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回 激将

话说自那三台郡被攻下之后,军心倒是受到了鼓舞,阵中将军们也分作两派,主战派与保守派。

主战自然说是要乘胜追击,而保守派则说按兵不动,两派将军从城内吵到城外,又从营外吵到营内。

这三派的将军们整整吵了一晚上,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也没个结果,期间一直喊着要找安阳起,但奈何大帐大门紧闭,说是主帅休息了。

休息个屁。

营帐外吵吵嚷嚷的,谁能睡得着觉,就算是睡得着,只怕也要做一整晚的噩梦。

“打什么打!带俩兵能耐了是吧?这是打仗,你以为是地痞约架吗?”

“想当缩头乌龟就直说,别在这冠冕堂皇的,教训老子?你还差点本事!”

只见大帐前,两个将军你一言我一语,眼看着就要吵起来了,甚至说马上就要拳脚相向了。

“哈哈,还用得着我教训你吗?你那屁股只怕是已经开了花了吧?”

仔细看来,这主战的那个将军正是昨日挨了四十军棍的樊礼,怪说不得站姿着实有些诡异。

被揭了痛处,樊礼恨恨地定了那嬉笑的将军不再作声了,说来若不是昨日他樊礼装晕,只怕屁股已经开了花了。

安阳起揉着太阳穴,眼睛四周好像多了一层淡淡地黑眼圈,夫人项玉也差不太离了。

前晚上安阳起朝着帐外喊了一嗓子,说不要打扰他休息,那些在帐外争论的武将们嘴上答应的不错,结果却是安阳起躺下还没一炷香的时间,外面又吵吵嚷嚷了起来。

翻身下床,也顾不得什么衣装了,安阳起索性就穿着便服,慌忙套上靴子往帐外跑去。

听得帐中传来淅淅索索的动静,诸将知道是安阳起醒了,连忙正经站在帐门前等候着他。

帐门前的帘子被掀开,安阳起身着便服,一脸憔悴地出现在诸将面前,诸将面面相觑,知道这是他们惹得幺蛾子,但还是纷纷行礼。

“我说了,不得请战,违令者斩,你们是真不怕死啊?”安阳起皱眉说道,声音听上去就像那老木匠拉锯似的,反正是好听不了。

“主帅,这大好战机,为何不战?好歹要把阆中、梓潼二郡拿下吧?”说话的是樊礼。

这樊礼昨日挨了一顿打,马上就老实了,但也仅限于语气罢了。

“樊礼,樊将军。”安阳起侧过头来看着那樊礼说道。

樊礼一愣,以为安阳起要给他安排任务了,连忙上前抱拳道:“末将在!”

“你若是没听到我说的,我还能再说一遍,不得请战,违令者斩,我可不想樊将军成为我这条禁令的第一个典例。”安阳起气若游丝,但音声中还是能听出怒意。

“主帅...”樊礼脸色一变,没想到安阳起把话说的这么绝对。

“好了,散了吧,折腾一晚上,不困吗?”安阳起打着呵欠摆了摆手,便转身朝着大帐内走去了。

“主帅!”

诸将的声音还是没能挽留住安阳起,随着帐门布帘的落下,就连安阳起的背影也消失在了诸将的眼中。

总算是可以补一个好觉了,本来安阳起是这样想的。

不知不觉,三五个时辰过去,本来一夜未眠的安阳起和项玉,总算是时断时续地睡了一小会儿,期间除了饮食,也就是补觉了,而那些将军们看样子也是困了,纷纷找了个地方,或是回自己营帐中打盹去了。

实际上安阳起哪里睡得踏实,时断时续,总有醒着的时候,而他一醒来就在琢磨孔明的事情,这放空三台郡是安阳起如何也琢磨不透的行为。

但是安阳起又不敢轻举妄动,人手始终是一个大问题,他只有五万人,所以任何一点损失都担待不得,此前彭铉带兵攻下三台郡这一座空城已是冒了大险,安阳起可不愿意再派人去冒险了。

或许孔明等的就是安阳起起兵进攻,无论是攻入哪里,都总要投入人手,一旦安阳起失败,或者中了那孔明的计,都将有所损失,而如今他这五万人,那可是死一个少一个,少一个弱一分,只有等朝廷回师救援才是最为稳妥的办法。

稳妥归为稳妥,那总归是安阳起一人的想法,三军将士却聚讼纷纭,尤以主战派为盛。

好在是安阳起当着诸将的面下了死命令,不得请战,违令者斩,故而眼下无人请战,个个都安分得很。

真有这般安分吗?不见得,明面上不敢请战,便有人在暗地里耍起了花样。

不知从何时起,军中的氛围开始躁动起来,流言蜚语遍地都是,只是安阳起不知罢了。

这些流言蜚语五花八门,有说安阳起并非出身将门,担此主帅之位德不配位,有说安阳起拥兵自重,欲意谋反,还有人说安阳起勾连敌寇,欲意把森淼城拱手让于楚军。

只是安阳起不知道这些流言罢了,他整日蹲在大帐内,而将士们又不敢在中军大帐之外议论这些,故而安阳起对此不甚知之了。

沙盘前,安阳起细细观察着地势,凝眉沉思,帐门外,一名传令兵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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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的甲兵走来。

