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第 25 章

顾寻安背着站着,陆行鸯也看不清楚,上前几步想弄个明白。

这时,小公子慢慢蹲下身,睁着一双桃花眼盯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然后回头向陆行鸯诉苦:

“陆掌柜,你们这儿的扶栏上,怎么还有木刺呀?”

为了给她看,顾小公子颤巍巍举起自己的手,想要她瞧个清楚。

陆行鸯便上去细瞧一番,小公子莹白如玉的指侧果然插进去一小节短短的木刺。

她此时在心中想,要是他刚才不动说不定还能顺着方向拔下来。

干嘛要特意抬手给她看?

“画绣,去找跟没用过的细针来。”陆行鸯转身吩咐。

这下楼阁上就真的只剩他们二人了,陆行鸯领着顾寻安坐到了靠窗的椅子上,伸手开了窗。天光乍泄,小公子眯了眼睛。

陆行鸯看着顾寻安的神情,见他小心翼翼不住去看自己的手,心中晒然,想到:这身娇柔嫩的小公子以前不会从没有被刺扎过吧?

“没事,马上用针轻轻一挑就出来了。”陆掌柜如是安慰。

画绣很快就将细针拿上来,顾寻安结果后懵懵懂懂地拿针尖去戳自己指侧刺扎进去的小口子。

他又不敢用力,用针的方向也不对,暗自鼓捣半天,还是老样子。

陆行鸯在一旁看着无奈极了。

她便拿过顾寻安手中的细针,另一只手托起小公子的手掌,温柔提议:“我来?”

小公子求之不得。

陆行鸯就着照进来亮堂堂的天光,捏住了小公子手侧有刺的地方,然后慢慢移开一些。

因为用力,那处地方现在已经发白,刺的样子便清清楚楚暴露出来。

陆行鸯俯下身,捏着针顺着刺的方向慢慢向外拨。眼见快要出头,顾寻安的手忽然一动。

刺入皮肉,总归是疼的,何况还是身娇柔嫩的小公子。

果然,陆行鸯听到头顶上方传来顾寻安一声嗫嚅“疼”。

前功尽弃。

陆掌柜无奈极了,抬头叹气:“顾寻安,动会出血,血一出来就看不清了。”

何况陆掌柜的眼神向来不怎么好,方才凝神仔细挑刺,此刻望向别处竟觉得眼睛酸涩的很,有一瞬看东西还隐隐有重影。

果然听她这么一说,顾寻安不敢动了。

一切重来,刚才血色一出,陆行鸯不得不再次捏紧顾小公子的手,这次比上一次难显白皮,她又只好加重手劲在那个刺的位置揉了几下,这才用针重新拨。

顾寻安眼中噙着星星泪意,苦不堪言。

想来自己以前跟堂兄去狩猎的时候,磕磕碰碰毫不在乎,有一次在丛林中马儿被惊,他摔下来划破了脸,血涓涓流着,回到家吓得长公主几欲落泪,自己却觉得娘亲太过小题大做。

此刻自己的手被陆行鸯握着,他的指侧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温软,忽然就觉得入肉的那一根刺分外疼了。

他注意到陆行鸯的额角已经有了薄汗,忽然就想:不就一根刺?干嘛非要让人家挑出来,就算一直留着,他七尺男儿也不怕这疼的!

想及此,顾寻安压了压喉,准备唤陆行鸯停手,同时听到陆掌柜如释重负的声音“好了”。

他见到陆行鸯放了针,捏着一节极小极小的木刺向他展示:“小公子可瞧好了,就是这个罪魁祸首!”

他顺着她的意瞧了几下,忍不住开怀笑了。

“多谢陆掌柜啦!”

陆行鸯这时松了他的手。

——

顾寻安回到住处的时候,赵广源正在看考生的答题。

见他回来,嗤笑:“呦!咱们勤勉的顾公子回来了,在外偷玩的怎么样啊?”

顾寻安二话不说,抓起桌上的砚台就向他身上砸。

张广源急急避过,拎着袖子怒斥:“疯啦?”

刚才拿砚台的时候正好用的是被刺扎过的那只手,因为磨手有了些隐隐的痛感,顾寻安默默愣了一会儿。

赵广源趁机问他:“怎么样?陆行鸯怎么说?瑞帝是不是把莫清交给她照顾了?”

顾寻安点点头,拿过桌上的杯盏喝茶,补充:“不过好像是莫清自己去投奔的,陆行鸯估计只是见他可怜,正好铺子缺人手,就收留了。”

赵广源闻言摇头,打断他:“陆掌柜在京中是少见的温和守礼,你这前脚刚表明莫清的身份,她后脚就敢收留那小子吗?”

