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饱腹

惊蛰瞧她似乎真的动了气,快步近前将人从后抱住,紧紧地一点不松。

顾璟浔弄不开他,便抓着他的手放到口中咬了一下,“你又仗着力气欺负我。”

声音听着属实委屈,惊蛰无法,只能放开她。

姑娘也不看他,径直往床榻的方向而去。

惊蛰犹豫片刻,转身出了门。

他想着顾璟浔生气的缘由,好似因为他……那方面不好。

惊蛰绷着一张脸,心里五味杂陈,出了房间站在廊下许久,直到全身都被冷风吹得僵硬之时,才走下台阶,颇为气馁地吐了一口气。

顾璟浔在蛰哥哥出去后,躺到小榻上睡了小半个时辰,醒来原以为惊蛰应当回屋了,结果人却不见踪影。

她趿拉着鞋,吩咐侍女出去找,回禀的人说惊蛰出府去了。

顾璟浔不明白他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莫不是,蛰哥哥觉得她嫌弃他的技术,自闭了?

顾璟浔想着想着,开始头大。

她倒从来没嫌弃他的技术如何,她不过是觉得,蛰哥哥实在太小心翼翼放不开,以至于他自己不尽兴,她也难受。

姑娘趴在小榻上,一脸郁闷,半晌又坐起来,对着自己的脸一顿揉搓,慢慢地陷入自我怀疑。

她是不是太不知节制了?

顾璟浔下了小榻,漫无目的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一炷香的时间,前去寻人的侍卫将惊蛰的去处报了上来,人去了一间书斋,捎信回来说要晚些才会回来。

顾璟浔第一反应是过去找他,想想自己平日对他热情上心,事事惯着他,又觉得不忿。

她今晚可是打算让他睡踏脚的。

顾璟浔哼唧两声,心安理得地跑去找了刚被顾璟连送回来不久的容书年。

她大哥这次依旧没跟人说上几句话,就匆匆赶回了大理寺。

顾璟浔在自己嫂子那里待了许久,直到夜幕降临,才回到自己院中。

她这处院子留下来的下人没几个,夜里静悄悄的落可闻针。

平日里惊蛰在时,顾璟浔也没觉察这里有多清净,半下午没见他,她竟十分的不适应。

姚嬷嬷这边引她进了屋子,帮她取下身上狐裘,又是添碳又是备水。

“惊蛰回来了吗?”顾璟浔没忍住问了一声。

“还不曾。”

姚嬷嬷摇头,又添了一句,“荆公子下午一直在那间书斋里,方才侍卫来报,说人还在挑书。”

顾璟浔没应声,心里却在奇怪,他好端端的怎么看起书来了?

人既然没事,顾璟浔洗漱好之后,便爬上了床,姚嬷嬷正要吹灯,她又爬起来吩咐:“嬷嬷,在踏脚边铺一床被子。”

姚嬷嬷愣了一瞬,却也不多问,恭恭敬敬地低头应声,不多时便令侍女抱来一床新被。

屋里烧着地龙,踏脚旁铺着地毯,即便是这等寒天,睡在上面也不会着凉。

顾璟看了半天不满意,又吩咐:“再抱两床被子来。”

她说完自己放下床幔,躺到了被窝中,没一会儿又钻出脑袋,朝地上铺床的侍女道:“留一盏灯。”

……

夜色寂寂,寒气侵骨,风续着力,不断拍着窗扇。

顾璟浔却是被热醒的。

她本来也没完全睡着,这会儿浑身燥热得不行。

身体被紧紧压着,快要呼吸不得,热气从她的耳后绵延到了脖颈间,又继续往下。

顾璟浔嘤咛一声,慢慢睁开眼睛。

床幔被挑起了一半,她借着那盏余留的灯烛,看清了让她睡不安稳的罪魁祸首。

青年见她醒来,亲亲她的脸颊,又继续埋头向下。

顾璟浔清醒过来,立刻伸手去推他,“下去。”

正动情不已的人僵住,默默地从她身上翻下来。

顾璟浔也跟着他的动作起身,指着铺了厚厚几层被褥的地面道:“今晚你睡这儿。”

惊蛰:“……”

“浔……”他再要去说些什么,顾璟浔已经把自己裹成一团,背过身躺下了。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等顾璟浔再度转过身时,惊蛰已经在地上躺好了。

她盯着他,气哼哼坐起来,抱着他平日里用的枕头,砸了过去。

他居然连哄她两句都不哄!

