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及冠

周锦儿引着众人上到三楼,此处开阔,俯瞰伯爵府,周君宴和吴泽洲坐窗边刻印章。周君宴坐着凝神细刻,吴泽洲打下手,见众人进屋,用手在嘴边“嘘”了一声,将人招到角落里坐下,亲自斟茶,低声道:“稍坐,我表弟只需收尾。”

众人怕扰了周君宴做活,俱都屏息。京中流传颇广的有四大公子,是广平侯,成王世子,温国公世子和武威将军府世子,周君宴因家世不显,未曾排上名号,但是坊中叫他第一公子,称其“国泰民安之貌,安国定帮之才”。琼林宴那日他水袖流衫,神似谪仙,俊美无俦,迷倒多少闺阁小姐,后来他蒙冤入狱案,哭红多少绣帕。

然而近瞧,他刀锋剑骨,棱角突出,分明不是富贵温柔的相貌,便连眼神也带着刺,容不得人侵犯,可是,飞蛾扑烈火,女子爱真男人。周君宴专注凝神、目中无尘的样子,引人神思不属,恨不得做他手里的刀,做他刀下的玉,引他深情款款。

“好了。”周君宴刻下最后一笔,歉意道,“劳各位久等。”

“不过片刻而已,世上有周少爷做得不好的事吗?不说才学,便是印章,也比别人刻得好看些,那上面的花纹可是槐花?”程欣儿问道。

周君宴并不识得程欣儿和越慕楚,他拱手道:“确是槐花,雕虫小技而已,献丑了。”

“这是程将军的千金程小姐,这是程将军义女越小姐,我邀了她们一起进大哥书房赏远处的山景。”周锦儿介绍道。

“程小姐,越小姐。”周君宴朝她二人拱手,程欣儿大方回了礼,越慕楚却羞红了脸。

周君宴偏过头,拿出木盒要将玉章装入,程欣儿急道,“周公子稍慢,可否借我等瞻仰一番?平日里见多了云纹鱼纹生肖的小章,雕成槐花的倒是少见。”

周君宴手上不停,小心将玉章放入檀木小盒,剩下的物件都装在木托之中,“算不得罕见,不过私好而已。”

程欣儿连忙道歉,“是我冒昧,还请周公子见谅。”

虽有些许冒犯,只是她落落大方,言语恳切,倒不招人厌恶,便是一贯嘴上不留人的吴泽洲也并未刺她几句。周君宴没闲情逸致了,在收整东西,吴泽洲也有一搭没一搭帮忙,随手将刻刀和玉石丢在木托中,被周君宴拍了好几下手,“别捣乱。”便是费料子,他也一个一个码得齐整,刻笔刻刀磨刀锻刀套上木套子。

“臭毛病。臭讲究。事儿多。”吴泽洲用折扇敲打桌面,“那个女人受得了你?”

程欣儿看了忍不住发笑,“周公子跟吴世子,你二人跟欢喜冤家一般。”

吴泽洲狭长的凤眼瞟了她一下,又偏过头看周君宴做活。他手指细长,骨节分明,掌心拿笔拿刻刀有些磨损,指节却如白玉通透,指甲修剪得圆润美观,一样的事,由周君宴做来,便格外赏心悦目,便是瞧上一天也不厌烦。

“怎么都在看我大哥,不如过来观景。今儿雾蒙蒙的,看远处,跟蓬莱仙阁一般。”周锦儿道。

越慕楚恍然回过神,她竟瞧人收拾东西瞧得入了神?好在也无人看见她窘态,入神的不止她,连世子都扬着嘴角不挪眼。

“各位,君宴要去跟长辈见礼,失陪,锦儿,好生招待各位小姐。”

周君宴拱手告辞,众人不免有些失落,程欣儿叹气道:“都是我提议要来书房观景,扰了周公子的兴致,真是大罪过。”

周锦儿安慰道:“欣儿不必介怀,孝中无事,我大哥每日都会刻,今日也是时辰到了,这些日子送了我不少小章,还送了我整套刀笔,可惜我不爱此道,倒让明珠暗投了。”

程欣儿看了一眼越慕楚,笑道:“今日看周公子用刀,对篆刻突发兴趣,锦儿姐姐可否让我等瞧上一瞧篆刻用的刀笔?”

“有何不可?”周锦儿笑道,又领了她们去锦春园。

“锦儿姐姐的小院真好看,这一面蔷薇,想必开花的时候是极美的。前面那葡萄藤,是从何处伸出来的枝桠?”

