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回 戕害忠良

诸葛亮,字孔明,森淼城南阳郡人士,善军略。

安阳起不关心朝政,对于天下大事也不闻不问,自然是没有听说过此人。

不过就楚军的驻扎布阵来看,这诸葛亮的确算个人物。

“二十岁?”大帐之中,安阳起惊异地看着眼前的夫人项玉。

项玉臻首微颔,面色凝重,不置可否。

如今的诸葛亮,二十岁出头,而楚王李麟三顾其于草芦时约莫六年以前,也就是他十四五岁之时,难不成这孔明十四五岁之时就已经盛名在外了吗?

夏夜降临,大营中已经点起了灯火,日间暑气尚未散去,这军营之中仍似蒸笼。

而在这炎热营中,安阳起却感觉有些寒凉。

“老爷该歇息了吧?”不远处的床榻上,项玉侧卧褥中,撑起半边身子说道。

安阳起在帐中来回踱步,似乎在等待着营帐外的消息。

如果这诸葛亮真如项玉所说的那般用兵如神,那安阳起派去刺探楚军虚实的两支队伍岂不是早已在那诸葛亮的推测之中了?这森淼城一带群山环绕,沟壑四起,尤其是这靠近剑阁的一带的地形更是错综复杂,若是那诸葛亮提前布好伏兵,那孙滨与彭铉岂不是有去无回了?

“主帅!”就在安阳起提心吊胆之际,大帐外传来了一个声音。

安阳起听闻赶忙离开大帐,朝着外面走去,在帐门前与一个传令兵迎面碰上。

“主帅。”传令兵本以为安阳起正在大帐内候他,却没成想在这里便遇到了安阳起。

“何事。”安阳起心急如焚,却故作沉稳,身为一军之帅他不能轻易慌乱。

“禀主帅,三台郡被攻下了!”传令兵一脸喜色。

“什么?”安阳起闻言一愣,本以为是噩耗,没成想却是捷报,然而安阳起却还是不太相信地问道:“真的?”

不论这楚军当中坐镇之人是谁,是那诸葛亮也好,是别人也罢,这个消息怎么看都不像是真的。

眼下自大军开拔不过一个时辰,而三台郡离安阳起大营所在的盐亭郡虽说不过一百里,往返的确也只需一个时辰,但这不是逛亲戚,这是攻城,不是一往一返那么简单,又怎么可能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解决?

“主帅,是真的!那三台郡根本就是无人镇守!彭将军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郡城!”那传令兵道。

无人镇守。

四个大字烙在安阳起的耳边。

“你说...什么?无人镇守?”安阳起这下是彻底乱了心神,这已经不能用简简单单“意料之外”四个字来形容了,若要明说,只能是“意料之外的之外”了。

“对,主帅果然神机妙算!那三台郡完全就是空城一座!”传令兵道。

“...我知道了。”安阳起心中无比震撼,他完全猜不透坐镇楚军的诸葛亮究竟是在做什么,难不成这诸葛亮并非入传言中所说的那样神机妙算?还是说这后面还有着什么别的计谋?

“主帅,彭将军与孙将军请战,说要乘胜追击,拿下梓潼、阆中二郡。”安阳起沉思之际,传令兵又继续说话了。

“梓潼、阆中二郡吗...难不成有重兵把守?放空三台郡就是在诱使我出兵梓潼阆中?或者说...不过是在扰乱我的心神?让我望而却步?亦或者...”安阳起的脑海中出现了无数种猜想,让他迟迟不肯下定决心。

“传我号令,死守三台郡,隔断剑门关,任何人不得请战,静候朝廷增援,违令者斩。”想了想,安阳起还是打算稳妥行事。

“主帅,这...”传令兵脸色一变,原本的欣喜化为迷茫与不解,这明明是一个乘胜追击的好时机,为何安阳起却在这时选择了驻守观望呢?

“怎么?”安阳起也看出了这传令兵为难的情绪。

“不...没,没事...”传令兵赶忙解释不敢得罪,毕竟这位主帅初到任时的雷霆手段他可是听说过的。

“没事那就依令行事吧。”摆了摆手,安阳起示意那传令兵退下。

传令兵虽说心中不太情愿,但无可奈何,他不过就是个传令的。

而安阳起面色凝重地回到了营中,心中纠结不定,对于诸葛亮放空三台郡的行为安阳起大为不解。

在安阳起的直觉中,这诸葛亮一定有着什么其他的计谋,兴许是先入为主,让安阳起对于诸葛亮此人的任何一个举动都颇为关注,认为其根本不会犯下这样幼稚的错误。

三台郡的重要意义,不论是久经沙场的老将,运筹帷幄的军师,甚至是营中的小卒都了然于心,总不至于那个被誉为用兵神鬼的诸葛亮不清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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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空了?”营帐寝室中,安阳起将方才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知了项玉,项玉也是少见地露出一丝惊诧。

“夫人以为...这诸葛亮,究竟在做什么打算?”见项玉一脸惊诧的样子,安阳起就知道恐怕项玉对于这个诸葛亮的所作所为也是难以揣摩,但安阳起还是抱着一丝希望问道。

“难不成...传闻有失偏颇?”项玉的第一反应竟与安阳起差不了多少。

但那毕竟是楚王李麟花大功夫请来的军师,又岂会这般不堪一击?