软枕落到腰腹之间,惊蛰闷哼,倏地睁开眼。

顾璟浔对上他的视线,酝酿好要发作的话卡住,无端背后发毛。

那清凌凌如深潭一样的眸子,此刻烧起了野火,火光幽灭,像是暗夜蛰伏了许久未咀嚼到新鲜血肉的狼。

顾璟浔坐着半天忘记动作,等她反应过来准备躺下的时候,惊蛰却忽然起身,直接架着她的胳膊,将她拖到了床下他的被窝中。

惊呼堵在了嗓子眼里没能发出,衣帛碎裂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顾璟浔手忙脚乱地扑腾,拽出了那绣着桔梗花玄带的一角。

缎面的腰带被惊蛰抢了去,他揽着她抱起来,将那腰带附在她眼睛上,于脑后打了一个结,又推着她倒在铺了厚厚被褥的地上。

顾璟浔的后脑勺撞到枕头的一角,视线被遮挡,其他的感官却被无限放大。

她闻到青年身上带着热力的书卷清香,感受到了他禁锢在她腰间紧绷的小臂。

屋外的风还在不断蓄着势,时急时缓地吹卷,只待寻到何时机会,破窗而入。

伏在夜晚的野兽,獠牙露出来了的时候,不撕咬到饱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

天光尚暗,夜色寂寂。

拔步间走下一道身影,只着中衣,移到床边掀开了被褥的一角。

姑娘纤细白嫩的小腿搭在红色的软衾上,脚踝处系着玄带,其上的桔梗花沾了污渍,鲜艳靡丽。

惊蛰小心翼翼地将腰带解开,帮顾璟浔掖好被角放下床幔,又迅速扯了地上的被单,将几床被褥收拾干净,这才去打了热水,替自己和顾璟浔清理了一遍身体。

榻上姑娘只有脑袋露出来,吭吭哧哧睡得正沉,甚至打起了低低的呼噜,显然是累极了。

惊蛰无声走到外室窗边,开了一条缝,任屋外冷风一点点侵到全身上下,终于缓缓吐了一口浊气。

他关了窗户回到里间,弯腰坐在炉旁的绣墩上,发了许久的呆,才终于起身,往床榻之间走去。

他没有直接上去,而是屈膝坐在踏脚,倾身趴在榻边,两手垫着下巴,一动不动地盯着熟睡的姑娘,墨眸波动,澈如甘泉,流转着无限缱绻。

两人鼻尖仅一寸之隔,呼吸交织,热气窜流,惊蛰不住凑近,轻啄了一下她的软唇。

半晌,他起身抱着一堆脏掉的东西,悄无声息潜到后院水井旁,坐在小马扎上,趁着破晓之前一点点地把东西洗净。

水井旁放着两个木盆,青年低着头,微弯着腰,看着手中被水打湿的腰带,在这寒凉的冬夜里,心跳搏动如鼓,血涌灼热。

……

等顾璟浔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了,房间里不见惊蛰的身影,她便曲着腿爬起来,刚动了一下,又不受控制跌回去,顿时倒吸一口气。

“惊蛰!”

她心里窝了点火,也不像平常甜甜地叫哥哥了,只不过一开口才发觉,嗓子哑了,这一声喊,绵绵软软倒跟撒娇一样。

顾璟浔咽了一口唾沫,暂时润润自己的嗓子,又缩着给自己揉了一会儿肚子,一边揉一边嘟嘟囔囔。

她这回可算知道蛰哥哥为什么一直克制隐忍着了,她之前居然还觉得自己的身体很能造。

顾璟浔悲愤地想流泪。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熟悉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一阵饭菜的香味。

顾璟浔吸吸鼻子,肠胃受了勾缠一样下意识蠕动。

她窝在被窝里没有动,等惊蛰走过来坐到她身边,就用一种幽怨异常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盯得惊蛰不敢直视。

他手里端着一碗热粥,低声问:“要喝点吗?”

顾璟浔终于移开目光,虚虚地望着罗帐顶部,有气无力道:“我起不来。”

惊蛰微赧,慢慢挪到顾璟浔身边,抱着人坐起来,圈着她盛了一口粥,喂到嘴边。

顾璟浔就着汤匙喝起来,一碗见底,惊蛰才道:“你大哥,上午来过两趟。”

顾璟浔扭头,“你怎么不叫醒我?”

