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来世

京中前几年广袖流苏,喜欢潇洒飘逸之风。这几年西域舞娘来京,束腰紧衣,金银丝缕,奢靡妩媚盛行。可是恭州自称成一派,丝毫未受京中影响。蜀中大约绣娘多吧,一件衣裳要说一个故事,若是绣了猫戏蝴蝶,非得秀一片花丛,草地,猫儿得大大的琉璃眼,连猫爪子也栩栩如生,更若说展翅高飞的蝶儿鸟儿。一件衣裳从衣领到衣摆,前后照应,连贯又完整。

“我观姑娘天仙儿的美貌,一层麻布上身都光彩照人,若是再穿件锦衣,走一走便又回到天上做神仙。我这铺子里衣裳能上姑娘的身,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老板娘打扮得艳若桃李,一张巧舌如簧,哄得人掏银子也掏得心甘情愿。来一趟城西不容易,恨不得累死一匹马儿,半月试得几件,都买了下来,连蜜枣这一贯抠搜地也花了些银两,按她说的,“这么利索的绣活儿,能花银子都是我赚了。”

半月裙衫挑了不少,总缺件隆重些气派些的。妾室通房之流,用不得大红,桃花、玫好、绯红,也不管什么颜色,好看便是,也不必称作嫁衣,一件好看衣裳穿了洞房花烛就可。只是自个儿总把自个儿当个人物,能配得上这好日子。

她一直眼睛梭摸着,这店家机灵,知她还想要些更好些。她瞧了半月,这身姿体态,没得男人好好娇宠要不出这般风情,只是她打扮上也非大妇,她转悠着眼睛便知是小妾外室之流,莫非还想要件场面衣裳?她轻声一笑,道:“姑娘不如去我二楼瞧瞧,都是可传家的绣品。”

“好容易得空,想着出来见识一番,如何能错过店家的好东西?”半月笑道,跟着店主从小楼梯爬上二楼,楼上木头架子摆上五件衣裳,二红一黑,想是红白事,一套樱粉衣裳,确是前朝之风,曲裾襦衣,齐胸长裙,绣了大片桃花,这些也是寻常,不常见是衣衫轻薄如纱,能透出肌肤。

店家看半月不挪眼,眉开眼笑,这一桩只怕也成了,她道:“这是云丝,云贵之地才有,十两银子一尺,想要买都难买到,这一套衣衫,做工料子二十两一文不少,姑娘若是诚心,我只收你二十五两,全当结交姑娘,下回若是再要衣裳,还来我这铺子。”

半月原想找件繁复隆重的,只是,一则繁复的都是艳红上不得她身,二则少爷说的没错,衣衫穿给他看,总得他喜欢,别的不好说,这套定是爱的。她便付了银两,又去集市买了些麻花、牛皮糖、菊花酥,卤味,趁着日头未高,回了府。在外头,她可不是万万不敢用饭。虽说来了几月,他们京中人吃喝上仍是外乡人做派,吃不得麻,吃不得辣,只海盛梅吃了些苦头,倒是适应了。半路让王虎拐到海通判家中,将买来的甜味儿糕点分一半给海母。

海母见了她,甚是高兴,拉着她用饭,“定是没吃,老婆子给你们整治一桌。”

半月连忙推辞,“如何敢劳烦老夫人?家中已做好饭菜,老夫人不必担忧。”

海母听了,也不强求:“既做好,我便不拉你来我家用,你们大户人家,吃喝百八十桩讲究,没得委屈了你。”

半月笑着赔罪,“委屈了老夫人,都是些假派头。”高门大户,饭前漱口洗手,饭后也要漱漱口,半月虽是丫鬟,也跟着周君宴养成了习惯,海母初初去,见漱口的水当喝水喝了,闹了笑话,自此便耿耿于怀。

“你还饿着肚子,不好多留你。快些回去吧。你是个贴心的好姑娘,听说你们夫人要来,你千万当心些,莫叫她抓住你把柄拿捏。”海母朝半月摆手,半月听了笑道:“多谢老夫人关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并不妨事。夫人可在这恭州给海大人寻摸上合适的小姐?”

海母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要,不要,这恭州的女子都是母老虎,我家海儿吃不住,等回京中再作打算。”

半月笑道:“那海大人又要打三年光棍,若是跟夫人闹起来,可如何是好?”

“闹腾便闹腾,还能将我这老娘赶出去不成?”海母扬了头道。

调笑几句,本月告辞,一路上吃了好些糕点,肚里也不甚饿,到府上吃了一碗清粥,便脱了外衫躺床上小憩片刻。

“别,痒。”半月迷迷糊糊间感觉脸上有异物,举了手烦躁地一抓,将自己折腾醒了,睁眼看到周君宴拿了一根羽毛在作乱。她气恼道,“少爷都二十三,还没长大不成?”

