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师徒

蟹掌勺在清晨拿着新菜谱问蚌女管事,海珠儿柔声道:“太孙女来给娘亲挑一样人仙的吃食,看太子妃喜不喜欢,好不好?”

小龙女本来沮丧的含着两泡眼泪,听到这话眼睛里冒出些许的光,点头指了一个。

海珠儿夸了小龙女一阵,送小龙女去宫学,回到花园,看到太子妃面无表情的看着挂着的白凤画卷,眼睛里除了飞舞的白凤,对龙宫里的什么都不关心。

金鳞君站在蝉鹊身后,神情苦涩。

海珠儿看太子委屈的样子,心疼得几乎哭出来,端着天界仙人的仙果琼浆说:“太子妃,请用饭食。”

蝉鹊抬手把仙果琼浆扫在地上,一眼也不看。

金鳞君弯下身把仙果和杯盏慢慢捡起来,放回呆了的海珠儿的端盘里,温声说:“晚些再送来。”

海珠儿眨下眼睛,“殿下,那太孙女先吃嘛?”

“等着。”金鳞君温和的说,“一家人一起。”

海珠儿看蝉鹊冷漠如石的样子,心里没谱。

她到底舍不得一手带大的太孙女挨大饿,等到中午时候,还是偷偷拿些海味给太孙女吃了。

但是太子殿下一点也没吃,陪着傻看太子妃,直到晚上的时候——

金鳞君上前圈紧蝉鹊,笑着说:“饿肚子了会休息不好,爱妻,我们吃饭去。”

蝉鹊猛地从袖子抽出一把尖刀,“不许碰我!”

海珠儿惊叫,金鳞君已经如闪电般按住蝉鹊手臂,一指头把刀弹掉,另一只手握住蝉鹊两个挣扎却动不了的手腕。

金鳞君笑:“蝉鹊,想吃什么?那就都上吧,你来挑。”

摆了满园珍馐仙食,蝉鹊被金鳞君抱提到桌旁,金鳞君松开手臂,把蝉鹊放到身侧坐下。

海珠儿连忙上了金龙太子最喜欢的美酒,金鳞君握着酒杯,却没有喝。

他侧过头去,满面好奇的问蝉鹊:“你在荒墟里是怎么过的?那里荒凉无序,如何能足衣食?”

蝉鹊当金鳞君死的,自己也是死的,一动不动。

宫里只有金鳞君一个人说话,海珠儿尴尬的低下头。

金鳞君良久没有得到回应,笑起来说:“海珠儿,那盘...”

海珠儿忙奉过去,金鳞君提筷吃一口,轻笑说:“蝉鹊姐姐,记不记得在罗浮山你把仙果切碎了喂我?”

金鳞君咀嚼碎仙果,温柔道:“蝉鹊姐姐肯定是个好娘亲。”

蝉鹊恶心地闭上眼睛,嘴被金鳞君突然吻住,舌头推进了切碎的仙果到她口中。

海珠儿闭上眼睛准备听第二声在殿下脸上响起的巴掌声,花园内却一直安静。

蚌女睁眼看到殿下捉住蝉鹊扬起的手,笑着说:“爱妻有精神的样子真好看。”

金鳞君温和道:“吃这一点点的还是挺饿的,蝉鹊,我再喂你吧。”

蝉鹊飞快的提起筷子往嘴里塞东西,金鳞君灿烂笑起来,含情脉脉的注视她。

蝉鹊扔掉筷子,面如木石的走进宫里。

金鳞君喝着酒,凝望蝉鹊的背影,金色的眼睛里水光浮动。

“殿下,仙食里放了一点安眠散。”海珠儿凑过去,小声说:“我看太子妃在气头上,情绪不稳...”

金鳞君微笑:“好海珠儿。”

酒杯碎在金龙手中,他的眼睛发红,声音颤起来,“一百年了...我想她想得厉害...”

蝉鹊睡在偏房一隅,抱住白凤画卷。

金鳞君抽出画卷,抬起蝉鹊的脸,轻轻吻到她唇上去。

是她的香气,是她的温暖,是她的肌肤,她的秀发...

