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回吕不韦慧眼识宝谋大利舍本得金
回前词《双双燕》
为国出质，形如弃子同，举目无亲。冷受蔑待，皆因敌对遭侵。却有慧眼识宝，嘘寒问暖援手伸。自认奇货可居，舍财游说得金。
谋算，窃国换新。计献妾美女，仙舞求婚。先怒后喜，招法惟妙绝伦。孕妇怀情推却，巧言道出大计臻。王后宝座诱人，何能辄止勿奔？
话说秦将白起，一夜坑杀赵国降卒等，共计四十余万人，造成了历史上最大的惨案，后又发兵入赵地，准备围攻势弱的赵都，意为彻底灭掉赵国。赵王等臣将闻信，不禁惊慌畏惧，均无御敌良策，还是名士苏代，客居平原君府上，言道可入咸阳，能阻止秦兵攻赵，赵王也只好大出钱财，供其赴秦邦使用。果然其谋计不凡，竟说动应候范睢，为了保住权位利益，采取迫使魏赵献地求和之策，阻止了白起再立大功之机，从此也在臣将间产生了裂隙，为白起被害埋下了隐患。后秦王悔悟失策，欲再继续攻赵，却也天意巧合，白起因患病难担大任，于是派王陵率军，攻赵久而无功，再派白起代将，已是错过时机，白起说明理由婉拒。却遭到秦王误解，以为故意抗拒，又加范睢拱火，致使白起被冤自杀身亡，也是其杀人太过的报应。赵国为守卫计，派平原君赴楚联络援军，毛遂自荐跟从，却能勇立大功，圆满完成重任，被平原君赏敬为上客。
这毛遂自荐的故事，曾流传于各国，被民间众人所赞赏，成为耳熟能详的成语，也算一大奇闻。曾有诗赞曰：“橹樯空大随人转，秤砣虽小压千斤。利锥不与囊中处，文武纷纷十九人。”是说看似渺小，却能起大作用，也是以毛遂之荐形容其事。应当提到的一件事为，本作者在游览考察河南淇县时，也就是古朝歌城旧址，商朝国都所在之地，在西面云蒙山鬼谷洞观阅，却见宣毛遂也为鬼谷弟子，不知从何说起。因为鬼谷先生年代久远，其死后恐怕毛遂都未必出生，怎会能成为其弟子呢？这恐怕是后人无知，想象杜撰出来的，此种情形却不少见。皆因现代之人知识浅薄，不晓古代史书记载，才造成了如此笑话，却也使看到的人，会生许多误解，应有所甄别说明，才好还历史真实面目，防止以讹传讹，使历史走了样，此为闲叙。
且说秦兵二十五万围攻邯郸，赵国向诸侯求救，魏国与赵相邻，信陵君无忌与平原君为姻亲，自然助力相帮，魏安釐王即遣大将晋鄙，率兵十万前往救赵国。秦王闻诸侯救兵将至，心急火燎，亲自到邯郸督战，派人告知魏王，说道：“秦攻邯郸，旦暮且下矣！诸侯有敢救者，必移兵先击之！”魏王大惧，遣使追及晋鄙军旅，告知不要进兵，晋鄙便将军队屯停在邺下，也就是邺城附近，春申君见魏兵观望不进，也把楚军屯在武关，以待观望。秦王见诸侯畏惧，便指挥大军围攻邯郸，打的异常惨烈，却始终难于攻破，也是廉颇等诸将臣，齐心协力守护国都，誓死与邯郸共存亡。这时在邯郸城中，军民也是万众一心，体现了燕赵慷慨悲歌之风，无论男女老少，均都出力参战，怕那秦兵凶狠屠城杀灭，竟能誓死与之相抗，秦王无可奈何。
在邯郸城中，却有一人焦虑不安，这就是秦质子异人，此人自秦赵两王相会渑池之后，便被为质于赵国，他本为秦安国君之次子，安国君名赢柱，字子傒，是昭襄王之太子。安国君有子二十余人，皆为诸妃所生，非为嫡出世子，其所宠正妃是楚女，号为华阳夫人，却未有亲子。异人之母，名叫夏妃，无宠且早死，因此将其质于赵国，形同弃子，久无通信，当时王翦伐赵，赵王曾迁怒于质子，欲杀异人出气。平原君劝谏道：“异人无宠，杀之何益？徒令秦人籍为口实，而绝它日通和之路。”赵王怒犹未息，即安置异人在丛台之内，据传曾为武灵王阅军台，命大夫公孙乾为馆伴，使人监视其行动，又减少日常供给，犹如半个囚徒相似。异人虽为质子，却出入无车可坐，所用无余财，难于同朝臣公子交往，终日郁郁寡欢，虚浮度日而已。
