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啦啦、那还真是太好了呢。”
月朔雪用手心拍击着扇骨、发出细碎的叩掌声。
“这样也就不枉你刚才犹豫再三、对着本王不识字的夫君写了那一行求请——
就像试图和自己的朋友说出隐藏多年的黑暗秘密，因为想要拉近关系才会想要把最后的秘密也吐露出来、做到真正的毫无保留。然而、却可能会因为彼此之间的温差不同，本是把最后的隔阂屏障打碎的真诚、却反而会树立起更厚的屏障和隔膜——
所以、面对可能会被拒绝的事态人都会纠结都会谨慎，毕竟一旦被拒绝之后轻则尴尬重则，重则彻底破裂。
因此才会做出对着捂住双耳和睡着的人告白的事、或者是在无人的街道或是对着树洞大喊大叫——
这样既宣泄了情绪、同时也不用承担被拒绝的后果，之后想起来还能以‘他没有听见所以才没有答应’来安慰自己——
而之后某一日真的被质问起来、也可以用‘当时我已经对着捂着双耳的你说过这种话’来证明自己并非故意，只是太过在意与对方的感情、也太过在意自尊心才没有更坦率地表达的——
甚至对方质问的是另一件从来没说过的事、也是可以用同样的借口敷衍过去的呢。”
月朔雪摩挲着扇面的花纹——
林山在知晓了木枫萝有着傲人的甚至能做出以假乱真的假肢的水准之后，自然也是仔细打量了一番月朔雪的扇子的。
月朔雪的扇骨和扇面看起来和目前确定是木枫萝作品的风格不太一样——应该说是完全不一样。
如果说是木枫萝因为月朔雪的身份和别个不同而特制的，那这风格未免也相差太大了。
并且凭心而论、就林山个人的鉴赏能力而言，月朔雪手中这把扇子固然不错，但实际扇骨的质量以及图案的设计感是远远不如苏问寒腰间的佩刀更有质感的——
林山现在还没有掌握任何雕刻铸造的技术、但他对自己评鉴宝物价值高低的眼力还是非常有自信的——在暗无天日的世界中生存时、他对宝物价值的鉴赏能力可是他赖以生存的技能之一。
如果说由于太过重视月朔雪、一心想要把最好的折扇献给她，反而由于心下惴惴没办法以自己的最高水准打造出宝物，那从一开始就不要把这种折扇拿出来比较好——
若解释成是在进献的宝物中藏私、故意在诸多琉璃盏刀剑中夹着低品质的扇子，在适当的时候就可以拿出来嘲讽月朔雪眼力太过差劲，连真物伪物都不辨——
然而昨天初见月朔雪的时候她手中扇子的水准要高出太多了、以及月朔雪卧室内一侧的透明架子中也陈列着一整柜任何一把也全都能碾压此刻月朔雪此刻用的这把——足见月朔雪的眼力是毫无问题的——
对毫无问题的友邦的王故意用这种方式来讽刺她、即便两国要维持邦交，这种手段也未免太下作恶劣，千羽国上下俱假作被蒙在鼓里诸事不知，想来他国之人也不会放过借此大做文章的机会——
对梦引国来说风险太大。
那么肯定是有其他缘由存在吧……
林山的大脑中思考着这个问题、并陈列出各种可能性的时候，月朔雪一直没有停止说话——而林山也一心二用、边索思边聆听着月朔雪的声音。
“但阿清可是本王的夫君、并且暂时对于你为了本王考虑而做出的戏耍毫不动心，那么本王自然也不想留下什么奇怪的祸根，当然不可能给木王阁下留下胡乱解释的余裕、在这里说明了罢——”
月朔雪的目光从木枫萝挪砖到林山的脸上，
“阿清、木王殿下好像有要主动收你为徒的意思呢。
“欸？”
不仅林山发出了错愕的声音、同样的错愕声音叠成四叠——就连木枫萝都是一副愕然的样子。
“是、是呢。”木枫萝顿了顿、点头，干巴巴地笑着：“月王殿下还真是的——本宫知道您现在是沉浸在恋爱中的少女，但却把本宫本想着随便一提的事直接翻译给你的夫君听了，真是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木枫萝看似在看着林山、但她的目光却不自觉向右上方偏斜。
原来如此——
林山心中立刻会意了——
小雪她、是在说谎吧。
而木枫萝顺承了小雪的这份谎言。
手帕上面写的应该是更加过分的话语、是会让苏问寒差一点都拔出刀来，仅仅是碍于对方的身份才维系住自己的精神力，然而身体却早已经做好了准备随时等待月朔雪下令。
月朔雪很巧妙的、表情没有露出异样，反而是木枫萝做出了说谎时的人才会做出来的动作——眼睛偏着右上。
林山明知是扯谎、却也还是保持着惊诧的情绪：“为什么会突然提到收徒的事？”
“嘛、最开始看到您对在下手制的小玩意产生兴趣的时候，在下就已经有这种想法了——毕竟哪怕是重视工匠的梦引国、也有天生笨手钝脑，什么都学不成的——自然也会有最初就对这种玩意不感兴趣的。
梦引国确实政策都是偏着手工工匠、但总不至于固步自封完全隔绝新式技术，同时还不给那些天生讨厌手制品和工匠职业，却更能顺应月川大陆时代大潮流的家伙们活路吧。
一味惦记着钱、也很容易唯利是图——所以奖金什么的、悬挂在头前方的胡萝卜之类的都要维持在恰到好处的程度。说穿了、策略再怎么扶植，兴趣和天赋才是第一要紧的。”
木枫萝粉紫色的眼瞳回到了眼白的正中——
“月王殿下的夫君殿下一眼就看中了这些小玩意、并且还流露出了强烈渴求学习的眼神，这是兴趣；同时在知识储备量不足的情况下能一眼看出这具身体的双臂是假的，这是天赋；同时——”
她停顿了一下后、道：“能冷静地分析出我梦引国的策略的本质，却不带着丝毫的厌弃和鄙夷，那么将来也就不会由于爱太过于纯粹、梦想太过天真，而由于梦引国如今工匠形象出圈原来并不只是品质过硬、工匠也比他国工匠技术更强、在自己的作品中融入了更多的心血和精神力，同时也沾着铜臭味并和政治挂钩而失望。”
木枫萝深吸了一口气、以义肢托腮：“梦引国的王、收了千羽国的王夫作为弟子，仔细考虑一番、这个事实无疑对两国都大有好处，我到底没道理不答应呢。”
木枫萝这一番话倒是充满了真心、然而却还是无意中露出了马脚来——
如果她方才在手帕上写下的文字、就是希望收林山当弟子，那么就没有必要说“我到底没道理不答应”。
林山沉吟片刻、决定假装没看出来，低声道：“我这边也是一样——只要小雪点头、在下当然愿意能学一些傍身的手艺、同时也能够以无用之身替小雪分担哪怕一点点的负累。只是——”
在他想回头看苏问寒之前、苏问寒已转到了沙发边侧，单膝抵住地面：“禀王上、臣下此次突然叨扰，其实是为了——”
“是想要暂时收阿清为徒、教他格斗术，让他在两个月后参加比武大会吧？”月朔雪在苏问寒开口前、准确地断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