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问寒“嘁”了一声、低笑道：“还不就是矫情？因为自己太弱了、想要玩‘会哭的孩子有奶吃’那一套吗。但是、小婴儿的时候也就罢了，但凡到了自立的年纪还摆出‘我弱我有理’的样子就是巨婴。可惜了、区区一杯奶、一点好脸色，哭两声说不定还真的能有点用，到涉及实际利益的时候，谁管你惨不惨。
这个世界上没人会因为你哭天抹泪说你过去吃不上饭、就把热腾腾的美味饭菜端到你面前的，到最后还是要自己赚来饭钱。”
“话虽然是这么说……按照现在人口数量而言、女孩子被当成奴隶炮灰驱使也确实常见。可是、不按照数量，而按照比例，男性的机会就是少得可怜——”
“那无相你又该怎么说？千羽国的首席医师先生？”苏问寒盯着无相：“和诸多身居高位的人围在同一个圆桌坐着开会，有一个因为你是男人就让你滚的吗？不当你的面随便抓一个高层问问他们对你的看法，谁不夸你一句医术高明，能力完全配得上你所坐的地位？指不定还是看不起奴隶出身的我的人更多。”
“……”
无相一时语塞、看他微妙的表情也能明白苏问寒刚才的话确是事实——比起自己、反而是看不起苏问寒的的更普遍。
苏问寒的目光恣意在果身的无相男性专属的特征处打量、斜挑起嘴角来：“同样是男人、你可以的，其他男人为什么不行？你本人并没有因自己的性别就没能得到自己应得的职位、地位、工资数额，转过头来去同情那些自己烂还不想从沟渠里爬出来的垃圾，你又有什么好处？”
“……”
“但是——”
面对苏问寒一连串的质问、林山忍不住出了声——
他本来是不想说话的，只是回过神来的时候，转折词就已脱口而出。
原想着苏问寒没听到是最好的、不想苏问寒的眸光早已掠到了他的身上，饶有兴趣地道：“但是什么……？”
“呃……”
若是苏问寒没有注意到他的声音也就罢了、既然她注意到，还刻意发问了，那也没办法了——
“无相先生应该是属于天赋异禀的奇才那一类的吧？”林山把手指压在自己愈合的伤口上：“刚才您在我的脖颈上划出来的伤，还有……”
他像是要确认一般低声问道：“尽管昨天晚上我意识糊里糊涂的，但是从力量的感觉上来看、昨晚为我治伤的也是您吧。”
“啊、是呢。”无相似因苏问寒的一番话心有起伏、在听到林山的问题时却努力挤出一抹笑，用手指揉了揉银白秀发：“被你察觉到了啊。因为昨晚上临时来了命令、导致昨晚预订的工作没能做完、才想着今早早起补上——找补进度嘛、注意力格外专注了些，才在没听清的问寒的话的情况下就把毒药给出去了。”
“那样严重的伤、眨眼就疗愈了——这水准不仅在男人里、在整个人类里大概都是十万百万里挑不出一个的。具备这种天才等级的能力才可和女性获得同样的职务和地位、这本来就算不平等的表现了不是吗？”
“噫。”苏问寒带着挖苦的笑容：“我没记错的话、王夫殿下刚才说了自己不识字对吧？”
“啊。”
“如果您不是为了隐瞒什么故意说谎——”
苏问寒削着树枝的手力度增大了一点、被削下去的断面落入到清水中，发出“咚”地一声。
“目不识丁、出身寒微、虽有点身手和小聪明，战斗能力大概也不会比我更强；因为刚才你的一系列动作感觉不到使用魔法的痕迹、完全就是体术，魔法能力应也不如宫廷魔法师洛晗之——然而洛晗之在魔力考核时、在千羽国魔法师排行中也仅为第六。
王夫——王的夫君，某种意义上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即便如今已是千羽国骑士团团长的我、杀你也要做好被判处死刑的准备，甚至可能牵连我的竹马——变态无相、害他和我一起被处死。
我是充分考虑过后果、也小小纠结了一番，最终做好了觉悟才出手的——”
苏问寒顿了顿、冷声道：“虽然我自己出身寒微、不会滥杀无辜市民——但我杀了你不但要搭上自己努力多年换来的权利地位、还要搭上自己和竹马的命，我若是杀一个和你境况差不多的没书读没家人被买来可怜女奴隶，比捏死一只蚂蚁也困难不到哪里去，稍稍做点手脚就能当做无事发生……
你倒是整个千羽国去转转问问、哪个和你同水准的女人能和你一样、大字不识一个就能在一夜间拥有如此尊贵的身份？
寒微之门的女孩子、除要面对那些同级互害的、为富不仁的，还要以比自己有钱、比自己有地位、既有家世又有宠爱的人，在这群人中脱颖而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你看到的只一个我、曾为奴隶如今和大家平等地站在一起，我身后都是堆积的尸体，是绝望和不甘的呐喊声——
我身后的尸体不见得就没有我努力、如今我与其并肩站着的那些贵族们，也不见得就比我流的汗、血和泪更少——但我至少可以拍着胸脯说我竭尽全力了。
而你——不、而您，千羽国的王夫殿下，容我冒昧地问一句，您又付出了什么努力呢？出身桑尘国、被富商买回来、然后被女王看到了同情了、长得还过得去，您就是王夫了。
如果当时楚溪殴打的是一个女孩子又如何？当然、女王殿下仁善，还是会救的，那带回来也不会是王夫殿下、不会一上来就封上阶高位，肯定是要从侍女做起，至于将来能到什么地位，就得全凭本事说话。
所以、王夫殿下为什么是王夫殿下？为什么能一步登天？因为您是男人、王上想寻个男性结婚来推行政策、提高千羽国内的男性地位，您就上了位。即使学识可以后天补足、也改变不了您被封做王夫的时候仅是个脸能看的男人——其他一无所有——
我倒是想问问看、这算不算性别红利？
现在的我已经没什么好羡慕的了、但如果问过去的我，还有现在一众和过去的我境况差不多的女孩子，问问那些身为地位高的性别的她们愿不愿意和拥有卑微低贱性别的你交换命运？多的是人抢破头的——”
苏问寒“唰”地削下最后一片，对着阳光照着已经削成了相当精致的刀形的木棍、略显刺目的光透过削得薄厚适中的刃。
“我真的很奇怪——高贵有才华如无相、低微不识字如您，都能身居高位，那么所谓的‘歧视’和‘迫害’又存在于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