周锦儿捂着帕子笑道,“欣儿妹妹好眼力,那是我大哥院中的葡萄藤,从影壁牵藤爬了过来,去年夏日还结了不少葡萄呢。”

“原来是位好客,过来还送礼。可是周少爷爱吃葡萄?”程欣儿笑道。

周锦儿摇头,“我大哥怕酸,一粒都吃不得,吃上一颗定是眉毛鼻子都皱成团。”

程欣儿笑道:“你们兄妹感情真好。不似我大哥,见着我这个妹妹,就跟老鼠见了猫,撒腿就跑。”

众人大笑,周锦儿让丫鬟给上茶,从多宝架上拿出周君宴上次送来的木盒,将两格小屉打开,一格是印刀,一格是小章,她又将顶层的木格打开,箱中是些鸡血石、青田石、沉香木、梨花木等刻章用的好料子,还有一本印谱,砂纸、棕帚等零碎东西。

“周大哥准备的真细致,我若想入门,准备一套一模一样的,可是省了好些麻烦。”程欣儿连连赞叹道。

“兄长所赠,不敢轻慢,欣儿妹妹若是对此有心,那我这盒先借你一观,等你预备齐全了,再还我便是。”周锦儿沉吟道。

“多谢姐姐。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程欣儿拉了周锦儿手臂,欢喜道。

有妈妈过来说及时到,请人到正堂观礼,几人连忙起身,跟在周锦儿后面。

主持冠礼的是程同,在坐还有成王世子,比起周侯爷在世,也丝毫不差,周家,经一磨难,与从前的圈子疏远,又开始搭建新的人脉。

因孝不奏乐不唱诗,戴冠礼便毕。

“既加冠,益慕圣贤之道。庸之,你自行冠礼,从今往后行成.人之道,伯爵府以后便全靠你了。”周诚拍了他肩膀道。

“儿子谨遵父亲教诲,期盼能学得父亲一分。”周君宴恭敬道。

周诚才学有限,但他想给长辈遮雨,想给晚辈撑起一片天,父子亲厚,让人动容。

繁文缛节省去,周君宴戴上金束发冠,宾客连酒席都不吃便告辞。

程欣儿和越慕楚两人同坐一架马车,程夫人坐了马车在前面。

程欣儿摇摇手里的小木匣,扬着笑道:“楚姐姐,你该如何谢我?”

“只为我吗?我分明见妹妹也好奇地紧,问了周公子许多问题。”越慕楚笑道。

“楚姐姐瞎说什么,我都是为姐姐问的。”程欣儿撅着嘴道,“姐姐放心,你看重的男人,我绝不会去抢。”

“他既未与我定亲,又未与我定情,你若抢去,是你的本事,我是一丝一毫怨言都无。这天下不为周公子着迷的,少之又少。”越慕楚道。

程欣儿摇头,“我不去抢,抢来的东西得提心吊胆地守着,我想要的是一伸手就能够着的。”

“妹妹若要守住自己的心,便不要多见周公子。”越慕楚看着她,极认真地说道。

程欣儿却不大放心上,笑着道,“这套印刀,索性我让工匠做两套,做好送到你府上,免得我们拿来拿去。锦儿姐姐月底便要出嫁,还得早些还她。”

马车将越慕楚先送到越家,才继续到将军府。

“慕楚今儿怎没跟你一起过来?你们两个总是张郎送李郎送到麦子黄。”程夫人问道。

“楚姐姐说有些不适,想回家找大夫瞧瞧。”程欣儿道。

“可是肚子又坠痛?”程夫人问道。

“我也不知。”程欣儿摇头,将小木匣献宝一般给程夫人瞧了,“娘,您看周公子做哥哥多体贴,什么都给妹妹预备,我二哥呢,怎么对他唯一的聪明可爱惹人爱的好妹妹?”

“周公子确是一表人才,孝顺体贴,我若是周夫人,做梦都会笑醒。”程夫人笑道,“你跟你二哥也别扯皮,你们老大别说老二,在我这里没一个乖的,也不知你们两个换一个,周夫人愿不愿意。你大哥倒是乖巧,可惜在恭州戍边。”

程欣儿爬到周夫人后背给她捶背,“周公子再好,能给您捶背沏茶?”

“姑奶奶,别捶了,快被你给打死了。”程夫人挥手将女儿赶走。正好程将军进屋,程欣儿撅着嘴告状,“爹,娘要把我和大哥两个换周公子一个,您快拦着娘做这亏本的买卖。”

程将军大笑道:“亏本吗?我看大有赚头。”

“这周公子真是少年有为,小小年纪,气度城府,比其父都盛,这一辈怕是再没比他出色的人物,过个十年,只怕大有可为。”程将军赞叹道。

“难道老爷起了爱才之心,舍不得给越家做女婿了?”程夫人好笑道。

“正是。”程将军摸着胡子,连连点头道。不过再是少年英才,成长起来也要时间,越家是老部下,如何取舍程将军心中有数,不过稍微感叹。他这番给足了越家面子,也招徕了周家,若是越周两家顺利结亲,于他也是一本万利的好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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