“老爷如何处理了?”一时半会儿,项玉也没有什么头绪,只好问问安阳起的处理办法了。

“我命三军切莫轻举妄动,不得请战。”安阳起如实回答。

闻言,项玉稍稍安定心神,点了点头道:“老爷此法妥当,眼下还未与那诸葛亮真正交手,还是稳妥些好。”

这也是安阳起的意思,但同时,安阳起也不得不对那诸葛亮心生钦佩了。

要知道两人都是初次交手,但那诸葛亮就敢如此大胆直接放空三台郡,且不论那诸葛亮计谋如何,单说干云豪气与过人胆魄,安阳起便是自愧不如。

同时安阳起的心中也闪过一丝不屑与冷意,这诸葛亮如此大胆嚣张,放空三台郡就好似有意挑衅一般,加之又这般年轻,多少让安阳起有些轻视,毕竟眼下两人还并未真正交手,那诸葛亮的能力不过是存在于传闻之中罢了。

“主帅,行军司马王骞求见。”就在这时,帐门外一名护卫走来行礼说道。

“请。”安阳起正在琢磨那诸葛亮的事情,听有人求见,更是想都没想,直接出言相请。

项玉听闻有人要来,赶忙翻身自床榻上走了下来,稍稍打理了一番衣装后正襟危坐。

不时,一个身着便服的男子便出现在了安阳起面前,想必就是王骞了。

王骞看上去约莫三十多岁的样子,留着一撮打理的很规整的胡子,看上去老成稳重。

“见过主帅。”王骞上前行礼,同时瞄了一眼不远处的项玉,神色中闪过一丝疑惑。

“王司马上座。”安阳起伸了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便将王骞请上了坐席。

安阳起与王骞联袂行至桌边,坐在了王骞的对面,而项玉也徐徐走来,坐在了安阳起的身边。

王骞脸上的不悦与鄙夷一闪而逝,毕竟行军打仗还带着女人这可谓是闻所未闻。

“拙荆项玉。”安阳起自然是没有察觉那王骞的神色,而是着手介绍起了项玉。

“见过夫人。”王骞虽说心中对这个新到任的主帅颇有不悦,但该有的礼数却是半点也不缺。

安阳起不再客套,直接问道:“王司马深夜造访,不知何事?”

王骞似乎也是心系军政大事,直接问道:“下官闻楚军将三台郡放空,不知确有此事?”

“确有此事,彭将军已经带人克复三台。”安阳起道。

“那,主帅如何吩咐接下来的事宜了?”王骞闻言脸上顿时泛起一丝担忧。

“我命全军稳守,不得请战,违令者斩。”安阳起道,对于这王骞的语气,安阳起也颇为不喜,这王骞就好似在教训晚辈一般,虽说从他的语气中多少能够听出是真心关切军政大事,不过安阳起也有着自己的气度,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好...那就好啊...”王骞闻言倒是松了口气,看向安阳起的眼神也少了些抵牾,也逐渐开始认可这个新到任的主帅了。

安阳起看到王骞如释重负的模样,不由得有些疑惑。

“不过...这一直守着也不是个办法,王司马可有破敌之策?”安阳起问道。

“哎...下官哪敢有破敌之策啊...若主帅能如是守到京中驰援便可啊。”王骞摇头道。

“哦?王司马是怕了那诸葛亮了吗?”安阳起笑道。

“诸葛亮?”王骞一愣,显然是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但旋即却又解释道:“那楚军下官自然不惧,只是眼下...哎...军心不稳,兄弟阋墙,又如何能破阵杀敌啊。”

“兄弟阋墙?”安阳起眉头一皱,他从那王骞的话语中听到了一些别样的意思。

军心不稳,安阳起自然是知道,从不久前剑阁沦陷,到后来的三郡失守,军心自然是不稳。

而兄弟阋墙安阳起就不知是何意了,难道这军中起了内讧吗?

