事件都交代了一下,李炬的表情从不情愿到不相信,从不相信到隐隐愤怒。

对于围猎的事情,他是绝对无法容忍的。

“但你有什么证据说明你的话是真实的?”明明行为相当冲动,结果这时候又偏偏保有相当不错的逻辑和理智。

姜糖感觉头痛,这些人一个个的,莽的莽呆的呆,又总要在一些莫名其妙的时候清醒那么一两下子,尽造成一些麻烦事。

“你这人怎么如此执拗,都到这种程度了,还关心这种无聊的证据。”

姜糖有些难办,事情的确是发生过的,可这样突然之间要他给出证据,一下子是真的束手无策。

能当证据的都烧成灰了,难道还能找得回去?

这种阴间操作得让什么亡灵法师、鬼道尸仙来做一场有伤天和的法事还差不多。

姜糖左顾右盼,觉得真的无计可施的时候,突然看见了自己的满头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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