“主帅,调查过了,阆中、梓潼二郡也是空城。”传令兵道。

“都是空城?那周遭的县城呢?”安阳起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结果是出乎意料的。

“我们人手实在是不足,县城还未调查。”传令兵道。

森淼城辖境内十五郡,而每座郡城周遭又有县城,甚至于有些山坳中还有村落,这要调查起来可不是一件易事,况且顺军这边人手欠缺,更难调动大批人马排查两郡下辖的县城村落了。

“我知道了...去查吧,慢一点也无所谓。”安阳起摆了摆手示意传令兵退下。

传令兵行了一礼,便退出了大帐。

攻而不取,这是何意?

楚军的意图,安阳起是越来越琢磨不透了。

“难不成...”倏然,安阳起心中闪过一道明光,似乎有些眉目了。

难不成楚军也存在人手不足的问题?

剑阁素来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美誉,而楚军五万大军尽数龟缩在剑阁之内,先前攻克三郡而不急于进军,反而退去,留下三座空城。

五万对五万,这是势均力敌,而安阳起却知道,自己这五万人是真的只有五万,朝廷也没有增兵救援的意思,那大都督美其名曰镇守御北,摆明了就是要把安阳起放在火堆上烤。

但是楚军也不急于进军,或者说不敢进军,有没有可能,那楚军的诸葛亮正面临着与安阳起同样的境况呢?

“二十岁...初出茅庐...”安阳起琢磨着,那诸葛亮毕竟年轻,在楚国的资历想来不深,而楚国未必就是铁板一块,楚国境内定然也有着勾心斗角与朝廷党争。

如果让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一战成名,不仅手握兵权,而且一跃成为楚王朝内部的红人,这自然不是楚国内部某些官员愿意看到的。

但是那诸葛亮又是楚王李麟所重用之人,显然楚军也不敢怠慢,自然是要兵有兵,要粮有粮。

只不过这兵粮究竟能不能送到那诸葛亮的手里可就两说了,正如安阳起现在的处境一样。

至于那诸葛亮为何退兵,安阳起也多少有些眉目了,或许自己来到森淼城任骁骑将军的事情已被那诸葛亮知获,而那诸葛亮也是初次与自己交手,又不知自己在大顺王朝中的处境,或许在那孔明眼里,安阳起才是那个要兵有兵,要粮有粮的人吧?

“来人。”想到这里,安阳起便叫来了门外的两名护卫。

“主帅。”两名护卫走来行了一礼,静候安阳起的命令。

“传我号令,命三台郡守军即刻退回梓潼、安岳、盐亭三郡,阵仗要小,不要让楚军知晓了,同时拍几个伶牙俐齿的将士去剑阁前叫骂邀战,在剑阁外设伏五千人。”安阳起吩咐道。

“这...”那护卫甲兵有些犹豫。

“快去!”

“是...”

安阳起这一道军令,着实让营中炸开了锅,放空三台郡,这是三军将士完全没有意料到的军令。

一时之间前来大帐要见安阳起的将领数不胜数,甚至于那王骞也来了。

然而等来的只有安阳起“不见”两字。

“主帅,顺军来报。”剑门关,中军大帐内,一个传令兵拿着一支信筒恭敬地递了上去。

接过信筒的人看上去十分年轻,不过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叫阵邀战?”年轻人看着手中的信纸陷入沉思,眉头也皱了起来。

“主帅,是应战还是不应?”那传令兵问道。

在楚军中能被称作主帅的,显然就是诸葛亮了。

诸葛亮捏着那封信,面色凝重地问道:“列将军反应如何?”

“主帅,列将军不少都在请战,那顺军骂的...实在是太难听了。”传令兵道。

“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诸葛亮点了点头,转过身来负手而立,眉头皱成一座小山模样。

“莫非...安阳起知我?”诸葛亮喃喃道。

他自认为自己在这楚军中的境遇乃至楚王朝中的境遇并无多少人知晓,楚王李麟自三顾茅庐将他请出之后,便一直让他赋闲在府上,随便给他给了一个黄门侍郎的闲职,以至于这五六年来他在朝中一直都是默默无闻,就连楚王朝之内他的存在感都不高,甚至于有些人都忘记了楚国境内还有他诸葛亮这样一号人物。

但是安阳起却在这两日来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中推测出了诸葛亮的处境。

“不愧是龙探...心思之缜密,天下人莫能及之...不过,安阳起,只怕你的处境也大抵如此了吧?”诸葛亮站在帐中,随手拿起了桌上的羽扇轻轻扇了扇,扇得帐中烛影闪动。

若是安阳起有充足的兵力,哪里还需要派人在剑阁之前叫骂?只怕早就大军压境拿下这剑门关了。

“什么?都让骂成这样了,他诸葛亮还要按兵不动?哼...一介乡野村夫罢了...来人!备马!杀出剑门关,杀得那些顺军宵小屁滚尿流!”剑门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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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的一处营帐内,一个满面胡茬的大汉怒不可遏地叫喊着。

