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回 明出剑阁

“儿戏!真是儿戏!”

皇陵之中,正在守灵祭拜的太后勃然大怒。

“他安阳起像是会打仗的样子吗!本宫真是一日都离不得京城...晏子,晏子呢!”

显然是这太后已经知晓了安阳起被他那个小儿子李朓送去战场的消息了。

“娘娘。”宗祠之中,林晏一袭素衣走来。

“赶快派人去把那个安阳起给本宫叫回来!快去!”太后急忙道。

“娘娘...”然而林晏却没有动身。

太后看了看林晏那不慌不忙的模样,不由得更为愠怒了:“去啊?还等什么呢?”

“娘娘,从这皇陵到森淼城,就算是快马,只怕也要四五日的路程吧?”林晏道。

“那你还不赶紧去?”太后闻言更为愠怒了。

林晏不急,只是笑了笑道:“娘娘,这军情如火,只怕等我们的人赶到森淼城...这仗都打完了吧?”

这一句话倒是把太后给噎住了,毕竟她也没有打过仗,也不知道这期间具体是个什么过程。

“况且...”林晏说着,同时又狡黠一笑。

太后似乎从林晏的笑容里看出了些许门道,不由得稍稍凑近了些。

“这森淼城足有五万兵马,虽说不多,但也不少了...况且森淼城地势险峻,易守难攻,若是安阳大人有那个意思...只怕是拥兵自重,自立个什么王侯,也不是问题吧?”林晏道。

“那你的意思是...”太后蹙了蹙眉,追问道。

林晏一笑,索性直接凑到太后的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虽然不知那林晏说的是些什么,但从那太后逐渐绽放的笑容来看,显然不是什么好话。

至于森淼城那边,三台郡中。

足足四千人在这三台郡中可是傻了眼。

空城一座,莫说守将守军,就连百姓都没有一个,城中更是能搬走的全部搬走了,就差把粪坑里的东西都挑走了,这三台郡立马跟一座死城一般,除了那楚军罗将军和他手下的将近四千将士以外,也就只有先前开关城门的两个门童了。

“将军...将士们,行军干粮都吃完了...怎么办?”城中的一处破庙里,罗肃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瘫坐在椅子上,副将一脸蔫黄,显然是饿坏了。

“那安阳起在派人来过没?”罗肃的脸色还差不多,毕竟是一军之将,想来军中最先考虑的当是这罗肃的伙食了。

副将摇头。

罗肃轻叹。

四千将士哥哥神色低迷。

罗肃带着大军来这三台郡城中已是第三日了,当时追击,本就想着打一场快仗,压根没有考虑粮草问题,谁知却被那安阳起摆了一道。

在这么下去,只怕军中那几匹良马都要饿死了。

除了在百姓家中能找到些陈年腊肉和一些剩下来的谷物之外,这三台郡再也找不到任何一口吃食了。

当然城中有那么几口老井,倒也能取水,但这足足四千活人,总不能整日喝水过活吧?

“将军...是降还是不降啊...”副将问道,语气中显然已经是有了哀求妥协之意。

“降?”罗肃怒目圆瞪道:“我罗肃可是轻易归降之人?哼...”