当时有个韩国阳翟人姓吕，名不韦，也就是如今河南禹城人，父子行商为贾，平日往来各国，贩贱卖贵，家财累积千金，颇有经济实力，且头脑聪明灵活。其时正好在邯郸城逗留，偶然在途中望见异人，见其生的面如傅粉，唇若涂朱，虽在落寞之中，不失贵胄之气，吕不韦暗暗称奇。便指问旁人道：“此何人也？”，有人应答说道：“此乃秦王太子安国君之子，被委质于赵国，因秦兵屡次犯境，我王几欲杀之！今虽免死，拘留丛台，资用不给，无异穷人。”吕不韦本常贩珠玉，来往秦赵之间，对秦朝内事稍解，此刻不禁沉思谋算，遂轻叹道：“此奇貨可居也！”便归家叩问其父道：“耕田之利有几倍？”其父道：“十倍”。吕不韦又问道：“贩卖珠玉之利有几倍？”其父亲道：“百倍”。吕不韦又紧着问道：“若扶立一人为王，掌握山河，其利几倍？”其父亲便笑道：“安得能使王而立之？其利千万倍，不可计也！”说完嘿笑不已，以为不过是闲说道。
可吕不韦却从此认了真，开始实施其远大宏伟计划，他首先拿出百金之资，用于结交公孙乾，之后往来渐熟，因此得见异人，却佯装不知，问其来历，公孙乾便以实告。一日公孙乾置酒回请吕不韦，吕不韦便乘机说道：“座间别无他客，既是秦国王孙在此，何不请来同坐？也好凑个热闹。”公孙乾便痛快答应，即请异人与吕不韦相见，同席饮酒，闲聊取乐，显得极为欢悦快畅，当酒至半酣，公孙乾起身出厕。吕不韦低声而问异人道：“秦王今老矣，太子所爱者华阳夫人，而夫人无子，殿下兄弟二十余人，未有专宠，殿下何不以此时回归秦国，孝事华阳夫人，求为之子，它日有立储之望。”异人含泪说道：“吾岂望及此！但言其故国，心如刀刺，恨未有脱身之计耳！”吕不韦便道：“吾家虽贫，请以千金为殿下西游，往说太子及夫人，救殿下还朝，如何？”异人即道：“若如君言，尚得富贵，与君共之！”此言刚说完，公孙乾如厕返了回来。
这正是：长质敌国临险危，随遇不测命堪摧。日常用度无着落，穷困潦倒公子谁？恰遇高谋行商客，却怀大计奇貨居。欺瞒看守好接近，悄然设局暗议归。
却说公孙乾如厕返回，便问道：“吕君何言？”吕不韦便从容答道：“吾问王孙秦国中之玉价，王孙辞我以不知也！”以此搪塞，公孙乾竟不疑惑，也是干哪行的说哪行话，自然不过，于是添酒再喝，尽欢而散。自此吕不韦与异人时常相会，以五百金密送给异人，使之买嘱左右，结交宾客，公孙乾身边人均受异人金帛，串作一家，不复猜忌，善待异人，生计大有好转。吕不韦又以五百金重币，在市中购买奇珍玩物，然后告别了公孙乾，言说要到外国经商，竟直接到了秦都咸阳，探得华阳夫人有姊，也就是亲姐，亦嫁秦国官臣。吕不韦便先买嘱其家人左右，通话与太子夫人之姐，引得与之拜见，遂言说道：“王孙异人在赵，思念太子夫人，有孝顺之礼，托某转送过来，这些小之仪，亦是王孙奉候姨娘的。”说完，遂将一盒金珠献上，夫人姐见礼物大喜，便出堂隔帘见客，也是不拒送礼人。
夫人姐说道：“此虽王孙美意，有劳尊客远涉，今王孙在赵，未申还想故土否？”吕不韦答说道：“吾与王孙公馆对居，有事尽与吾说，吾素知其心事，日夜思念太子夫人，言自幼失母，夫人就是他的嫡母，欲得回国奉养，以尽孝道。”夫人姐道：“王孙向来安否？”吕不韦便道：“因秦兵屡次伐赵，赵王每每欲将王孙来斩，喜得臣民尽皆保奏，幸存一命，所以思归愈切。”夫人姐急问道：“臣民何故保他？”吕不韦道：“王孙贤孝无比，每遇秦王太子及夫人寿诞，和元旦朔望之辰，必清斋沐浴，焚香西望拜祝，赵人无不知之，且又好学忠贤，交结诸侯宾客，友遍天下，天下皆称其贤孝，以此臣民尽行保奏。”说的可谓天花乱坠，也真是巧舌如簧，凸显商人的机智能言。待言毕，又将金珠宝玩，约值五百金，恭敬献上道：“王孙不得归侍太子夫人，有薄礼权表孝顺，相求王亲转达！”表现甚恭。
