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平湖风波

水面上,两朵水花一翻,露出两个人头来,正是公良则与陆离。

“大哥,咱们游出大概有十里远了吧!这是什么江,这么大?不会是长江吧!”陆离吐出口中的芦苇杆说道。

“这不是长江,应该是汉江,长江上的一个分支。”公良则也吐出了嘴里的芦苇杆说道。

原来他二人没有冒然冲出去,而是口中叼着芦苇杆用作呼吸,潜到水中,从水下逃走了。

“大哥,明明向下游去更快一些,为什么咱们要向上游来?”

“第一,他们烧完芦苇,见不到咱们,肯定会想到咱们借水遁走,就会沿江向下游寻去。第二,向东去,就是中原腹地,各方门派势力众多,会有更多的人截杀咱们,所以咱们要反向西北荒凉之地去。”

“西北?我一路从西向东逃来,再折回西北,那不是离西边的昆仑山更近了吗?”陆离担心地问道。

“你这样想,估计其他人也会这样想,所以没几个人能想到咱们反向西北去。再说,昆仑山在西南,咱们向西北,也不是越走越近。”

“那为什么咱们不去正北?正北更荒凉吧。”陆离又问。

“正北多为草原、沙漠,不太好藏身啊。而西北方向峰峦叠嶂,人烟稀少,容易藏身,而且山林之中,食物补充也不是问题。”

其实逃向西北,是候思空的主意,因为他躲在东南,他怕陆离将众追兵引到东南,所以让徒弟带着他向相反的方向走。他心中虽这么想,对徒弟说的却是另一套说辞,就是刚才公良则说的第二条理由。公良则也不知道,其实人口稠密之地更容易藏身。

两个人说着话,上了岸,拧了拧衣服上的水。

“两位好清闲,居然在此洗澡、聊天。”

不知何时,岸边多了三人。陆离抬眼一看,正是平湖派的狄风、管贺、铁蛋儿,说话的正是管贺。

“陆离,你何时多了位大哥。”狄风说道,就像与陆离很熟了一般。

没等陆离说话,管贺又说道:“其他人都往下游追去了,我们不想凑热闹,反向上游来。没想到,我们还真是有缘。”

陆离扫了他们三人一眼,本想先说点儿别的,但想了一想,终究没有说,只是说了三个字:“动手吧!”

公良则不认识三人,看样子也不想多说,一抖长枪,冲了上去。管贺、铁蛋儿,迎向了公良则;而狄风迎向了陆离。三人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已经商量好了,一上来就一起动手。

管贺的竹节黄铜鞭,使起来像棍棒一般,与公良则的长枪缠斗在一起,而铁蛋儿的链子流星锤,老是想用链子缠住公良则的枪头,使公良则的精妙枪法发挥不了作用。陆离这边也处于下风,面对狄风那把剑,那种憋屈感又来了。自从上次交手之后,他就想:有时间静下心来,好好琢磨一下狄风那种剑术的破解之法。但这几天他连遭巨变,根本无法去想这种事情。

二对三,本就不占优势,兵器还被对方克制住了,这样打下去,迟早要落败,而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其他几路追兵赶到。陆离想与公良则换一下对手,自己去对付流星锤和竹节鞭,让公良则来对付这把剑,尤其是针对流星锤,他的铁掌对付起来简单得心应手;公良则也是这般想的,他的长枪对付比较短的剑,应该更占优势。但想换也不是说换就能换的。

二人正在心中着急,忽听得有人说:“狄师兄、管师兄、铁师弟,快住手;师傅有令,请速回宗门!”

狄风面色一变,虚晃一剑,倒纵出去一丈远,立定身形,对陆离抱拳说道:“今日到此为止,来日再战。”

管贺听闻,将竹节鞭抡成一个圆圈,护住身前,向后退去。铁蛋儿则收了流星锤,大模大样地向后退去。公良则收了枪势,立在原地。

来人是位十六七岁的少年,他见众人停了手,便靠近狄风等三人,与三人小声嘀咕了一会儿。狄风转过头来,对公良则、陆离二人一抱拳说道:“本门有事发生,我等需要立即赶回宗门守护,今日得罪了二位,还望二位海涵,让我等就此离去。”

陆离心想:“谁愿意跟你们打是怎的,你们走了正好。”

公良则说道:“几位请便,我二人也急着赶路。”

