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人命轻贱尸骨寒

薛宝来惊呆了,他害怕王头喝醉了发酒疯,万一杀人就不好办了。

那青楼女子也呆了,愣愣的不说话。

“王头,您这是干什么?”

薛宝来站到了青楼女子旁边,保证自己能在第一时间出手。

这年头,人命轻贱,可薛宝来也不能看人无端死在眼前。

王头冷言说道。

“这女人,便是杀了红秀(死者)的凶手。”

“我调查过,此女曾因争抢客源而与红秀不合,时常发生口角,严重之时更有拳脚之争,若红秀身死,她便是最大的受益者。”

“除此之外,红秀死亡之日,她便在暗巷所处的房间,嫌疑最大!”

青楼女子听见王头这么说,吓破了胆子,连连磕头,嘴里大叫着。

“冤枉啊!大人,冤枉啊!”

王头冷笑。

“冤枉?每个被我抓住的人,都说自己冤枉。”

薛宝来心里吐槽。

“你如果这样抓人,确实冤枉。”

青楼女子连忙解释。

“大人,那夜我虽在暗巷所处的房间,但我在接客啊,有客人为证。”

王头并未动摇,说道。

“人证并不可信,那晚发生了什么,你给我细细道来,我再做定夺。”

青楼女子连忙说道。

“那晚,起初我与红秀发生口角,她抢了我的客人,去了暗巷房间,我苦等了半个时辰后,才来了第二个客人。”

“我与客人入房时,正好遇见她送客人离开,从暗巷出去,没想到第二天就在暗巷发现了尸体。”

气氛沉寂,片刻后。

“你可曾记得红秀何时入的暗巷,可听闻有犬吠之声?可知道红秀所服侍的客人是谁?”

王头问道。

“大概是子时入巷,听见有犬吠,因为叫声不多,我便没有注意,忘了犬吠的时间,红秀所服侍的客人我也认识,是旁边不远买包子的老板。”

包子铺老板!

今天早上死的那个!

王头瞪大了眼睛,觉得思路被打乱。半晌后说道。

“行了,该问的我问完了,这是二两银子,赏你的。”

青楼女子连忙道谢,连滚带爬的出了厢房。

“你觉得这女子说的是真是假?”

王头问道。

“真的!”

薛宝来斩钉截铁。

“何以见得?”

王头有些惊讶的问道。

“恐惧之时,人不会说谎。”

听见薛宝来的这个答案,王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点了点头。

人话不可信,所以要用尽手段让他们说实话,审讯手段也就那几样,王头的手段都是薛宝来玩剩下的。

到了暗巷,这地方哪怕是白天也阴暗潮湿,是个隐蔽的好角落,可以无声无息的杀人。

薛宝来打量着四周,观察着地形,脑海中出现了永平区的俯瞰图。

死者的六个地点与俯瞰图对比,卷宗上的细微末节也一一展现,猛然间,薛宝来想透了。

夜晚巡捕游街,频率虽不多,但六次杀人,总有一次遇见。

而对方可以躲过探查,必定有一个身份。

酒鬼,嫖客,赌徒。。。。

这些身份,夜晚游走最为合适。

而所谓的狗,不一定是狗。

人学狗吠可以,制作工具模拟爪痕和牙印也可以。

从一开始,他们就走进了死胡同,狗不是线索,线索是案发地点和死者之间的联系。

区区包子店的老板,收入只够营生,怎会舍得花钱来寻花问柳,定有人资助引导。

这个人,就是凶手!

凶手诱导包子铺老板来此处,然后伪装成嫖客,在包子铺老板离开后出手。

那一晚,凶手的目标不是红秀,而是包子铺老板带出来的任何女人。

不管是谁,凶手都会动手,而那一晚遇见包子铺老板从暗巷出来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刚刚青楼女子服侍过的嫖客。

想到这里,薛宝来忍不住要诱导王头寻找真相,不等开口,看见同僚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

“王头,知府大人让您回去,说有急事。”

王头点点头,不再查案。

上面要交代的事情,永远比下面的人命重要,这是大乾现状。

府衙之内,知府在于高堂上,看见脸色微红带着酒气的王头,没好气的骂道。

“又出去喝酒了!真当衙门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

王头似乎习惯训骂,舔着老脸笑着说道。

“这不是喝酒,是去查案,顺便带新来的长长见识。”

薛宝来无力吐槽,明显的公款吃喝,说的倒是冠冕堂皇。

一听办案,知府脸色便阴沉了下去,沉声问道。

“可有进展?”

王头说道。

“本来有些头绪,对方却甚是狡猾,找到的都是故意留下的破绽,故而暂无进展。”

听见这个回答,知府的脸色顿时好了不少。

“既然无进展,那便不查了。”

王头身体一震,似乎酒气散了不少,张嘴想说什么,却迟迟说不出口,半晌憋出“听令”二字。

府衙内充斥着浓重而又压抑的气息,让薛宝来胸中仿佛憋着一口气,让他觉得心口堵着什么,不吐不快。

有上面人插手了,所以办案受到了阻力。

能这么快得到消息,能让知府火急火燎的通知,对方来头不小。

知府离开后,王头显得很是落寞,巡捕们也都低头不知想些什么。

“王头,你说恶犬杀人案还会不会有受害者。”

有人低声问道。

王头瞪了对方一眼,眼里是憋屈和愤懑。

“你问老子,老子哪儿知道,真他娘的操蛋,好不容易查到点东西,现在就不让查了!”

气氛再次沉默,大家都不敢吭声,薛宝来舔着一张脸站了出来。

“诸位,在下初来乍到,幸能识得各位,往后公事还得多多照料,初次见面,不如请大家吃个饭,喝个酒,如何?”

加上薛宝来,巡捕共有二十人,若在在酒楼中消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王头拍了拍薛宝来的肩膀。

“咱们都是武夫,食量比寻常人大,又是无肉不欢,无酒不乐,你小子兜儿里有几个子儿,敢说请客的大话。”

薛宝来从怀里拿出了鼓囊囊的腰包。

“王头儿,新人报道,不准备点东西,怕要被穿小鞋啊,这些钱原来是准备孝敬您的,现在看来,得请兄弟们喝酒了。”

看见薛宝来这么上道,王头拿走腰包,取出些许碎银掂量掂量,把腰包还给了薛宝来。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兄弟们,今晚新来的请客,酒管够,肉管饱,咱们去乐呵乐呵!”

眼瞅着要中午,巡捕们顿时喜笑颜开,之前沉默的气氛烟消云散。

乱世之中,委屈之事太多,不平之事也太多,管得了一件,却管不了千百件,见得多了,心里也就平淡了。

人心一开始是热的,只是周围变冷了,心也就凉了。

出府衙门前,薛宝来看见了殡葬的人拉着包子铺的老板的尸体离开。

毁尸灭迹,证据全无,哪怕抓到凶手,也死无对证,对方能做到这一步,定然是个老手。

看着言语欢笑的同僚巡捕,薛宝来脸上乐呵,但心里总觉得有一块石头压得沉闷。

六具尸体,仿佛在他的身后说着“报仇”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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