周君宴坐下笑道:“二十三如何?你还大一岁,二十四呢。”

“我二十四,难道像你一般作弄人?”半月说着,伸手去挠他脖子,周君宴笑着将她两只手抓牢,“老虎头上摸胡须,今日让你见识我马王爷有几只眼。”他凑上前,亲了半月的嘴,待她不动,手伸进她衣裳里作乱,直到衣衫乱,锦被邹,所谓颠鸾倒凤。

半月半靠在周君宴身上,慢慢将气息喘匀,才问道:“少爷今日怎回来得这般早?”

“有事。”周君宴简短说了一句,他见半月没说话,知她大概猜中了,才道:“估摸天黑才能到,今日你早些休息,明日再去请安。”

“恩,我都听少爷的。”半月搂紧他,闷闷道。

“伤心什么?谁还能抢走你家少爷不成?”周君宴摸着她头发,哄她。

“我没伤心。”半月回道。

“如何没伤心?我听了你声音难过得紧。可别哭了,若不然衣衫弄湿了,还要费力换一身。”

半月用手使劲搓揉他长衫,将衣角揉得皱巴巴一团,周君宴将她拉出怀抱,好气又好笑,“二十二了,还没长大不成?”这说的是她往府里报的年纪。

“二十二如何?你还大一岁,二十三呢。”半月嘟嘴道。

说了,两人不禁相视一笑。周君宴又搂她,不停叫她名字,他叫一句,她便应一声“嗯”,娇娇软软的语气,听得周君宴心里化成一团,将她搂紧,叹气道:“若是我修了仙法,便将你便成一团小人,放在我口袋中,走到哪里带到哪里。”

半月双手回搂他:“仙法想必难修。若有来世,我许愿变做少爷的眼睛,跟少爷一起看这世上的万事万物。”

“若有来世,你投胎来做我女儿,我定不让你受一丝委屈。”周君宴道。

“女儿也只能宠得几年,做妾室,能跟少爷一辈子,还是这一世划算些。”半月将脑袋靠在周君宴身上。

他们依偎了一会儿,便有敲门的声音,半月从周君宴怀中出来,周君宴拉了她手,道:“我走了,早些歇息,全听我的安排,不要淘气,知道吗?”

半月点头。

周君宴走到门口,回头看她,见她脸上冷冷清清,眼神也孤寂,心中像被人纠了一下,有些发疼,他朝半月挥了挥手,大步流行出府,坐了马车去城门口。

程欣儿昨日便到了,今日中午打发了两拨人,分别找周君宴和程序通,传话傍晚接她入城。程序通比周君宴早到半个时辰。

他一到,程序通便故作惊讶道:“妹夫这知府府衙竟比我都尉府还远些?”

周君宴拱手赔礼,“还请兄长和夫人原谅,衙门有事,耽搁了些时候。”

称呼如此亲近,周君宴说出来却冷冰冰如同不识。本也是陌生人。程欣儿看他神色,心中思虑,母亲出得主意,真的对吗?摆了派头,让他高头大马接进城,便真能得他尊敬?

然程序通不知她心中犹疑,摆了长官和舅兄的派头,要周君宴做小伏低。周君宴言语上不曾有一分失礼。

递了路引,几人进得城门。守门的侍卫认得周君宴和程序通,行了大礼,程序通指了程欣儿,道:“这是我幺妹,知府夫人,还不快些问安。”

侍卫连忙请安,抬了头好奇地偷看程欣儿,程欣儿浅浅一蹲,笑道:“差爷客套。”

那官差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夫人莫折煞小的。”

程序通大笑道,“京中便是这许多繁文礼节,他二人大婚,请你等吃糖喝酒。”程序通挥手,让下人带了酒水给官差,又朝进城的百姓中撒了喜糖,百姓听得是知府和夫人大婚,一边捡喜果儿一边跪地道喜。

程欣儿转头看周君宴,见他也拱手还礼,只是脸上冷冷清清,心中觉得有些不妥。她是家中幼女,便是兄长宠爱,场面上也容不得她,她也拦不住兄长如此大张旗鼓,一路撒喜糖。

撒了一里地,程序通才停了,大笑着对周君宴道:“听说妹夫善骑,不如跟大哥比试一番?”