“主帅不知吗?”王骞见安阳起一脸疑惑,不由问道。

“不知,王司马详述。”安阳起摇了摇头道。

“主帅来前,这森淼城守将主帅乃是吴兴,那是大将军吴怿的长子,只可惜惨死奸佞屠刀之下。”王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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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神色便哀伤起来。

吴兴,安阳起不曾听说过,但吴怿的名字在整个京城,乃至上国都如雷贯耳,那是追随太上皇帝立下赫赫战功的大将军,五年前死在了御州与高车氏的大战当中,为此先帝悲痛万分,甚至那吴怿的尸骨,都被先帝葬在了皇陵旁,足见吴怿在大顺的名声与地位了。

“何人陷害?”安阳起皱了皱眉问道,看来这森淼军中的事情,远比自己想的要复杂。

“哎...”王骞长叹一声,娓娓道来:“前些日子剑阁守将洪书全,不知为何突然撤离剑阁,致使森淼城门户大开,楚军一涌而入,连破三郡,吴将军大怒,要斩那洪书全,谁知却被营中奸佞谗害,将罪责都推到了吴帅一人头上,吴将军被...”

王骞说着,声音竟有些颤抖起来,之后的事情不用王骞再说安阳起也知道了,原骁骑将军吴兴被斩,才有了陛下那封圣旨,而后安阳起才来到了这森淼城任骁骑将军。

“何人所为?”安阳起拧眉怒视,心中早已是怒意滔天,这等戕害忠良的事情,安阳起怎能不生气?

然而王骞却摇了摇头。

实际上就算是王骞不说,安阳起也多少有些眉目,先前放空剑阁的守将洪书全就是受那严琛所托,而如今安阳起又知道了这些往事,自然有理由全部怀疑到那严琛头上去了。

“夫人以为是何人所为呢?”即便安阳起心中已经有了眉目,但还是决定问问自己这个无所不能的夫人项玉。

而安阳起开口,王骞更是投去了诧异的目光,心想那项玉一介女流,对于这种事情又有什么发言权?同样那安阳起竟也是如此不守规矩,行军打仗还将夫人带在身边。

不过眼下王骞对于安阳起有着不少好感,单从方才安阳起按兵不动的行事手段上来看,这安阳起似乎不像是个鲁莽草率的将领。

“老爷,放空剑阁的守将洪书全既然是受督军严琛指使,妾以为,戕害吴将军之人便有可能是督军严琛,然严琛不过为一督军,想必此后更有他人做主,而严琛与朝中的...罢了,妾就不失言了。”项玉颔首低眉,体态自然,没有丝毫拘谨。

王骞眼前一亮,顿时向项玉投去惊异的目光,这女子一开口王骞便知晓其不凡,不仅声音舒缓淡然毫不造作,其言语也是有条有理,甚至于能够深入挖掘到事情背后的主使,而即便如此也是点到为止,对于不甚明了的事情也并未断言。

安阳起暗地里捏了捏项玉的小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安阳起当然知道项玉想说的是少府君严锜,但毕竟这关系到朝堂党争,而眼前还有着外人王骞。

不过项玉也自有分寸,就此打住不说了。

“王司马也听到了,拙荆之言,便为我意,若是王司马同意,我愿助王司马一臂之力,为吴将军沉冤昭雪,如何?”安阳起看着王骞笑道。

而王骞的脸色有些不太自然,起初他并没有将项玉一介女流放在眼里,但没想到项玉出言就直取要害,犀利无比,顿时让他对项玉的看法有所改观,心底里的那种不屑与轻视荡然无存了。

“这...”王骞闻言呼吸顿时急促起来,这是他这几日来日思夜想的事情,但奈何他在这营中孤身一人,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安阳起出言愿帮助他王骞,虽然不知安阳起究竟有什么意图,但这个诱惑无疑是巨大的。

“王司马不必揣测我的心思,我只是恰好与那督军严琛有些过节罢了。”安阳起一眼便看透了王骞心中所想,出言说道。

实际上严琛与他安阳起还真没有什么过节,但那严琛却是少府君严锜的侄子,况且还做出了这等人神共愤的事情,安阳起不过是想借这个机会,剜除少府君严锜的一条臂膀罢了。

“...好,要我做什么?主帅但说无妨。”王骞说道,他不相信安阳起能这么轻易答应帮助他为吴兴沉冤报仇,想必是有什么条件的。

“哈哈...王司马言重了。”安阳起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看来这王骞也算是个聪明人,于是便有了将其收入自己麾下的打算,然而眼下还不能确定这王骞究竟是向着谁的,所以安阳起在这王骞面前如何都没有提起少府君严锜的名字。

“有人戕害忠良,那我安阳起便攘除奸邪,即便王司马今日不来找我,若有朝一日让我得知此事,我也定要取那奸佞项上人头。”安阳起从桌边站了起来,眼中寒芒闪烁。

安阳起身上传来阵阵令人胆寒的戾气,项玉惊异地看着安阳起,自己跟在安阳起身边足足有六七年了,但安阳起这副模样项玉还是第一次目睹。

看来,安阳起在这森淼城守军当中的雷霆手段,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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