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当年

顾璟浔收拾好自己之后,又吃了些东西,冬日里天黑的快,外面早早地就掌了灯。

她白日睡了一天,身体虽然不适,但上了药又让惊蛰按摩几遍,也没那么难以忍受。

马车已经停在院门口,顾璟浔由着惊蛰抱上去,全程腻歪在他怀里没下来。

她自不是急着要见裴彻,但裴复的事,却刻不容缓,裴彻既要见她,兴许她还真能从他嘴里撬出点什么。

马车一路走的是青砖大道,没怎么颠簸,顾璟浔坐在惊蛰腿上,手摩挲着他的下巴。

上面生了些胡茬,看着不明显,摸着却有些硬。

顾璟浔拿指尖戳了几下,埋怨道:“你这里昨晚扎到我了。”

惊蛰微怔,迷茫地看向她,半晌才抬手摸了一下下巴。

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他忽然欺近,故意用下颌在顾璟浔脸蛋上蹭了几下。

姑娘的皮肤娇嫩,硬硬的胡茬蹭到脸上,又刺又痒。

顾璟浔忍不住后仰着去躲,握着拳捶他,“你讨厌!”

这一拳一声齐齐砸到心口,惊蛰眸底隐约晦涩,长臂一伸把人箍了过来,又去蹭她,蹭完脸蛋继续向下蹭她脖子,时不时耸动鼻翼,嗅着她身上的清香。

他动作不重,顾璟浔也没觉得疼,就是痒得受不了,等人磨到侧颈的时候,她实在憋不住笑出声来。

她痒得难受,咯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偏惊蛰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没完没了的磨蹭,她那点力气在他面前等同于蚍蜉撼树,推也推不开,打也打不动,这会儿竟被他捏的死死的。

顾璟浔上气不接下气,一边笑一边踢着他骂。

到最后惊蛰停下来的时候,顾璟浔都要缺氧了,喘息不定浑身瘫软地倒在他怀里。

她大口喘了一会儿气,惊蛰正用大拇指轻轻揩着她眼角的泪水。

顾璟浔躺在他腿上,眉眼弯出一抹娇媚的弧度,小手勾了勾,示意他低头。

惊蛰被她这幅神态勾了魂儿,痴痴地跟随她的指引,垂下头颅。

姑娘双臂搂上他的脖颈,送上娇艳欲滴的红唇。

惊蛰眼睫抖颤,缓缓闭上眼,下一刻,嘴唇和小腿先后传来一痛。

惊蛰猝不及防瞬间清醒,一脸怔忡地睁开眼睛。

姑娘咬完踹完人已经迅速挪到了角落,瞪着他,“欺负完人还想要亲亲,你做梦!”

她故意磨着方才那一口咬过他的贝齿。

惊蛰下意识舔了舔下唇的刺痛,感受到了属于血液的腥甜。

他喉结滚动,无声吞咽。

默了片刻,才慢慢往顾璟浔身边挪。

想伸臂抱人,见顾璟浔一副还要踹人的架势,又默默放下了手。

他又靠近了些,张张嘴说不出话,好半会儿,才憋出一句,“我错了。”

顾璟浔继续瞪他,“错哪了?”

“我不该蹭你。”

顾璟浔完全没一点要原谅他的意思,继续虎着脸,“你想蹭蹭两下就行,我都说不要了,你还蹭!”

惊蛰又说不出话了,手撑在软垫上,僵硬地像个木石。

马车拐了一个弯,驶入另一条街道,在顾璟浔以为他无话可说准备再度发作时,青年突然垂下头,低低道:“话本里说,姑娘家说不要,就是要的意思。”

他声调一贯的清冷如玉石落寒潭,此刻碎玉相击,无端的失落又不解。

顾璟浔:“……”

顾璟浔成功被他逗笑了,继而嗔道,“那你也得,分情况。”

至于什么情况,她才不告诉他,让他自己琢磨去。

……

两人玩闹了一路,终于到了诏狱,这里不同于别处,便是顾璟浔也不能随意进出,她暂时没有下车,由随行的侍卫先去通报。

一盏茶的时间,侍卫回来禀报,说是不久前裴彻已经被移交到了大理寺。

诏狱由皇帝直接管辖,顾政将人移去了大理寺,应当是打算由三司来审裴家一案,再由他下诏定罪。

顾璟浔吩咐车夫调转马头,往大理寺的方向去。

待马车停到大理寺门口,惊蛰率先从上面跳下,转身又将车辕上的顾璟浔抱下来。

门外的守卫见是顾璟浔来,丝毫没有阻拦,打开大门放一行人进去,又慌忙去禀告了顾璟连。

天色已经很暗了,院内长廊挂着两排灯笼,被寒风吹得摇晃不已。

尽头的两个人影,一前一后走来,其后一身紫袍官服,正是顾璟连。

他前方的人,身形魁梧,走了几步回过身,看了顾璟连片刻,刻意放缓声音:“近来天寒,你记得多加点儿衣服。”