周君宴拱手道:“让大哥见笑了,庸之不敢在闹市快骑,怕拉不住马,伤了百姓。”

程序通摆手道:“文人骑马,都是绣花架子,你既担心这担心那,不比也罢。”他拉住马,看向周君宴,扬声道:“我便不跟你回府,我这妹妹交给你,若是她伤了一根汗毛,我恭州都尉府大军,必踏破你恭州府衙。”

这话好不客气,以势压人,威逼利诱,众人都等周君宴回复。

周君宴神色平淡,缓声道:“若有都尉府军来府衙闹事,我周某定挡在前头,叫兵马从我身上踏过去。”这是他第一次不给脸面,一句话就将程序通笑意打落,鼻中冷哼一声。

周君宴仿若未见,继续道:“我周家三媒六礼娶了程家女,我周君宴定待她如座上宾,舅兄不必担忧,若是令妹失了周夫人的体面和尊贵,周某任凭舅兄惩罚。”

程序通这才满意,夹了马飞奔而去。

程欣儿去看周君宴神色,周君宴回头朝她点头示意,程欣儿回礼,然后将马车的帘子放下,一边听着哒哒的啼声,一边心跳得厉害,纵使他冷清得不像结亲,可是一张清风皓月的脸,再清冷的神色,也容易生出遐思。

到了府上,马车停了,周君宴在车帘外轻声道,“到了府上,还请夫人下车。”

程欣儿掀了车帘,暮色四沉,门口的红灯笼点了蜡,大门大开,府里的景色影影绰绰,程欣儿提裙要下,不妨周君宴伸手,她楞了一下,她将手放到周君宴手上,借他的力蹦下马车。

“今日天晚,奴仆明日再来拜见夫人,何如?”周君宴问道。

“全听夫君的。”程欣儿道,跟他一路穿过回廊,走到正室。屋内床榻左右点了儿童手臂粗的红烛,跟成亲时一模一样。程欣儿回头看周君宴,见他笑道:“委屈了夫人在老宅一个人全了礼,这里也略微布置了些。”

程欣儿拽紧帕子。家中怕他少了脸面,摆出了好大的阵仗,特意休整要他出门来接不说,兄长还要压制他,将她正妻的身份闹得全城皆知。不想,他在府中张灯结彩,牵她进大院,点了红烛,布了婚房,给足她脸面。程欣儿抬头,歉意道:“夫——君有心。今日唐突,非是欣儿本愿,从今往后,欣儿定当恪守本分,做好周夫人。”

“既叫得别扭,不如叫我君宴。”周君宴笑道,“放心,我不会放心上。若是在京中,不好生受一番磋磨,可娶不上贤妻。”

程欣儿立刻道:“多谢君宴大度,我心中舒坦多了。我可生怕惹了你,今晚上要住在大街之上。”

“难道我便是这般鸡肠小肚之人?这官邸也有几间房,这一间正室,便是你这知府夫人的,只摆放了些桌椅,你想添置什么,跟我的奶兄王虎说一声便是,他会给你准备马车。”周君宴道。

程欣儿点头,又问:“我从京中带了许多东西,只怕这间屋子都装不下,哪里还须去买?”

周君宴看她,慢慢道:“官邸三间明房两间暗房,除了这正室,书房和东厢的明房,其余的屋子,你随意摆放便是。明日我便让王虎给你钥匙。”

“好。”程欣儿用手搅了帕子,停顿了一会儿,才道:“我去洗漱一番。”

周君宴给她指了后边的净室。程欣儿唤了周儿进屋,给她打水,红了脸,去后头换衣。

“姑爷可要奴婢伺候?”周儿看周君宴要脱外衣,连忙行礼问道。

“不必。”周君宴淡淡道。

周儿不敢放肆,连忙到内间伺候程欣儿。周君宴不说话,但他气场那么强,羞得程欣儿主仆不敢说话,动作轻的仿若做贼,程欣儿也是大方得体的性子,想到有男人在主屋,也不禁脸红面赤,羞涩难当。她擦洗了一遍,里外三层,穿得密不透风,才到外间。

周君宴脱了外袍,只穿了里衣躺在床上,她二人见了又慌张地低了头,程欣儿摆手让周儿退下,周儿施了礼悄声退下,将门关紧。她在门口望着屋内,不知该存什么期盼,最后无声叹了口气,去了下人的房间。

“睡吧,明日我便不陪你,有事你让王虎去衙门找我。”周君宴道。

“不将蜡烛吹熄?”程欣儿道。

“不必。”周君宴摇头,躺下,闭了眼。

程欣儿搓着帕子,见他似乎真睡了,才别扭地脱了绣鞋,外衫,从周君宴身上跨到里面。床上两床红被,周君宴自己裹了一床,程欣儿将自己裹在被窝中也觉手脚不利索。她翻了一下,床咯吱响了一声,她便不敢动,僵硬着躺着。蜡烛哔哔啵啵,她竖了耳朵听,觉得熟悉又心安,又慢慢放下心神。

知道今晚上什么都不会发生,娘放在箱底的避火图也用不上,她们不必如图上之人面容扭曲,程欣儿舒了口气。可是,这是值得高兴的事吗?鱼水之欢,听着该是欢乐的快活的,可是她听丫鬟说,男女做那事的时候,痛死人,又羞又累,丑死了。

程欣儿心里有些好奇,她拽紧被子,鼓了勇气问道:“大人,你可是觉得欣儿不美?”