副将无奈,心道你罗肃可别只会耍嘴皮子功夫,眼下是还没挨几天的饿,到时候只怕你罗肃才是第一个跑出去跪下来磕头求降的人。

“对了,诸葛亮那边...”说着,罗肃看向那副将的神色竟带着些期盼。

罗肃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要知道先前他可是对那诸葛亮不齿得很呢。

副将依旧摇头,罗肃眼中的期盼也逐渐化为黯淡。

安岳郡,中军大帐内,可就是完全不同的境况了,安阳起的面前摆着一面棋盘,桌边还摆放着糕点与清茶。

“主帅,这都三天了...打。”孙滨就坐在安阳起的对面,经过这一仗,孙滨可是对这安阳起的态度大为改观。

“不忙,他罗肃军中定有余粮,哪怕是没有,三台郡中的那些剩菜叶子也够他啃几天的了,长。”安阳起伸手拈起一枚白字落在盘中,不急不慢地说道。

孙滨没有言语,只是凝眉看着眼前棋盘上的局势,他执黑先手,却被执白的安阳起重重压制。

“孔明那边可有动向?”安阳起问道,同时观察着棋局。

“无异常,楚军自始至终未踏出剑阁半步...”孙滨说着,看着棋盘上已经被白子层层围住的大龙,却又无可奈何。

“哦...看来这罗肃,倒成他孔明手中的弃子了。”安阳起一笑,将手中的白子一丢,随便落在了棋盘上。

“主帅...这...”孙滨看着那白子落下,正落在与当下战局完全无关的左下三三位置,而方才被安阳起围追堵截的大龙也因此有了一线生机。

一时之间,黑棋因为一条大龙的做活,竟由劣势转为了平势。

“玄涧,若是有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让你弃这一子,你是弃,还是不弃?”安阳起看着方才被他随手丢下的白子,笑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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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涧,就是这将军孙滨的字了,这几日来孙滨与安阳起的关系日渐融洽,安阳起也便不再称他为什么孙将军了。

孙滨看了看安阳起,又看了看方才被他丢掉的棋子,不懂这其中的含义。

“孔明即是如此了,劫。”安阳起说着,又落下一子,与黑子打劫。

孙滨似懂非懂,与安阳起应棋,时过半晌,棋局终焉。

“数子吧。”安阳起看着棋局,一处盘角曲四,一处双活,若是点目,这些可都不算目了,故而数子。

让先不贴目,双活十三目取半,盘角曲四亦算目,即便如此,安阳起还是以那半目的微小优势拿下了胜利。

孙滨不禁有些讶异,他自认为自己棋力不低,没想到在安阳起让一子且放水的情况下还是输了。

“主帅这棋力...赶得上国手了吧?”孙滨一边收拾着棋盘一边赞叹道。

“哈哈...若是那位也算国手的话。”安阳起笑了笑,不由得想起自己那个师父,布局、对杀、做活、劫争,这可是谭逸林手把手教他做的,只是当时他还不懂为何师父整日要他做这些看上去毫无意义的事情。

一奕过后,安阳起也多半可以确定,那罗肃就是诸葛亮手中的弃子了。

想必自己将罗肃和他的四千大军围在三台郡的消息,诸葛亮当然也是知晓,只是这几日来楚军都没有动静,估计是不会再有动静了。

没有动静,这对于安阳起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宽慰了,只要楚军不动,就说明诸葛亮手中的援军还没有到,那么他安阳起就有机会。

但是自己这一番计谋,定然会迎来诸葛亮的反击,至于诸葛亮会如何反击,安阳起便不得而知了。

“罢了...夫人可与我手谈?”安阳起甩了甩脑袋,便把目光移向不远处静坐在那里的项玉。

“妾可下不过老爷。”项玉瞥了安阳起一眼,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起身朝着这边走来了。

项玉知道,安阳起虽然看上去这样一副风轻云淡萧闲不已的模样,实际上他的心情只怕是比任何人都要烦躁。

或许这手谈,能解安阳起一时烦闷吧?

“主帅,都在这了。”剑阁,剑门关内的中军大帐中,一名副将抱着一堆东西摆在了诸葛亮的桌上。

那一堆东西,有书简,有布绢,还有信纸。

“好...先下去吧。”诸葛亮看着那一堆书卷有些发愁。

“是。”那副将就要告退,却被诸葛亮叫住了。

“等一下,把这个交给祁将军。”说着,诸葛亮拿出一个锦囊递给了那传令兵。

传令兵接过锦囊顿了顿,心想这主帅可真够神秘的,有什么事也不直说,就递过来一枚锦囊,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先前主帅命令三郡撤军之际也是递了这么一枚锦囊,结果惹得列将军不满,以至于才有了前几日那罗肃擅自出兵的悲剧。

传令兵离开后,诸葛亮便坐在大帐内,拿起桌上的一卷卷书简看了起来,那上面记录的都是关于安阳起的情报。

三台郡中。

“将军...要不,要不降了吧...”