金鳞君迷恋的亲吻,把蝉鹊轻轻的按进怀里,让她的脸庞对着自己的心。

开始轻轻的搂,放小力气,温柔得生怕让她惊醒,然后龙太子臂弯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金鳞君偎依住爱妻,伸手把金龙仙力灌进蝉鹊内丹处。

他吻蝉鹊带着木纸香气的头发,爱恋的轻声说话。

“我深深爱你。”

蝉鹊连着沉沉睡了几天,醒来时想,自己大概是仙体将亡,越来越难支撑了。

她在唇边闻到金龙气味,憎恶得想当面扇金鳞君的脸,报复回去。

蝉鹊握着白凤卷目无表情的坐在宫中内殿,海珠儿照样的干活,有时候冒出一句太孙女小时候的事,蝉鹊置若罔闻。

海珠儿跟殿内嘴甜的虾侍卫聊天,太子妃忽然蹙眉,问她,“近来天界可有白凤凰归位?”

海珠儿满面天真的笑说:“太子妃,海珠儿只是宫内仆役,不知道龙族水域外的事。殿下倒是经常在三界出战,太子妃可以问殿下知不知道。”

蝉鹊暗沉的咬住嘴唇,过一阵冷冷说:“我师父。”

海珠儿欢喜的奔出去大叫,“殿下,太子妃想去琅嬛看师父!”

海珠儿报道:“太子妃,车已经备好了!”

蝉鹊蹙眉起身,听到小龙女天真的声音响起,在宫门外问另一个人。

“‘琅嬛的师父’,是不是爹爹去琅嬛找娘亲的时候,把爹爹画的娘亲像丢出来的那个人?”

金鳞君的声音笑:“嗯,爹爹小时候画的不好。”

金鳞君摸摸小龙女的头,微笑说:“爹爹送你去跟画痴儿学书画,好不好”

蝉鹊愤怒按住耳朵:“住口!住口!”

小龙女吓得哭起来,抱住金龙父亲。

海珠儿催促:“太子妃,现在便是出海吉时...”

金鳞君抱着睡熟的女儿,无声的坐进车里。

蝉鹊黑着脸,攥紧白凤画卷。

金鳞君幽幽的看她的手下,面对夫人的脸时,又是满面阳光的笑容。

宝车驶出海,金鳞君温声说:“女儿的眼睛像你,别人看到她,都想起你。”

金鳞君轻抚小龙女红色的头发,慈爱的说:“我也是如此,每次想起在罗浮山最初见到你的时候。”

蝉鹊闭眼,不必再恶心她,拿出她瞎眼无知的过去来鞭尸。

金鳞君接着说:“你走...出去之后,你哥哥就离开龙族回天将府了。”

金鳞君放下女儿,轻轻握住蝉鹊的手,和善的问:“看过师父后,要不要见亲哥哥?”

蝉鹊甩开金鳞君的手,沉着脸。

宝车外传来琅嬛书吏的声音,“金鳞君,龙太子妃,请进。”

在琅嬛门前,蝉鹊看到画痴儿袖手望青天,长袍飘飘,修长清瘦的手指沾着墨迹。

蝉鹊奔过去,紧紧抱住师父。

画痴儿淡淡道:“回来了。”

蝉鹊把脸埋在师父衣襟上,背上颤动不已。

“你哥哥知道以往待你有错。”画痴儿说,“原不原谅,看你。”

蝉鹊抓紧师父袖子。

胸前被濡湿,画痴儿平淡道:“你肯定会原谅他,不过也不必。”

蝉鹊抬起头来,满面欢喜的泪水,“师父,我遇到真的白凤了!”

外面的金鳞君带着女儿,如遭雷击。

蝉鹊的笑容越来越开心,“他是蜃楼仙主的弟弟,和男身的蜃楼仙主一模一样,我看着他从小白凤破壳、成年、变化成俊逸出尘的完美男子——”

仙吏叫:“金鳞君,勿在天帝书库使用龙威!”

蝉鹊管也不管身后,冲画痴儿满足的擦泪,笑着说:“徒儿此生心愿已族,死而无憾了!”