可是,她发出声音,空落落飘在空中,并无人回应,过了一会儿,她才长舒了一口气,羞得满脸通红,她问了什么?又在期盼什么呢?她是周家明媒正娶的夫人,她管家,管着后宅,满城都知她是知府夫人,她决不能坠了这名头,对百姓要和善,对下人要恩威并施,对小妾要大度。

想了许久,她突然听到周君宴的呼吸声,才想到,刚刚他也并未睡着,只是他不愿回答。程欣儿美不美,于他周君宴,都无甚关系。此时,云英出嫁,程欣儿无执念,无私情,想到此处,她仿若用凉水洗了一回脸,脑子清醒了许多。

隔日她感觉声响,睁开眼,见周君宴在穿衣裳,看她醒了,道:“我去上差。府中就交给夫人了。若是今日得空,去海府拜见海老夫人。”

程欣儿应了一声,道:“天还未大亮,大人起得真早。”

周君宴看她一眼,出了门,程欣儿也睡不着,喊了周儿进屋,他二人醒了,府中各处也陆续亮了灯火。

“别起身。”周君宴提了灯笼到东厢,他开门的声响将半月吵醒了,她伸出脚要起身点蜡,周君宴拦住她,“快些躺回去,天色微凉,莫要病着。”

“少爷怎这么早?”半月又将脚缩回去,团了被子坐在床头。

周君宴替她将被子盖紧,“昨日之事丢在那,今日早些去清债。我今日若是回得早,便跟你一起用晚膳,你吃些糕点,等我回来。”

“俗话说新婚三日,我也等得起。”半月低了头道。

周君宴摸摸她的眼睛,柔声道,“你等得起,我等不起。放心,你家少爷有成算。”

原也是三日的打算,只是程家如何大张旗鼓,脸面贴满整个恭州府,一日三日也不打紧,他也不必委屈自己。

他走时替半月吹了蜡烛,让她睡个回笼觉,半月躺在床上“嗯”了一声,挥手道:“快些走吧,我又不是个孩子,不必为我操心。”

“你不是孩子,倒是嫌弃我啰嗦。”周君宴笑道。

他一走,半月倒头便睡了,昨夜里蜡烛点到半夜,夜不成眠,真真困如死狗,一直到蜜枣唤她,才模糊睁了眼,问道:“什么时候?”

蜜枣道:“辰时,夫人待会儿要叫人训话,你快些起。”

半月连忙穿衣,洗漱,刚收拾好,便听见有人摇了铃铛,婆子大喊,“去大厅领赏。”

丫鬟婆子小厮跑得飞快,挤满了大厅,半月站在角落,看上手坐着的夫人,戴了华贵的珠宝,耳尖的明月珰闪着珠光,一张芙蓉面,妆容大气端庄,穿了大红襦衣,深色百褶裙,也是京中贵妇的通常打扮。年纪虽小,做派却端庄。有陪嫁的婆子提声让众人肃静,待无人说话,才听她慢悠悠道:“我年幼,第一次管家,只怕生疏,不过我娘教我,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不知这话可妥当?”

“妥当,妥当,老话,再妥当不过。”有人连忙道。

等呼应的声音停了,程欣儿笑道:“我娘还说,做主子的要仁慈宽厚,才能让下人归心,这话可对?”

底下闹闹哄哄了,都是夸赞之声,许久不停。程欣儿还未说话,有婆子大喝一声,“主子说话,岂有你们插嘴的地方?何人再喧闹?”

“如何算喧闹,我们在回答主子的问题,你这婆子,忒得无礼?”有人不满道。

这一句起头,倒将恭州的人和新来的闹上了,互相指指点点,在恭州府里买来的仆从让新来的陪嫁莫仗了身份欺人,陪嫁让本地的莫以为这后院轮得她们做主。还有周府送来的奴仆,被扯进来嫌弃程家奴仆仗势,程府让周府的莫倚老卖老目中无人,新仇旧怨一起,吵得鸡飞狗跳。

程欣儿却在上手喝茶,笑而不语,几方越发闹腾,势必要在她面前争出个长短,蜜枣连忙护住月牙,很快有婆子往这边走,将她们挤在屋角,还有人撕扯蜜枣的衣裳,成嫂子等看有人趁乱伸手要去抓半月头上的金簪,连忙拉了个婆子一起将她护住。

半月被人围住,转头去看程欣儿,见她坐在高高的玫瑰椅上,望着这角落,半月捶了眉眼。这世上的女人,没一个好相与。高高在上的夫人,实在不必她同情。

吵闹的人越发失态,眼看要两方要打起,躲在角落的,不免都抬头去看知府夫人,看她如何发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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