顾璟连温温一笑,灯影晃动,让人辨不清那眸中是否有柔和的情绪,他道:“夜深了,父亲也先回去吧。”

桓亲王顿了一下,神态明显放松不少,脸上也浮现笑容,转身之际,恰好对上顾璟浔那比冬夜还要冰凉的目光。

姑娘拥着雪白的狐裘,立于长廊之下,小脸莹白,红唇娇艳,看着纤弱无害,眼神却锐冷如刀,仿佛能将人的皮肉划开。

桓亲王莫名被她的目光刺到,瞳孔微微一缩躲闪开,正巧看到立在顾璟浔侧后方,一身玄衣劲装,敛默如暗影的惊蛰。

他眉头一皱,下意识板起脸,“你就是平南侯府的侍卫荆祈?”

语气中带着挑剔不满,似有轻蔑。

惊蛰未曾回应,顾璟浔已经抬步朝前走了两步,抬起头微微眯眸,“他是谁与你何干?”

两人无声对视几息,气氛剑拔弩张。

桓亲王觉得,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顾璟浔总是能轻易的让他暴怒的到去理智。

她总是在离经叛道,一个女儿家不好好听从他的安排嫁人生子,却在外做尽了荒唐事,以至名誉全无,对他这个父亲,也不见一点儿尊敬孝顺。

甚至于,如今竟看上了平南侯府一个身份低贱的侍卫,这侍卫曾经还是那等污糟血腥之地爬上来的杀手。

桓亲王又看了一眼惊蛰,厌恶芥蒂写了满脸,他肃着面孔,沉声朝顾璟浔道:“我是你父亲,你的事我如何不能管?”

他到底忍下了心中升腾的怒火,少有的对顾璟浔缓和了态度和语气,“你是东琉的长公主,出身高贵,想要什么样的好儿郎没有,何必跟一个低贱的卫子混在一处。”

他说出这种话,丝毫不顾及当着惊蛰的面。

“桓亲王怕是忘了你我早就断绝关系。”顾璟浔轻哂,“你也知道我是东琉的长公主?”

她退了两步,抓住惊蛰的手,冷道:“这是我未来的夫君,我的驸马,你若再敢辱他,别怪我不客气。”

桓亲王被她气得浑身发抖,抬手指着她,怒目圆睁,濒临发作之际,顾璟连上前打断他,“父亲还是先回府吧。”

不咸不淡的一句话,顷刻消了桓亲王的气焰,他深吸一口气,面色复杂地看了顾璟连一眼,甩甩袖子,大步走下长廊。

顾璟浔这才看向顾璟连,脸色不大好,“他怎么来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屋子方向走,脚步片刻不停。

顾璟连知道她这是生气了,无奈跟上去解释:“顾和光犯了命案,纪侧妃到处托关系不得,整日里同他闹,他应当是知道救顾和光没什么希望,昨日写了休书,把纪侧妃送去了城外庄子。”

顾璟浔这才扯起嘴角,这会儿心情明显愉悦不少,“他现在就剩你一个儿子了,也难怪会来大理寺寻你。”

顾璟连没说话,进了门特意寻了个汤婆子让顾璟浔抱着。

姑娘坐在他平日办公的地方,懒洋洋地倚着靠背,又问:“你怎么想?”

这些日子忙得不可开交,顾璟连还未曾正式向顾政请旨分出桓亲王府,只是带着容书年搬了出去。

顾璟连沉默,往窗外看去。

屋外寒风呼啸,灯影幢幢。

他复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并不单薄的官服,冷不防道:“近来天寒,也该给边境的将士添点冬衣。”

顾璟浔微愣。

顾璟连一个刑狱官,怎么关心起来边境将士了?

姑娘望着手里暖烘烘的汤婆子,似有所觉般,眼眸闪烁。

郜洲,确实不会再安宁下去了。

顾璟浔抬眸,“你的意思,你不打算脱离桓亲王府了,你打算把王府的家产捐出去,给边境的将士做冬衣?”