“如此甚好,二位,青山不改,绿水常流,咱们后会有期!”狄风朝他俩一抱拳说道。同时,管贺与铁蛋儿也冲他俩一抱拳。

“承蒙三位看得起,但我想咱们还是后会无期的好。”陆离拱手说道,他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想表达的意思也很简单:你们三个太难缠,以后不想再与你们三人交手。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狄风看了陆离一眼,转身与另外三人急急离去。

……

平湖老人之所以急招众弟子回山,是因为柳化羽又来了。

柳化羽想到了白蟒山匪首临死前说过的话,他想再进一步提升自己的刀法。平湖老人与他谈论了三天,他的刀境便提升如斯,若是真正传授于他,定然会有更大的提升。但平湖老人坚决不肯收他为徒,让他很是恼怒。但他并不死心,既然你不肯教我,那我就寻你打架,与你交手的过程之中,就能学到你的刀法。于是,他又来了。

平湖老人竟不是柳化羽的对手。

是不是自己年纪太大了,人老气衰?

平湖老人自己这样想。但柳化羽并不这样想,他觉得,这老头好生狡猾,竟然不用真本事,使自己在与他交手的过程中什么也学不到。既然从你那学不到,那我就和你的徒弟们打,你的徒弟们总不能都像你这般狡猾。于是,他逼迫平湖老人把他的的徒弟们都招回山上,与他比武,不然他就平了平湖派,看看那时你还用不用真本事。

柳化羽的目的是逼平湖老人使出真本事来与他打,至于平湖老人是不是招回所有弟子回山,他并不在意。但他所说的平了平湖派却是真的,他斩杀白蟒山一百多个马匪之时,眼都不眨,平湖派在山上的这几个人的性命,他根本没放在心上,随手杀就杀了,只是杀之前他想学到平湖派的刀法。

平湖老人从柳化羽身上看到了杀气,很重的杀气,重得恐怖。即便此时他想收柳化羽为徒,柳化羽也不会答应了,因为他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教给柳化羽了。平湖派面临着灭门之危,他要招回所有弟子,他要集众人之力,将柳化羽除掉,不然,平湖派就会被柳化羽除掉。

柳化羽半眯着双眼坐在湖边上,他已经七天七夜不吃、不喝、不眠、不动,他体内的真气充盈到了极点,怒气也积聚到了极点。他给了平湖派足够的时间来招回行走于江湖各处的弟子。但平湖派磨磨蹭蹭似乎还没招回来。

只是想与你的徒弟们比武,有这么难吗?柳化羽愤愤地想。他意识有些模糊,不知是饿的还是睏的。他似乎看到有许多人向他围拢了过来,渐渐把他包围起来。是幻觉吗?他记得平湖派的弟子还没有几个人回来。看来人还是要按时吃饭,不然会出现幻觉的。

他依然半睁半闭着双眼,眼神茫然。

突然杀气从四周传来,他体内的杀气立时感应到周围的杀气并做出反应,使他的身形跃起并旋转起来。体内的怒气卷夹着真气沿着旋转的刀锋磅礴而出。

他依稀看到,有道道血光闪过……

柳化羽缓缓睁开了双眼,但眼神依旧茫然。

他看着满地的断尸和断折的兵器。都是我杀的?他只记得最后一刀,砍向最后的那个老头,那个可恨的老头,直楞楞地站在那,任他将其一刀劈为左右两半,居然不躲不闪不还手,这是对他极大的侮辱。

死就死了,可恶!竟然宁死都不肯把平湖刀法传授给我。

他又看了看满地断折的兵器。明明刀是最好用的,却偏偏造出这么多奇形怪状的兵器出来,真不知有何意义。

……

在太乙山山腹之内,有一处直径十几丈的圆形洞府。洞府的周围石壁上每隔丈许距离,便开凿有小型洞穴,洞穴很浅,像神龛一般,形状犹如上圆下方的洞门,每两个“门”之间的石壁上都镶嵌着一颗碗大的夜明珠。每个小洞穴内都放有一个青石坐榻。在正北的坐榻之上端坐着一位须发皆白、面目慈善的老道士,其余的洞穴之中,有五个洞穴的坐榻之上也坐有老道士,只是正北洞穴中的老道士是实体的,而其余的五位老道士却只是一道虚影。

正北的老道士先开口道:“一个门派被灭,你们都无动于衷吗?”

