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暴雨前夕

李斯才能够袖中拿出一份诏书,引起了朝堂之上的诸多猜疑。但他们也知道,始皇帝与李斯交情莫逆,有这样的安排也在情理之中。李斯将遗诏交给冯劫,冯劫检查之后,发现诏书之上的火漆完好无损,并请众臣一一查看。

冯劫打开遗诏,当庭读道:“朕若有不测,名李斯为顾命大臣,全权负责一切事宜。持朕遗诏安定秦国,钦此。”众人心中的疑惑开始加重,自古一人为私,二人为公。始皇帝身受吕不韦乱政之苦,却又偏偏选择李斯一人为顾命大臣。

但毕竟遗诏在前,他们也不能抗旨不遵。李斯也顾不得众人一异样的眼神,上前说道:“中车府令赵高,取陛下遗诏。”

话音未落,赵高便带着两个内侍前来,内侍的双手之中各捧着一只铜匣,赵高说道:“陛下遗诏已到,请丞相启诏。”

李斯并未上前,对着众臣说道:“以老夫之意,由御史大夫和郎中令共同启诏,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臣等无异议。”

蒙毅并未推辞,起身对着李斯和冯劫拱手致意。蒙毅与众位大臣不同,他出身名将之家,却未入军旅为将,而是自愿入庙堂任机密要职,先做长史,再做郎中令兼领始皇帝书房要务,长期与闻大秦的最高机密。

三公九卿之中,只有李斯和蒙毅,具有长期执掌最高机密的经历。对于始皇帝下诏的习惯,他们也了如指掌。李斯之所以提议让蒙毅启诏,就是想看看他是否能从中找到破绽。这样做虽然冒险,但若是成功,就能堵住天下的悠悠众口。

大秦不必他国,李斯即便是开府丞相,但却不是权臣,无法做到只手遮天。所以做什么事情,都要合理合法,让众臣心服口服。否则不止达不到目的,更会使得天下大乱。这也是李斯最不希望看到的,他不想大秦因此分崩离析。

李斯的提议,自然得到群臣的赞同,对李斯的怀疑也稍稍的减轻。以蒙毅的资历和阅历,若是有任何的蹊跷,一定逃不过他的眼睛。

“启盖。”

蒙毅冲着两名内侍招了招手,示意他们将铜匣放在案上。然后名麾下的属官上前,这两名属官跟随蒙毅多年,对一应文书有很强的辨识力,两人上前对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打开铜匣。蒙毅对冯劫一拱手,两人用时打量着铜匣。

蒙毅看到遗诏之上,各自写着一行小字,只见第一道封帛之上,写着“朝会诸臣启诏”,第二道诏书的封帛之上,写着“储君启诏”。蒙毅命属官轻轻的将诏书捧起,将封帛之上的字迹拿给众臣查看。

众臣查看过后,蒙毅拱手说道:“列为大人,两道遗诏授予之人不同,第一道遗诏丞相会同三公九卿便能开启,而第二道遗诏,是授予所立之储君,由太子启诏遵行。下官的理解,不知众臣以为如何?”

在说话之余,蒙毅的眼睛一直盯着李斯,他不得不惊叹李斯的才能,竟然将假诏书做的如此逼真,若不是他提前知道此事,断难看出其中的蹊跷。

“郎中令所言,诸位可有异议?”李斯高声问道。

“无异议。”众臣异口同声的说道。

“既然如此,请两位启诏。”李斯对着冯劫、蒙毅而二人拱手说道。

冯劫与蒙毅大步上前,对着遗诏深深一躬,他们仔细查看之后,发现遗诏之上封帛无误。封帛之上的印玺,也完好无损。见到并无异议,冯劫将诏书打开,准备宣读。但当他打开诏书的那一刻,双手颤抖的的呆呆的站立着,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在他看来,这封诏书宣布之后,秦国的天,就真的要塌了。他不明白始皇帝雄才大略,英明一世,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疏漏。冯劫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这位百战归来的老将,平时也算是敢作敢当,但在这一刻,他的心彻底被击垮。

“御史大夫,请宣召。”李斯小声的提醒道。

冯劫经他的提醒,方才回过神来。但双手依旧不停的颤抖,仿佛在这一刻,刚才那个风风火火的老臣,瞬间苍老了许多,身上开始不住的颤抖。台阶之下的众臣不明就里,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他们不知道这道诏书之上,究竟写着什么样的内容,能将一个敢作敢当的老臣吓成这样。

冯劫定了定神,手持这遗诏大声的读道:“少皇子胡亥,日表英奇,天资粹美。品格贤良,深肖朕躬,秉承秦法,笃行秦政。兹承先祖遗志,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于大秦始皇帝三十七年八月十日,授胡亥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此时众臣方才明白过来,冯劫刚才为什么发出如此奇异的表情。这遗诏的内容足够骇人,简直如晴天霹雳一般。天下人都知道,一众皇子之中最像始皇帝的是扶苏,最出色的也是扶苏,而这份遗诏的内容,实在是让人始料不及。

众臣开始小声的议论纷纷,他们的内心之中,有着深深的怀疑。他们辅佐始皇帝多年,从未想过这样的结局,他们不明白,就算始皇帝真的病入膏肓,也不可能昏聩至此,胡亥那个样子,如何能做二世皇帝?如何能支撑起偌大的秦国?

大殿之中一片死寂,蒙毅抢上前来,将遗诏拿在手中。他仔细的查看,发现这份诏书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甚至是始皇帝一些细微的书写习惯,都模仿的惟妙惟肖。他将这份遗诏紧紧的攥在手中,清晰的知道接下来,暴风雨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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