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朋友

07朋友

“阿米尔!妈的。”埃菲拉发疯似的冲过去,一把拉开阿米尔。阿米尔死死握住刀柄,他不敌埃菲拉的力气,连人带刀被扯出白胡子身边。

白胡子远不及看起来那样厚重,他的袍子堆在地上,袍子下面其实是一副干枯瘦弱的身躯,只一刀便贯穿了他的心脏。

他到死都在笑着,俨然一个胜利者。

埃菲拉站起身,两只手上全是白胡子胸口溅出来的血。她在白胡子尸体旁的雪地上猛踢一脚,接着在原地来来回回走了半天。

阿米尔坐在一旁,仍然没有松开手里的短刀。看埃菲拉的样子,如果自己还坐在那里,那一脚铁定会实打实踢在自己身上的。这时,独臂骑士从他身边走过,用一种不可捉摸的目光撇了他一眼。

我该如何向读者解释阿米尔的行为,这的确有些难以理解。不过,请设想一下,一个日日在死人堆里成长起来的孩子,十年之后会变成什么模样?阿米尔就是如此。常常看见夺人性命的场面,自然也就难以理解生命的重量。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杀人,只是任由情绪把控自己,痛痛快快地结束这一切。

当他看见白胡子那凄凄切切的阴笑,看见乔佛里在烈火中挣扎的身躯。鬼使神差地,他挣脱开本就松散的绳子,拿起了刀。

一切动因仅仅是因为尝鲜一般爆发出的情绪,那是盖过了恐惧和不安的怒火中烧。

埃菲拉踢倒坐在那里的尸体:“我还不知道白胡子究竟是谁。这么多年,他一定是有身份的人,可薇薇安那边没查出半点信息来。我就不信,这家伙胡子没长出来的时候也叫白胡子。”接着,她拔出剑来,在阿米尔捅过的地方又补了一刀。

“你这是……”

“问他要不要加入我们。”埃菲拉拔出剑,甩掉剑上的血污。

“我加入!”阿米尔抢着喊到:“我加入!!”他又补了一句。

埃菲拉没有等到天亮,她命令启程返回,还带上了白胡子的尸体。临走时,她站在原地,望着骑士尸骨的方向好一会。

阿米尔跟在队伍后面,他身旁一个年轻的骑士和他并排走着,一路上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你,你好,我叫阿米尔。也许,以后我们会经常见面。”

那人抬起头,看了阿米尔一眼,那目光仿佛是黑暗中不小心泄露出的稍纵即逝的光亮。

“你看到了这样的结局还决定加入我们?”

“不,我也愿意过得安稳些。”阿米尔露出惭愧的笑容:“可我是奥利奥尔来的,没什么去处。”

“果然。”对方叹了一口气:“我叫弗朗兹,多多关照吧。”

阿米尔笑着点了点头。

接下来一路上没人说话,风大得很,一张嘴就要灌进来,因此没人愿意多说什么。更何况,他们并非凯旋而归。埃菲拉带领队伍穿过来时的岩石群,抄近道从东门进城。刚刚看到城门时,她便从马车里拿出了头盔戴在头上。

一进城,阿米尔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人们从窗户探出头,有的手里还攥着彩色的纸片,洋洋洒洒地扔下去。不知是不是错觉,阿米尔觉得这里忽然温暖了许多,他甚至想卸下单薄的棉衣,只是满目活力的人们吸引着他,棉衣什么的有些无暇顾及。

看得出,人们很欢迎埃菲拉的归来。即便埃菲拉仍然带着头盔,没有任何回应,男人女人小孩老人们也高声喊着她的名字。

“你看,红袍子们都没回来。”

“哼,作恶多端的后果不过如此”

“埃菲拉大人!欢迎您回来!”一个可爱的少女摇晃着她白皙的手臂高声喊道。

埃菲拉其实已经走过了她的窗下,但还是握紧拳头,抬起了手臂。这是她做出唯一的回应。看着城主大人的背影,少女面色潮红,她兴奋地回过头,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传达给自己的父母和弟弟。如此简单的动作,人们仿佛受到了巨大的鼓舞,他们祝福和赞美的话语,雨点一样落下来,而被赞颂的主角却在头盔里,板着脸漏不出半点笑容。

这时,一个年老的女人出现在埃菲拉的视野中,她颤抖着挤进人群,跟着埃菲拉的马走了好久。

“大人,城主大人。我儿子,我儿子马克,一直以来都受您照顾了。”

埃菲拉加快了步子,那女人还在后面喊着:“马克受您照顾了,大人!”