“他知你还睡着,不让打搅。”

惊蛰说得有些不自然,抽了个软枕垫到她身后,起身将瓷碗放到桌子上。

顾璟连第一次来是早上,知道妹妹睡着便没打搅,直接去了容书年那里,等到中午又来了一趟,见妹妹还睡着,又见惊蛰那般情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睨了惊蛰好几眼,才甩袖而去,惊蛰自知理亏,自然什么都得受着。

惊蛰这边将碗勺收拾好走回来的时候,姑娘正抱着枕头瞪他。

惊蛰自觉理亏,小心翼翼地坐回她旁边,嗓音微哑,“你哪里不舒服,我帮你揉揉。”

“我哪都不舒服。”

顾璟浔越想越气,用枕头砸了他一下,“你昨晚上是不是嗑药了?”

惊蛰:“……”

“没有。”青年红了耳,伸臂将人搂住,手钻进被窝,摸到顾璟浔的小腹,徐徐按揉。

怀里的人如同被顺了毛一样,哼哼唧唧地蹭着他的胸膛,又勾着手去把玩他的头发,语气总算正常了些,“你昨天下午怎么想着去书斋?”

惊蛰正打圈按揉的手微僵,抿着唇什么也没回答。

顾璟浔似想到了什么,顺势拽住他的发,眯着眼挑眉道:“你去书斋看的什么书,是不是那种有图的,两个人的?”

青年的手开始颤抖,呼吸浊沉,一点一息变得紊乱。

半晌,他竟沉闷地“嗯”了一声。

顾璟浔见他居然还敢应声,手里的头发甩到他身上,恼道:“你看了那么久的书,就只学会了用蛮力?”

惊蛰被她说得无地自容,也顾不上头发被她弄乱,语无伦次,“我……忘了。”

顾璟浔:“……”

“刚看完就忘?”

“见着你,便……什么都忘了。”

蛰哥哥的声音,愈来愈小,不止耳热,脸也染上极淡的绯色,无措地望着她,哪还有半点昨夜里如饿狼扑食一样的狠劲。

他大概觉得,昨夜也是失败的一场。

顾璟浔眼瞧着方才还一脸餍足的人,此刻如犯错的大狗一样眼巴巴求原谅,没忍住笑了一声。

“继续揉啊,揉舒坦了我就原谅你。”

惊蛰一听,即刻又上了手,按揉了一会,手又摸到姑娘侧腰处,拉开衣带。

顾璟浔正眯着眼享受,察觉惊蛰开始剥她衣服,当即睁开眼抓住他的手,“你干嘛,真要把我往死了整?”

惊蛰呼吸微窒,情绪缓了半天才从袖口掏出一个小瓷盒,艰难道:“我帮你上点药。”

顾璟浔暧昧地瞅他一眼,松开手任由他动作。

全身上下都涂好,小瓷盒里的药膏也用完了,涂到最后,惊蛰的手都是战栗的。

姑娘趴在床上,露着背歪头,这才想起来问:“我哥来找我说什么了吗?”

惊蛰帮她穿着衣服,手下意识收紧,半天才状似平静道:“他说裴彻在诏狱想见你,见了你他愿意交代一切。”

顾璟浔整个愣住,一脸迷惑,顺着惊蛰的动作给自己套上衣服,然后从被窝里爬出来。

“见我?”

她和裴彻之间可没什么好说的,从前是谣言乱传,现在要论的话,是一朝长公主和乱臣贼子,中间隔的是国仇家恨郜洲之耻。

顾璟浔没有任何心思去管这个人如何,有也是想让他得到他应有的下场。

他莫不是到现在还臆想着那些他自己散播的谣言为真,以为她和他之间有过什么感情纠葛。

顾璟浔越想越讽刺,脸上的冷凝和厌恶都快要化为实质。

惊蛰默不作声望着她,心中奇异的安定。

顾璟浔一边由着惊蛰帮她穿鞋,一边冷哼,“他要见我?那正好,我替你剜他的眼去。”

她说得凶狠无比,连惊蛰都顿了一下,抬起头望着她,“浔儿,你大哥的意思,你不需要见他。”

顾璟浔收敛神色,从床上下来,走到了妆奁前,映着镜子给自己理了一下头发,“他不是说他愿意交代吗,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好说的。”

如今裴彻虽然抓到了,裴复却不见踪影,顾璟连和顾政虽有猜测部署,但还不能确定,他们现在急于知晓裴复真正的动向。

惊蛰亦是明白顾璟浔见裴彻是为了公事,他心中担忧,却也没有多言。

只是在帮顾璟浔梳洗好之后,搂着她低道:“我也去。”

顾璟浔知道他肯定不放心,笑着点点他的鼻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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