自那之后又是五日光景,三台郡中的楚军各个面黄肌瘦,已有些许饿殍在地了,也就那将军罗肃还好点了。

“...草他奶奶的诸葛亮!为何不来救本将军!为何不救!”三台郡的郡主府中,罗肃怒不可遏地拍打着座椅的扶手,看上去滑稽不已。

若说早几日,楚军从上到下所有人都抱有一线希望,只要他们靠着随行干粮苟活几日,等来主帅诸葛亮的增援便能化险为夷了。

然而随着时间一日日过去,这一线希望也逐渐破灭了。

大骂一通之后,罗肃也是心如死灰。

降吧,再不降只怕这楚军三千余人就要随他罗肃陪葬了。

最后还是降了,在这三台郡中围困了八日,罗肃带着三千多将士打开城门投诚。

顺军那边,安阳起早就做好了迎接楚军的准备。

“主帅,罗肃降了。”大帐中,孙滨走来汇报道。

“好,吩咐下去吧,把罗肃各部打散安排在我大军各部当中,免得出什么岔子,另外给罗肃随便安排一个官职,毕竟他也曾是楚军将帅。”安阳起道。

“是。”孙滨笑了笑,应答后便离开了。

而安阳起这几日来一直在思考两件事情,这其一,自然就是太后那边的事情了。

按理来说,这几日的功夫,太后应该早已知晓了安阳起被派来森淼城担任骁骑将军一事,但为何却迟迟没有传来太后的诏令呢?

按照安阳起的推测,太后对于自己担任这骁骑将军一事应当是极力反对的,毕竟森淼城乃是眼下大顺的门户,这么重要的位置又岂能交给安阳起这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人来?

另外一件事便是关于孔明的了,这几日来诸葛亮一直按兵不动,到底打的什么如意算盘?自己将罗肃生擒,难道诸葛亮就没有一点反应吗?

无巧不成书,就在安阳起寻思此事之际,大帐外传来一阵躁动,随即便有一道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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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近的脚步声传入安阳起的耳中。

“主帅...!楚军开拔!兵出剑阁了!”人未见而声先至,传令兵的声音顿时刺破安阳起的耳膜。

“细说。”安阳起一皱眉,心想这诸葛亮总算是出兵了,然而却偏偏挑在自己纳降罗肃之际出兵,难不成那诸葛亮提前知晓了此事吗?

传令兵喘息两口才说道:“主帅,楚军开拔约莫两万大军,正在朝三台郡进军!”

“三台...”安阳起暗道不妙,看来那诸葛亮的确是知获了自己纳降罗肃的消息。

罗肃归降,三台郡无人镇守,只剩下罗肃那三千多的残兵败将,这样的一座城如何能守住?

但转念一想,这诸葛亮按理来说手上应该只有五万人,却能如此大张旗鼓拿出两万大军直指三台,难不成是楚军的增援到了?

想到这里安阳起脸色一变,若是楚军增援到了,那仅凭自己这五万人是完全守不住这森淼城的。

“楚军行至何处了?”安阳起急忙问道。

“刚出剑阁。”传令兵道。

所幸是刚出剑阁,从剑阁行至三台,若是缓行军怎么说也需要一天的时间,一天的功夫,足以让安阳起设防三台郡了。

若是急行军,那也需要三五个时辰,留给安阳起的时间还是相对充裕的。

“命盐亭、隆昌二郡守军急行军往三台,安岳本部按兵不动,遣调五千精骑随时准备接应三台郡。”安阳起想了想,沉声道。

正面迎敌,安阳起已经做好了打一场防守战的准备了。

传令兵接了命令便离开了大帐,顿时整个大营中沸沸扬扬,这赋闲足足八日有余,总算是有仗可打了,经由先前围困罗肃一战打出了优势,眼下三军士气高昂,各个摩拳擦掌,想要与那楚军一战呢。