夫人姐便让门下客，款待吕不韦酒食，遂自入宫告于华阳夫人。夫人见到珍玩大悦，以为“王孙真是念记她”，不禁心中甚喜。夫人姐回复吕不韦，不韦因问道：“夫人有子几人？”夫人姐道：“无有”，不韦即道：“吾闻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今夫人事太子，甚亲爱而无子，及此时宜择诸子中贤孝者为子，百岁之后，所立子为王，终不失势。不然，它日一旦色衰爱驰，悔无及矣！今异人贤孝，又自附于夫人，自知中男不得立，夫人诚拔以为世子，夫人不世世有宠于秦乎？”夫人姐点头说是也！便将此话复述给华阳夫人，夫人听后道：“客言是也！”从此留心思谋盘算。恰有一夜，夫人与安国君正饮自欢洽，忽然便落泪哭泣，太子怪而问之，夫人即道：“妾幸得充后宫，不幸无子，君诸子中惟异人最贤，诸侯宾客来往，俱称之为孝贤者，若得此子为嗣，妾身有托也！”太子准允。
华阳夫人觉得还不稳便，便说道：“君今日许妾，明日听它姬之言，又忘之矣！”太子即道：“夫人尚不相信，愿刻符为誓！”乃取玉符，刻“适嗣异人”四字，而中剖开，各留其半，以此为信。夫人道：“异人在赵，何以归之？”太子便道：“当乘间请于王也！”至此将该事定了下来，也是那太子并无中意之人，作为继承之嗣，才依夫人之意，看来也是有点惧内之嫌。当时秦昭襄王怒赵，太子言与其父王，但却不听。吕不韦知道详情后，便另谋对策，也是要千方百计，誓将此事办成，还真有点坚韧性，也是商人投资，必要得利之心驱使。当下探知王后之弟杨泉君方贵幸，便动了一番脑筋，经过谋划，设想出个高妙迂回计策，于是行贿其门下，得求见杨泉君。便对其说道：“君之罪至死，君知之乎？”说话耸人听闻。杨泉君大惊道：“吾何罪？”也是不明其意。吕不韦道：“君之门下，无不居高官，享厚禄，骏马盈于外厢，美女充于后庭，而太子门下，无富贵得势者，王之春秋高矣，一旦山陵崩，太子嗣位，其门下怨君必甚，君之危亡可待也！”
这正是：暗中设计赴咸阳，实施妙策谋朝堂。先贿夫人姊妹喜，绕通太子立嗣郎。却遭秦王怒赵拒，转弯抹角走内厢。巧舌如簧得信任，能说会道商贾行。
且说那杨泉君，听了吕不韦一番话，不禁胆战心惊，只觉脊背发凉，也是觉得其说的有理，看的确实长远，自是有些佩服，心知其必有解脱之策。于是虚心问道：“为今之计当如何？”吕不韦便说道：“鄙人有计，可以使君坐享寿百岁，安于泰山，君欲闻听否？”杨泉君跪请其说。吕不韦便侃侃说道：“王年事高矣！而子傒又无嗣子，今王孙异人，贤孝闻于诸侯，而弃在于赵国，日夜煎熬思归。君诚请王后言与大王，而归异人，使太子立为世子，是异人无国而有国，太子之夫人无子而有子，太子与王孙之德王后者，世世无穷，君之爵位可长保也！”杨泉君听后，不禁下拜道：“谨谢教！”款待吕不韦酒饭赠金，从此有了交往。即日便以吕不韦之言，私告于王后亲姐，王后便对秦王言之，秦王道：“等赵人请和，吾当迎此子归国耳！”此话传到太子耳中，却十分高兴，期待异人归国之日。
太子由于对异人，如今的处境不大了解，听说是随时有丢命之虞，便召吕不韦问道：“吾欲迎异人归秦为嗣，父王未准，先生有何妙策？”也是对这位远客抱着希望。吕不韦便叩首道：“太子果立异人为嗣，小人不惜千金家业，贿赵当权者，必能将异人救回。”说的也是慷慨义气。太子与夫人听后大喜，将黄金三百镒，付给吕不韦，让其带回赵国，转付给异人为结客之费。王后也出黄金二百镒，总付给吕不韦，作为供给之资，又为异人制衣一箱，赠送吕不韦黄金共百镒，还预拜吕不韦为太傅，使之传语异人，说道：“只在旦晚，可望相见，不必忧虑。”吕不韦一一遵命，表示一定办到，决不言而无信，也是信誓旦旦，于是辞归邯郸，一路还算顺利，到家先见到父亲，将此事来龙去脉尽说了一遍，其父大喜。说其真有大才，看是必怀大志，着实夸赞一番，也为家中有此子，而高兴万分。