“总门长,此事事发突然。”一位黄须黄发老道士应道,“其一,柳化羽与平湖派无仇无怨,谁也没想到他会血洗平湖派。其二,也没有人想到,柳化羽竟有这么大的本事,能一人独挑一个门派,虽然这个门派只是个刚兴起的小门派。其三,似乎是平湖派先出的手,那柳化羽只是反击了一下而已。”

“那柳化羽不会是被谁指使的吧。”一位灰白须发的老道士说道。

“那平湖派最近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吗?”一位与正北的老道士一般须发皆白的老道士问道。

“出格的事没有,只是参与了围剿昆仑派叛徒陆离。会不会……与这件事有关呢?”一位看起来年纪虽大,但须发依然漆黑如墨的老道士说道。

“那陆离和柳化羽,有什么关联吗?”

“应该没有吧!这两个年轻人,从来没见过面。”

“陆离,只是个俗家弟子,陆离的事,只是件小事,没人真正在意。各大门派只是碍于昆仑派的面子,象征性地派出了几位俗家弟子去围剿而已。”

“象征性地派?……陆离是俗家弟子,派俗家弟子前去捉拿很正常啊。只是出乎所有人意料,那么多人居然连区区一个俗家弟子都拿不到。”

“俗家弟子,江湖经验是有的,但战力太弱。而像平湖派那样的小门派,根本就没有内门弟子、外门弟子、俗家弟子之分,就是倾全派之力也捉不到陆离。”

“不对吧!……我可是听说,平湖派弟子险些捉到陆离啊!”

“此言差矣,你想这一路被围追堵杀,陆离连个轻伤都没有,你不觉得奇怪吗?”

“因为他有一双铁掌。”

“乌龟有坚不可破的外壳,但杀死乌龟的方法依然有很多。”

“也没听说哪门哪派的人折损在陆离手上啊!”

“那是因为陆离只知道逃跑。”

“但那些人却是真心要杀了他。”

“这是一场不公平的角逐。”

“江湖上的事,哪有什么公平可言。”

“话说那陆离只是昆仑派的俗家弟子而已,昆仑派也太大张旗鼓了吧。”

“我看昆仑派只是想向中原各派表明一个态度,你想那候思空在他昆仑派旁呆了三个月,却对他昆仑派秋毫无犯,这太不符合候思空的一贯作风了。昆仑派必须得表明一下态度以解嫌疑呀。”

“不见得吧,要表明态度,直接去抓候思空不就得了。”

“候思空!青城二圣都抓不到影,他昆仑派就有十成十的把握?没有十成的把握,谁也不愿意得罪候思空那样的角色吧。有道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龙渊,昆仑派可都是你的徒子徒孙,你就不知道点儿确切消息吗?”须发灰白的老道士对着一直闭口不言有着两道奇长白色眉毛的老道士说道,这位老道士的两道奇长白眉垂在脸的两边,显得老态龙钟。

“为了处事公平,公正,老朽早就脱离了昆仑派。诸位不也一样,早就脱离了原来的宗门了吗?”被称为龙渊的老道士答道。

“脱离归脱离,但该关注的事情还是要关注的。”须发灰白的道士略带责备的说道。

“我看,他们一开始就搞错了方向,应该联合追杀候思空才对。”须发皆白的道士忙叉开了话。

“候思空只是个跳梁小丑。”须发灰白的道士不以为然地说道。

“只是这个小丑不太好抓,要不,你出手把他办了?”须发漆黑的道士略带调侃地说道。

“得了,这等小事,我等身份哪好亲自出手。”

“出了这件小事也好,整个武林界平静得太久太久了。中原各大门派都似乎睡着了。”

“只是这样的小事,还不足以将中原各大门派刺醒过来。”

“怎么,你希望出大事?”

“我没说啊!”

“说起大事,似乎真要发生了。大家还记得数百年前迁移到西北的‘神月教’吗?”

“记得啊,以一教之力,敢于和中原各大门派对抗的那个。”

“这个神月教近年来又蠢蠢欲动,意图进犯中原。”

“不可能吧!当年还没给他们打怕?再说,神月教还哪有那样的实力。”

“不好说,毕竟以我们的身份是不适合再出手了。”

“我们不出手怎么了,中原各派只是睡着了,不是睡死了。”

……

几位老道士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安坐在正北的老道士清哼了一声,有些不悦,以这些人的身份,谈论起来居然像闹市一般,而且这话题,越扯越远了。

“好了,诸位长老,静一静。”他说道,“看来,不管是陆离的小事,还是‘神月教’的大事,我都要亲自出山,亲眼看一看了。”

他说的,好像也和平湖派没什么关系啊!

看来,一个小门小派,产生也好,被灭也罢,这些大人物们,没有谁会真正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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