顾璟连:“是有这个打算,桓亲王说,只要我愿意回去,等今年年节进宫的时候,他就为向陛下请旨,把亲王的位置给你。”

顾璟浔又不自主地哼笑起来,没提桓亲王的事,而是道:“每年的冬衣开春就开始做了,你这个时候送,到了边境天也热了,给谁穿?再说,如今国库充盈,便是真的……同南襄开战,也不至于让你去捐家产。”

见顾璟连面色渐渐凝重,顾璟浔没再继续往下说,站起身朝门外走,忽然又停了一下,“倒是我,陛下不是说等过了年关要给我建一座长公主府吗,你明日进宫跟他说一声,不用建了。”

她把汤婆子塞给身旁的惊蛰,伸手打开门,“裴彻关在哪,我去见见他。”

顾璟连下意识想拦她,一想她已经亲自来了,依着她的脾气他也拦不住,便将目光落到惊蛰身上。

青年一手拎着汤婆子,一手虚虚护着顾璟浔,听到裴彻的名字神色也没什么异常,似乎打算跟她一块去。

顾璟连:“……”

他叹了口气,出门朝守卫吩咐几句,这才领着两人往左手边的长廊走。

一路慢吞吞走到大牢之中,顾璟连带着两人来到一间刑房。

这里收拾的还算干净,没什么异味,甚至放了桌椅,而裴彻,此刻正绑在中间的木架上。

这里是大理寺其中的一间刑房,只不过顾璟连提前派人清理过,将那些可怖的刑具都收起来了,连裴彻都被换了一件新的囚服,只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能看见些许伤口。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直直看向走进来的顾璟浔,竟扯着唇无声笑了一下。

只是目光落到惊蛰脸上时,笑容凝滞。

青年微抿的薄唇红润异常,唇珠破了一个小口。

裴彻攥拳,指尖有血滴落,钻心的疼,他对上惊蛰的眼。

他没能从青年眼中看到什么或得意或厌恨的情绪。

惊蛰太平静了,平静地让他觉得他在他眼中像个无关紧要的死物。

裴彻宁可他再次见到自己时,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这般的漠视,让他清醒的明白,在顾璟浔那里,不是惊蛰赢了他,而是他连入局都不曾。

没人任何人,她自始至终喜欢的,只有惊蛰,一个在他眼中,明明命贱身卑,微如蝼蚁之人。

裴彻闭了闭眼,再次睁眼时,眸底晦涩暗潮已经褪去。

他受了很多伤,久未饮水,声音虚弱又沙哑,“彻有些话,想单独同长公主殿下说。”

顾璟连自然不会同意,但顾璟浔却偏头对他温声说:“大哥,你先出去吧。”

她又看了看惊蛰,示意他也出去。

两人都没有动,倒是狱卒过来朝顾璟连禀报了些什么,他犹豫片刻,才匆匆出了房门。

顾璟浔伸手推了一下惊蛰,眉眼隐着笑,“出去等会儿,他绑着呢,还能伤我不成?”

青年一动不动,下颌紧绷,还是执拗的不肯走。

顾璟浔便踮起脚,对着他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什么。

青年冷白的侧颊,肉眼可见的绯红,眼睫颤得如振翅的蝶,默默地从门口退出去,手指不轻不重地搓了一下发热的耳垂。

顾璟浔理理身上的狐裘,转身时,神色已经不见方才的半点柔软。

她站在离裴彻三步远的地方,声音冰凉,“有什么话,说吧。”

裴彻双目布满了血丝,似乎刚从二人方才熟稔的亲热中回过神,怔然半天,才终于找回原本的思绪。

他勉强扯起嘴唇,维持着后背直起的脊梁,“殿下想不想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如何死的?”

顾璟浔只恍惚片刻,便又恢复平静,望着他没说话。

裴彻后脑枕在木架上,双目放空,窥着刑房中唯一的一扇小窗,可惜冬夜更深,外面不见丝毫光亮。

他继续道:“或者,殿下好不好奇,当年惊蛰为何会出现在郜洲?”

“你想说什么?”顾璟浔指尖轻轻捻动,手心出了些细密的汗。

“当年,常闾派渠门杀手到郜洲封家为他盗取兵器千仞,其中就有惊蛰,他们伤了封家众人,险些将封府毁于一旦,若非如此,南襄攻城之时,封家至少能护着你和你母亲离开郜洲。”

裴彻偏了一下头,迎上顾璟浔的目光,一字一顿,“杀母之仇,殿下如今还能心安理得同他在一起吗?”

刑房中诡异的寂静,唯有裴彻指尖滴落的鲜血,断断续续,像是来自深渊。

他从门缝中,看到那玄色的晃动的衣摆,嘴角的弧度无意识放大。

突兀的一声笑,讥讽嘲弄,是顾璟浔发出来的。

裴彻愣住,不明白她到了这时候,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他看着姑娘朝他走近一步,眼底的嫌恶毫不掩饰。

“裴彻,人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从你的嘴里,我却听不到一句真话。”

她脸上的笑凝固,一点点的冷却。

“我母亲是怎么死的,我比你清楚。她不会逃,不会让任何人挡在她身前,她是为了护住郜洲百姓,在城门战死的,我亲眼所见。”

她定定看着他露出来的脖颈上的血痕,仿佛穿透了过往,前所未有的仇恨,“这累累血债,杀母之仇,是我顾璟浔同南襄,同你裴家的!”