到了次日，吕不韦便备好礼物，前去谒见公孙乾，然后见到王孙异人，密将此行过程讲述一番，还将王后及太子夫人一些话，细细详述明白，又将黄金五百镒，及衣服等献上。异人听后高兴万分，看到如此丰硕成果，不禁大喜道：“衣服我留下，黄金烦先生收去，尚有用处，但凭先生使费，只要救得我归国，即感恩不浅！”也是深知自己难于保存，若弄得不好，还会惹来祸灾，却有性命之虞！既然均为此友相帮获得，便相信其能为之存用，并不担心其吞没无果。由此异人在邯郸城中，总算有了个知心人，且名义还为太傅，却也真正本事了得，的确是个聪明绝顶的智者，或能得到保护无虞，指望其帮助归国，自是前途有望。此后异人与吕不韦，便暗中来往亲密，只是瞒过公孙乾，不肯让其知道两人行踪，日子也算过的舒服多了，却也担忧秦赵两国战事，怕受到牵连遇害，度日如年。
再说吕不韦家中，曾买下一位邯郸美女，号为赵姬，善于歌舞，知其已怀孕两月，吕不韦忽然心生一计。暗想到：“王孙异人回国，必有继立之分。若以此女献之，尚然生得一男，是我嫡血，此男承嗣为王，赢氏的天下，便是吕氏接代，也不枉了我破家做下这番生意。”因此谋划一番，请异人和公孙乾来家饮酒，席上珍馐百味，笙歌不断，自不必说。待酒至半酣，吕不韦开言道：“鄙人新纳一小姬，颇能歌舞，欲令奉劝一觖，勿嫌唐突。”即命两个青衣丫鬟，唤赵姬出来，吕不韦道：“汝可拜见两位贵人。”只见赵姬轻移莲步，在毡毯上叩了两个头，异人和公孙乾慌忙作揖还礼。吕不韦令赵姬手捧金觥，向前敬酒，杯到异人前时，异人抬头观看，果然生的标致，此情怎见得：“云鬓轻挑蝉翠，峨眉淡扫春山，朱唇点一颗樱桃，皓齿排两行白玉。微开笑靥，似褒姒欲媚幽王，缓动金莲，拟西施堪迷吴主，万种娇容看不尽，一团妖冶画难工。”
赵姬敬酒毕，便舒开双袖，即在毡毯上起舞，先舞了一个大垂手小垂手，体若游龙，袖如素旎，婉转似羽毛之从风，轻盈与尘雾相迷乱，真个是天庭仙女下凡一般。竟喜得公孙乾和异人目乱心迷，神摇魂荡，口中连连赞叹不已，为毕生难于见到之奇葩，怎不欣悦嘉赏，赞语不绝于耳。吕不韦命再斟大觥奉劝，二人一饮而尽，赵姬劝酒完了，便入内去了，宾主复互相酬劝，极尽欢愉，公孙乾不觉大醉，卧于座席之上酣睡，异人心念赵姬，借酒装面。遂请于吕不韦道：“念某孤身质此，客馆寂廖，欲与公求得此姬为妻，足满平生之愿！未知身价几何？容当奉纳。”吕不韦佯装怒色，说道：“我好意相请，出妻献妾，以表敬意，殿下遂欲夺我所爱，是何道理？”说的很是有其理道。
异人顿显局促无地，即跪下道：“某以客中孤苦，妄想要先生割爱，实乃醉后狂言，幸勿见罪！”吕不韦忙扶起道：“吾为殿下谋归，千金家产尚且破尽，全无吝惜，今何惜一女子，但此女年幼害羞，恐其不从，彼若情愿，即当奉送，备铺床拂席之役。”异人再拜称谢，等到公孙乾酒醒，一同登车而去。在夜间就寝时，吕不韦便对赵姬言道：“秦王孙十分爱你，求你为妻，你意若何？”赵姬道：“妾既以身事君，且有孕矣！奈何弃之，使事它姓乎？”吕不韦密告道：“汝随我终身，不过一贾人妇耳，王孙将来有秦王之份，汝得其宠，必为王后，天幸腹中生男，则为太子，我与你便是秦王之父母，富贵俱无穷矣！”说的也是深谋远见之计。
这正是：远谋大计巧运筹，
终得秦王许点头。
太子夫人急期盼，
大出金币命赵游。
保得嗣子能归国，
在所不惜借君手。
继献美人长远望，
欲取江山高愿求。
欲知后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