两军开拔,楚军自剑阁出兵,顺军自盐亭、隆昌出兵,约莫四个时辰之后,双方各两万大军便在三台郡前碰头了,双方作为主帅的安阳起与诸葛亮自然也领先走于阵前。

对于城池的攻守战,并非如字面意思,一方守在城中,另一方搭云梯备战车强攻。

大军分为三阵,前阵列于前线与敌军厮杀迟滞,中阵散开于城池周遭驻守,以防包围的同时还要镇守粮道,最后才是后阵,负责镇守城墙宫闱。

“那就是诸葛亮了?”阵前,两军相隔约莫百丈,安阳起身披战甲腰挂长剑,胯下尚有一匹良马嘶啸。

而百丈之外的楚军大军阵前,一辆似乎马车又不似马车的带顶四轮车徐徐前行,四轮车上还坐着一个人影,看不清楚具体容貌,但可知其年岁不大,是个年轻人,手中似乎还拿着一面羽扇轻轻扇着。

对于那诸葛亮所乘的四轮车,安阳起颇为好奇,这行军打仗,不骑马,却坐起了车,还扇着羽扇,这诸葛亮看样子也是奇人一个。

“那就是安阳起了吧。”楚军阵前,诸葛亮坐在四轮车上,凝眉看着百丈之外顺军阵前的一个独特身影,想必就是顺军主帅安阳起了。

身披战甲,腰挂长剑,让安阳起的确多了那么几分威武气质,但即便如此还是难掩他那一身的文人书生气。

“全军列阵!”安阳起见到来势汹汹的楚军,顿时将腰间的长剑一把,振臂高呼。

顺军两万大军顿时有规律地四散开来,分为前中后三阵,每阵又化为三个方队,步盾卒在前列盾,槊兵持槊在后,弓弩手列于最后。

“真是着急啊。”诸葛亮看着顺军不断变化的阵型,不由摇头叹息。

阵变罢,顺军中快马走出一员猛将,顿时行至两军中间。

“安岳燕子路在此!楚贼受死!”自称燕子路的猛将将手中长枪一探,嘶声叫阵。

马蹄声碎,楚军中也走出一员大将,银盔玉带,阔斧扛肩,看上去年轻俊朗。

“我乃太原上将军祁顺之!待我一斧取你狗头!”

一人使枪,一人用斧,两员大将便在两军阵前交手。

数百回合不分高下,两人相互怒视一眼,各自撂下一句狠话便退回了各自的军阵当中。

这阵前叫杀,不过是涨涨士气罢了,哪一方的大将被斩于马下了,哪一方便士气低迷,相反另一方则会受到鼓舞。

“攻城!”见两员大将不分胜负,诸葛亮将手中的羽扇向前一指,高声下令。

“杀!”顿时,喊杀声震天,两军前阵正始厮杀在了一起,哀嚎遍野,血光冲天,杀气凌然。

至于安阳起,已经随着后阵回到了三台郡中。

前阵厮杀的这段时间,中阵便负责拉长战线以防被围,同时还要确保粮道,至于后阵则回到城中,加固城防。

“撤!”顺军前阵已有将近二成的伤亡,前阵领军便鸣金收兵了,这时的战场便由城外空地转移到城墙内外了。

这场守城战决定着成败,双方接近半数的大军都在这里了,若能守住,顺军便由此能够势如破竹地直取剑阁了。

但让安阳起想不通的是,为何诸葛亮会突然间跟自己这般拼命呢?如果不是因为收到援军,难道是有着其他的什么计谋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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