“罗将军...这...主帅有命,任何人不得请战,违令者斩啊...”那被称作罗将军的大汉面前站着一个副将,面色有些为难道。

“哼!请战?本将军要战便战,还用得着向那乡野村夫请示吗?快去!备马!”罗将军振臂呼喊道。

那副将又与那罗将军劝诫半天,却直接惹怒了那罗将军,眼看那罗将军抬胳膊要揍他,那副将无奈之下才讪讪退出大帐。

五千精兵混杂着铁骑与强弓手来势汹汹,自剑门关一路向西,眼看就要冲出剑阁了,而这时,远在剑门关的楚军主帅侧悉知了罗将军擅自出兵的消息。

诸葛亮先是愠怒,但片刻后便怨声长叹,透过帐门望着外面的苍天,摇了摇头便回营去了。

“楚军就当这点能耐?我看也别守着这剑门关了!干脆滚回你们老家去吧!”

“孔明无能!占下三郡却又仓皇逃跑!我看就是怕了我大顺铁骑了!”

剑阁外,几名身着顺军战甲的兵卒站在狭小的关口前振臂呼喝,言尽其辞,污言秽语更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剑阁内的哨塔上,负责望风的兵卒面面相觑,难掩心中的怒火,但却又无可奈何。

“轰隆隆——”就在剑阁前的顺军还要继续叫骂之际,大地忽然传来了一阵猛烈的震动,不远处也传来了铁蹄落地的声音。

几名叫骂的顺军相互看了一眼,便各自散开仓皇逃去了。

“追!”罗将军一马当先,看着仓皇逃离的几名叫骂顺军顿时心生得以,心想今日一定要把这些不长眼的顺军都踩成肉泥。

哨塔上的楚军也颇为疑惑,主帅不是说不得请战吗?难不成改了主意了?

“杀——!”就在那罗将军命令刚下,不远处的剑阁外边传来了顺军震天般的喊杀声。

罗将军心中一惊,心想中了埋伏,但转念一想,自己这不还在剑阁之中吗?

定睛细看,顺军虽说气势滔天,但只有一千来人。

“哼,就这点人马?杀!”罗将军骑在马上,将腰间的大刀高高举起,便一马当先冲了上去,楚军的五千精兵铁骑也紧随其后。

剑阁口,一千来人的顺军与五千多人的楚军顿时厮杀在一起。

想要以一敌五,这当然是不可能的,那一千来人的顺军边打边退,同时也免不了死伤,不少人已经跌落马下惨死沙场。

“撤!”一千顺军中不知有谁吹响口哨,原本边打边退的顺军便索性直接撤退起来,可以说是溃不成军。

“哼,追!”罗将军丝毫不顾自己已经追出剑阁,振臂高呼吩咐将士们追剿顺军的残兵败将。

一千顺军铁骑四散开来,而他们撤退的地方,可以说那里偏僻就撤到哪里,山坳间、密林中、小路里,总之就是不走大路,也不走平地。

顺军在撤退时并没有全面逃亡,而是给那楚军的罗将军一种好似能够追上,但又如何也追不上的感觉,总的来说就是那罗将军自以为优势在他,在这种心思的催动下,那罗将军可谓是不要命的吩咐手下将士追剿顺军。

自剑阁出口以西,越过一片山坳密林便来到了三台郡。

“将军,顺军都,都撤回三台郡城内了。”天色已晚,几近黄昏,凭借着昏暗的光线,副将在大军之中找到了罗将军的身影。

“呼...小兔崽子跑的还真快...罢了,今日我大军击得那顺军溃逃,已是占尽了便宜,撤吧!回了剑门关,本将军要好好与那乡野村夫对峙一番!”罗将军说道,同时心底里想着如何与诸葛亮对峙。

诸葛亮说不得请战,不得妄动,而他罗肃今日却杀得这些顺军溃不成军,一时,罗肃心中竟有了底气。

“杀——!”

罗肃这般莽夫,又怎能逃过安阳起的精心布置,就在罗肃准备撤军之时,楚军身后忽然传来了震天喊杀。

“将...将军,有,有埋伏!”副将慌忙道。

“废话!都这动静了,老子不知道有埋伏吗!”罗肃脸色一变,但心底里却在琢磨着这些伏兵究竟是哪里来的。

方才罗肃带兵追了一路,正是从剑阁前的山坳丛林中穿过,而且还是分散开来,完全没有见到有伏兵的样子。

只可惜漫天箭雨不给罗肃思考的机会了,阵阵惨叫声传来,楚军中接连有人倒下。

“快!快攻城!”那罗肃急中生智,只要攻下三台郡,自己便有机会休养生息,便能等到诸葛亮回师救援。

罗肃话音刚落,三台郡的城门却如同声控一般落了下来,外门落在了护城河上,内门缓缓打开,好似在迎接罗肃一般。

“将军...这...”副将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由得犹豫起来。

“快进城!快!”而罗肃却想不得那么多了,眼下留给他的唯有进城这一条路。

经过箭雨洗刷后的五千铁骑精兵倒还剩下不少。

足足有将近四千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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