裴彻浑身蓦地僵住,背后的脊梁,甚至不可查地佝偻,他脸上的灰白,比受刑之时更甚。

顾璟浔的情绪,只失控了片刻,便重新归于沉寂,她往后退开,似乎靠近他都会觉得恶心。

“这些就是你要告诉我的所谓真相?”顾璟浔觉得好笑,“你以为我不知道?八年前,南襄的勃辽王曾秘密潜入东琉,最后出现的地方,在扈城,而你父亲,当年恰好在那里任职。”

“当初在扈城,你父亲就已经同勃辽王勾结在一起了吧,南襄一直对东琉虎视眈眈,常年骚扰边境,但有谢宪将军镇守,他们讨不到任何好处,所以你父亲才会买通谢宪的副将谭正明,构陷谢将军通敌叛国,将他骗至九环山,待谭正明借兵诛杀谢将军之后,勃辽王趁机攻入郜洲,坐实了所谓通敌卖国的谣言。”

“我想,谭正明应当不知道真的会有通敌一事,你父亲骗了他,所以他在冤杀谢将军之后,才会对南襄军殊死抵抗,一直拖到容长樽领兵驰援。”

当初谭正明能够代替谢宪,并非全因他诛杀谢宪有功,也因他死守住了郜洲附近的城池,没让南襄人攻入东琉腹地。

顾璟浔想,谭正明也许野心勃勃,一时鬼迷心窍想要顶替谢宪的位置,但他多年驻守边关与南襄交战不断,不像是能做出通敌之事的人。

从头到尾,都是勃辽王与裴复的计策,可惜他们想不到那等情况下谭正明居然没有反水,也想不到会有一个容长樽横空出世,打得南襄丢盔弃甲节节败退,被迫与东琉议和。

至于后来,谭正明与裴复,互相拿捏住了对方的把柄,谁也不敢妄动,谁也控制不了谁。

顾璟浔见裴彻神色几变,停顿稍许,又道:“南襄皇室昏聩无能,大权全握在勃辽王手中,你父亲去投靠勃辽王了,对吗?”

裴彻下意识反驳,刚张开口,对上顾璟浔似笑非笑的眼,又是一震。

但对方显然还有话没说完,她继续笑着,“勃辽王生性多疑好杀,这些年从没放弃侵吞东琉,你父亲如今只身投靠,对他若无用处,他难道会留你父亲性命?所以,你才要带走谭随文,你想借谭随文威胁谭正明,逼他投靠,对吗?”

“勃辽王需要谭正明倒戈,你裴家需要勃辽王相助,谭随文是谭正明唯一的儿子,掌握了他,再有谢家冤案的把柄,谭正明没得选择。”

“可是还不够。”

顾璟浔停顿了下,眉头轻蹙,“你裴家既然图谋东琉的江山,这些年不可能什么都没准备。”

她的眉头忽然又舒展开,冷不防地感叹:“扈城是个好地方啊,进可攻退可守。”

她撇了裴彻一眼,对方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了。

裴彻虽有城府,但生来富贵,年少便负有盛名,是旁人艳羡追捧的存在,几乎没尝过什么苦头,入狱之后被连续用刑几日,他那副支撑的伪装,早就被剥下来,连心态都变得不堪一击。

扈城是最后里应外合的底牌,一但失去,便是裴复逃到了南襄,依照勃辽王暴戾的个性,他不一定会留裴复这个已经无用之人。

顾璟浔很满意看到裴彻惶惧无望的表情。

当年,她和那些被南襄铁骑践踏的百姓,也曾陷入无边的恐惧与绝望。

只她还算幸运,遇到了惊蛰,躲过了杀身之祸。

但那血漫在脸上的温热感觉,她永远也忘不了。

裴彻还在不停地发抖,身上的刑伤,带动他的肌肉痉挛,疼得几乎快要麻木。

他深吐了一口气,再抬头时,脸上除了苍白几乎没有别的表情。

他终于反应过来,顾璟浔这是故意在激他诈他,也许在他提她母亲与惊蛰时她的紧张,都是装的。

可其实,一切早已经晚了,顾家这三个兄妹,全都正值年少,却比他父亲想象的要隐忍聪明的多,他们串通一气韬光养晦,甚至装傻充愣蒙骗着所有人。

裴彻不明白,身在皇室,顾璟浔顾璟连与顾政,究竟何来的那般信任。

但他而今却知道,他裴家多年经营,怕是在他被抓之时,便已被勘破。

裴彻闭上眼,不甘与煎熬交织,又觉得一切徒劳,甚至有些可笑。

这东琉到最后是山河动荡,还是国泰民安,终究他裴家都不可能再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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