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第一站青城山
“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1
孟弢理解了这句诗的含义。青城山离府城不远，山上观宇不少，离人烟也近。
出锦官城，不远就是这片古称“丈人山”的清灵之境。反而衬托得人烟格外繁华，山野分外幽静。不愧有青城天下幽的美称。
孟弢携妻子和老家人，缓缓登山而上，于沿途观宇，只入了天师洞，敬拜祖师。他打算登上老君阁，于山顶借宿。明日观赏山巅的日出。
同为道门传人，天师一脉，借宿应该是不成问题的。至于让妻子投些“香火”，也是应有之意。毕竟他还带了家眷。不可使道友为难。
孟弢也是道士。“香火”供奉，是大家都很喜欢的东西。
在小道童的引导下，礼敬过道祖的石刻经文，无话，众人休歇。
翌日下山，却出了小小的意外。
孟弢正指点着山中景物遗迹，为妻子讲述祖师于此传道的往事，并一些神仙美谈。
经过一处山壁，看到有山民垂索，由崖顶攀附在壁间，似乎是在采摘茶叶。峭壁石缝间，很是有几株繁茂的茶树。
山中茶园不少，何苦冒此奇险，采这几株？孟弢不解。
忽而一声惊呼，人眼看就要跌落而下，摔在孟弢身前不远处。
孟弢也不知自己竟能有如此机敏反应。jiqu.org 楼兰小说网
他一抖风符，一股狂风卷住了那人下落之势。自己贴了轻身符，如一道幻影，踏壁上前，在半空接住，卸力，踉踉跄跄的回到了山道上。
不只跌落的山民，孟弢三人也都惊住了。好半晌，小张氏才发出惊呼。
孟弢“沉稳”的对她点头，安慰。其实背心都是冷汗。
那人连忙跪下、叩头不止，口称“仙长”。
见自己和那人都无损伤，孟弢压下心惊，问出了疑惑。
山民倒也健谈，就与孟弢在山石上坐着说了很多。孟弢慢慢也就没了游览风光景物的惬意，陷入沉思。
与山民话别，沉默的下山去了。原来这也与他有关。
自程濬得了炒青制茶之法。很快这种茶饮，在州府流行起来。
与茶饼不同，炒青茶似乎更能体现不同产地、茶种的不同风味。于是，这山壁间的茶，便很受士人官绅追捧。难得之货，就是好的，能体现他们的不凡。
孟弢心中冷笑，也无可奈何。更让他难受的是，山民对此颇为欣喜，道，因有了这项收益，他家才得温饱。就算需舍命，也要再来采取的。
近年蜀中也算风调雨顺。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呀。
孟弢心中感叹，却不由想起了那个何不食肉糜的典故。捂脸，反省。
差点跌了一跤，还好被老家人扶住。“仙家”高人？千钧一发救凡人，足下无根险丛生。
山道上，还是别捂脸了，危险。
孟弢知道，这山中的同道们，也与此有瓜葛。
山民就是道士们的佃户。他辛辛苦苦种地采茶，自己所得不多。
而通过道士们上缴税赋，又会被刮去一层。就连平日里，通过道士们，兑换铜钱铁钱，也是要被取利的。
可怕的是如景佑三年时，他需要远赴汉中，运送粮草物资。得以生还，真是侥幸。
这才是真实的，“生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呀。
孟弢自己有过的感叹，只是何不食肉糜的“矫情”。
观众生像，这才是孟弢所缺失的部分。他是前朝皇室遗脉，是平乐镇里的乡绅，是堂堂的正一道人“仙人”子弟。他与“众生”有距离。
那就去好好的“观”吧。
回府城，在渡口租赁船只，孟弢三人沿岷江而下。继续旅程。
孟弢到此时才想起，关于钱财的问题，询问起妻子。
小张氏呵呵而笑，安慰夫君，自己带了不少金叶子。
一向“沉静”，自觉“沉稳”的孟弢，对自己也有了很多新的认知。
师父会饿死，他也会呀。还好有妻子和老家儿陪伴。
船家是一家三口，长年便住在船上的。仓中厨具倒也齐备。还会自己打鱼下网。
今日便捞起了一条足有孟弢臂长的大鲤鱼。便要让婆娘收拾了，与客人一起分享。
却被孟弢阻住。亲自下手起来。
他剥鳞去骨，切鱼脍时，悄悄运使剑符观想虎娃。也算是取巧，展现了高超的刀功。
调配好酱汁、芥菜汁、醋汁。
把大盘摆放成牡丹花型的鱼脍，和一牒牒酱料，呈给众人。
竟有一种不忍下筷的感觉。
孟弢大笑，催着妻子品尝，也拉来了老家人和船夫夫妇。
但他警告船家，这样的鱼脍，并不适合幼儿进食，恐有大害。
让船家的小女儿，顿时委屈的眼泪汪汪。
孟弢摸着她的头，告诉她，这是医书中有记载的警言。你快快长大，就不惧了。“哥哥”给你用鱼骨煮汤，也很好吃的。
至于为什么这个叔叔要自称“哥哥”，小丫头很疑惑。对自己为什么喜欢孩童称自己“哥哥”，孟弢也很疑惑呀。不管了，去煮汤。
这样的与平凡“众人”相处。是孟弢很喜欢的方式。
就像那条鲤鱼，也是简单平凡中，可以创造出不凡的滋味。
当然，这也因为岷江水清。据说黄河中的鲤鱼，就很难处理。需要更细致的刀功去除蕴含腥味的经脉，需要更浓重的调味。
这似乎也是一种天地之理。孟弢恍恍惚惚觉得很有意思。水清水浊？
看着孟弢又要捂头，小张氏，把他拉入席间，奉上餐具，让他别成天胡思乱想了。
不过，这不是孟弢自己能控制的。顺着水波起伏，孟弢又有一些不太能与人言，可与妻子言的幻想。
众生要观，鱼要吃，自己的“法器”和心念也要淬炼呀。
只是船只未免狭小。五位成人一名童女，很是局促呀。
要不要夜泊，找地方住宿呢？
可上了岸，就少了趣味。
孟弢觉得，他得找好理由，安排停泊。找好理由，打发船夫一家和老家人上岸。找好理由，让妻子好好配合。
这很麻烦，但很有趣。
他会努力的。
1注南北朝王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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