“寻安,她可是个聪明的商人,背后又有陛下,你可不能按寻常想法推断。”赵才子苦口婆心。

顾寻安就笑,反问:“你不就是想说那天在饭馆我被套话了吗?我知道,但这对于我又没什么关系,我干嘛要抓着这些小事不放?”

赵广源看着他这无所谓的样子,痛心疾首:“我是想让你这猪多长点心!”

不然就被卖了!

顾寻安不想跟他讨论这些,坐回自己的位置,拿起案上的答题看了起来。

“怎么?说不过我,就想拿这个堵我啊?”赵广源跟着他到案前,继续嚷嚷:“你这薄纸一挡,还听不见了?”

“瑚之。”顾寻安放下手中纸张,静静地看向他。

赵广源噎了一下,默了片刻,见他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样,无端来气。

“好啦,我不说什么了,就是想跟你说,以后跟这位陆掌柜来往的时候多个心眼,别傻乎乎的贴着。”他说完这句,转身回了自己的桌案,继续批阅。

顾寻安目光随着他,须臾笑了,低低说:“我刚才不是不想听,是想早些把手上这些事做完,出来时日久了,想早点回去。”

赵广源头也不抬,空出一只手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停止狡辩!”

小公子看着赵才子,松了蹙着的眉。

——

陆行鸯离开西河时,天色尚早。

昨日莫清知道她要走时,满脸的不高兴,陆行鸯觉得把他放在西河由陆行规看管挺好的,见他脸色不想多生是非,当下玉石铺子都没去,一早就从自己住的客栈带上画绣准备走人。

踏出门槛,陆行规带着莫清就站在离门几步的地方。

……

这是、想干嘛?

要是自己晚出来,这两人是要像门神一样矗在这吗?

丢不起这个人的陆掌柜轻声问道:“表哥,你和莫清怎么来了?”

“把这小子送给你好上路。”陆行规一脸温和。

好上...路?

陆行鸯眨了一下眼睛,默默回想陆行规的教书先生是谁。

他揉着眉心,似乎清晨早起的疲惫还未消:“这小子先来的,我去铺子的时候没瞧见他,就知道他往你这奔来了。”

陆行鸯还未回上一声“哦”,陆行规又挥手开了口:“带上带上,否则这小子在我那儿也不认真干活,白白要付他工钱。”

陆行鸯便转眸去看莫清,后者一副“我错了但是我下次还敢”的模样,她忽然觉得自己一口气闷在胸口上不去。

处变不惊的陆掌柜以拒绝失败告终,带上莫清和画绣,前往河阳。

马车后的陆行规默默注视着,捏了捏藏于袖中的发簪,轻不可闻地一叹。

——

去河阳的路程不远,行了一日多,陆行鸯在一间客栈歇下,在大堂吃饭时,忽然便听到隔壁桌的两人说话。

她细细听了一会儿,忽然便笑,心想自己莫不是真有听墙根的毛病。

那两人的声音本就大,画绣和莫清自然也听见了。

“啊,原来顾公子他们昨日已经回京啦!”画绣小小的惊呼一声,又道:“那与我们岂不是只隔了大半天的时间?”

莫清白了她一眼:“他们本来就从京城来的,现在回去有什么奇怪的吗?”

言下之意,你算那么准的时间干嘛,与他们又没什么关系。

画绣这些天已经练就了“能不搭理就不搭理这个家伙”的功夫,此刻听他这样嘲讽只当听不见,向陆行鸯的方向倾了少许:“主子,那我们在霜降那日能回到京城吗?”

“不能。”陆行鸯夹了一块回锅肉给莫清,后者对她笑了一下。

“啊?”画绣急了,问道:“那你的及笄怎么办?老爷可还在京城等着呢!”

关键是陆昭反复嘱咐要把陆行鸯在及笄前绑回去。

当时这老头儿苦口婆心:“过不过及笄这倒无所谓,关键是要让人家知道阿鸯到了适婚的年龄了。唉,她也不能一直就在铺子里打转啊,总得寻一处好人家。”

小画绣想到自家主子以后孤苦伶仃的样子,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会把陆行鸯带回去的。

可出了这个情况,她一时情急随着陆行鸯赶往河阳,现在才想起来。

“主子,要不就我说,咱先回京把及笄过了成不成?”小丫头一脸真诚,生怕自己主子以后没人要。

陆掌柜连连摇头。

旁边的莫清不说话,见画绣还要开口,拦道:“阿姐既然不愿,就不要强求了。”

少年眼中明明有光,清清亮亮,提议说:“如果到时候实在赶不上,我就为阿姐下一碗寿面,寻常人家过生辰大都这样。”

“好不好?”

陆行鸯望着面前少年充满期待的目光,一晒:“你这样提前说出来,就没有惊喜了。”

面前的小小少年便发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说阿姐说的是。

不知是不是陆掌柜的错觉,她从他的眸底瞧出了一丝温柔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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