画痴儿蹙眉道:“情痴。”

蝉鹊嗤的一声喷笑出来,“师父以前嫌弃我一无所长、平平无奇,我能单恋到如此地步,不是和师父痴于画一样吗?”

画痴儿动容,抬眼看蝉鹊。

蝉鹊低头自顾自的傻笑,“只是情痴比师父的画痴走得短促,可能是要命的...”

琅嬛仙官厉声喊道:“金鳞君住手!不要触犯天条!”

雷霆如吼。

画痴儿抬手捂住蝉鹊耳朵,“徒儿,我们进万化相阁。”

小龙女忽然跪下重重磕头,大声说:“请画痴儿收小女为徒孙,小女想跟先生学书画!”

小龙女的声音里含着泪水,“娘亲,求你快安稳住爹爹,回头看他一眼...”

未见动静。

小龙女呜咽,“娘亲因为生我便死了,我这就把命和仙力偿还娘亲——”

利刃入腹。

金龙震吼一声,抱起流血的女儿,穿入云中。

蝉鹊睁大了眼睛,神情呆滞。

画痴儿淡淡道:“恩仇向来如此,也不必看。”

蝉鹊埋头进师父怀中,轻声说:“孽种。”

进入万化相阁,画痴儿就忘了徒弟,提笔作画。

蝉鹊看师父笔下天界星河,华堂临浚沼,灵芝茂清泉,列仙徇生命,青鸟传信,龙腾凤舞于云海下上。

蝉鹊笑起来,“师父没去过荒墟,它在三界之外,在天边的裂缝。”

“什么样?”

蝉鹊叙说起来,讲起在荒墟的故事,讲起琴朽、古神遗物‘山岳残啸’,讲述皓素冲仪。

画痴儿道:“可以一观。”

蝉鹊问:“皓素冲仪归位天界没有?”

画痴儿抬眸,平静道:“徒儿,你说荒墟内时间不定,他可能不知两界时间,没有出来。”

蝉鹊瞳孔猛然颤动。

她慌张了,“可我让凤凰族知道皓素冲仪在荒墟内——”

画痴儿说:“凤凰族进入荒墟接皓素冲仪,这期间的时间也是不定变化的。”

画痴儿问:“白凤早晚都会出来,你担心什么?”

蝉鹊捂住头,崩溃道:“我怕金鳞君硬补我的内丹,逼我和他长相厮守!我不要!”

画痴儿突然面露厌恶,提起画笔,狠狠一击敲在蝉鹊头上。

蝉鹊猝不及防,一下眼冒金星,脑中仿佛灌进焦雷,耳边嗡嗡震响,打得眼泪都出来。

“迷失!”画痴儿不耐烦道,“你再迷失,还和过往一样!”

画痴儿从来不动手打人,蝉鹊亦从来没从师父那里挨过打,当下捂住肿了的头,懵然失措。

师父提脚踹她出万化相阁,“滚!”

画痴儿袖手转身,“还被龙凤转,活该不得安宁。”

蝉鹊转眼身在琅嬛外,捂着肿出大包、带着墨点的头。

天上下雨,琅嬛外多出天兵天将戒备,金鳞君举着伞等待到她出来,笑容盈盈,金袍上沾着龙女的血。

金鳞君撑伞过来,慌张道:“爱妻,你额头怎么——画痴儿先生怎会伤你?”

蝉鹊咬牙揉包,冷冷道:“你是龙,你下的雨,撑伞装什么?”

金鳞君愣了一下,忽然乖顺笑起来,“爱妻说得是。”

雨水停下,彩虹挂在琅嬛。

金鳞君上前牵住蝉鹊的手,另一只手揽住蝉鹊的腰,把她往回龙宫的宝车带去。

天兵中忽然走出一个背着枪的武官,喊一声:“妹妹!”

司泰大颤声说:“不想回龙宫,和龙太子过日子不开心,哥哥为你向天庭上报和离!”

蝉鹊眼皮一颤。

金鳞君狂怒,“司泰大!蝉鹊内丹将碎,你要让她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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