阿米尔和弗朗兹也看到了这个女人,弗朗兹见鬼似的从阿米尔右侧绕道他左后方,弓起身子来。阿米尔仿佛明白了什么,于是挺起身子,他似乎听到了弗朗兹急促的呼吸声。

“那是,马克的妈妈。”弗朗兹低声道。

“马克,他牺牲了是吗。”

弗朗兹沉默不语。

阿米尔看着老妇人在人群中寻找儿子的目光,忽然觉得一股悲伤的泉溜漫过心头。当儿子的死讯传达给她时,作为一个母亲应该怎样面对?不,也许,她会坦然,自己的儿子为亚伯拉罕,为埃菲拉城主付出了伟大的一生。想到这,阿米尔又挺起胸来。

弗朗兹看着埃菲拉的背影,对阿米尔道:“你真的决心要加入骑士团?”

“当然。”

弗朗兹又叹了一口气,他这一路上唉声叹气到阿米尔都想阻止他。

“随你,既然这样,我们晚宴还会见面的。”

弗朗兹于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给阿米尔讲了讲凛冬的习俗和生活。凛冬城分为上城和下城,虽然没有清晰的界限,但不知不觉就会意识到上下城的差别。上城多是学者和贵族,他们之中少数人拥有阅读书籍的权利,这些书都来源于火神教内部的一个地下书城,而弗朗兹是下城的人,自然也没有去过那里,这又让阿米尔稍有失望。

“我们单单是写一篇日记都会被肃清。”阿米尔低声道。

“不,即便是上城贵族,也不能随意记录文字。商人可以记录些账单,学者们算是比较自由的了,不过不论他们研究什么,都要在火神教的监视下。”弗朗兹指了指远处:“学者们都喜欢安静的地方,他们就住在教会周围,毕竟没人愿意离整日和红袍子们相处。”

阿米尔并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地方,只是随意地看过去,然后点了点头。

“我其实不喜欢这里。”弗朗兹冷不丁说了一句。

“什么?你是指——凛冬?”

这时,周边对埃菲拉的赞美从单一的呼嚎变成了拿腔作调的吟诵,人们微微欠身,摘下帽子,或者驻留在原地目送骑士们离开。阿米尔半天不敢多说一句话,因为眼下的场面实在过于严肃安静。阿米尔一口气提到胸口,仿佛太快过太急呼出都会有人指责他似的。

“不,我是说上城。你看到了吧,他们总是这样,卑躬屈膝,而下城人在他们看来则是自尊自傲。我并不是讨厌他们,只是,他们阅读的书籍,了解的知识,只不过是红袍子那点可怜的施舍,从那施舍之中学来的礼貌也好、尊卑也好……唉。”说着,弗朗兹叹了口气。

“那么,弗朗兹,你们又是什么人,我是说你的父母,或者作为其实之前。”

“猎户。大多数下城人都是这样的,开春的时候,也会种些东西,不过温暖的时候总是不多。”弗朗兹道:“马克,他只有一个母亲。身体又不很好,全靠马克做骑士赚来的那点钱,这下也没了依靠。”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呢?”

弗朗兹用有些诧异的表情看向阿米尔:“什么怎么办?”

“你会坐视不理吗?”

弗朗兹张了张口,然后吞了口水,喉结上下滚动一番。

“我甚至不知道怎样面对她。小时候,我父亲在外打猎意外身亡,他的朋友来告诉我母亲这件事时,面色苍白,两眼通红。我当时还很生气,我想他有什么脸面来到我们家,还装出一副悲伤憔悴的样子。”弗朗兹苦笑道:“虽然我知道这不是他的错,可我当时,或者在很多年之后都以此为借口,尤其是母亲因过度悲伤而去时候,他变成了我发泄心中的痛苦和不甘的理所应当的存在,仿佛把一切责任都推给他会让我轻松许多。不过,如今我也将面对同样的事情,却在扮演不同的角色。”

“我父亲的这位朋友早已去世了,当初我站出来对他又哭又喊的时候,绝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一天。说到底,我们都是一类人,没有能力就只知道朝人撒气发火的愚者。”

阿米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骑士们回上城后,在一处训练场解散,马匹被收回,剑也不允许带走。虽然只是一处训练场,但阿米尔仍然四处浏览着,俨然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这些本应该交给火神教的,不过如今可能没有这个必要了。”弗朗兹一边栓马一边说道。阿米尔于是掏出自己怀里的小刀,却被弗朗兹按了回去:“这破玩意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许多骑士没有回来,因此有的人牵了两匹马,阿米尔看见他们灰头土脸地将马绳送到马夫手中。

“话说回来,你不觉得凛冬城和外边比起来太热了吗?刚刚进城时我就想问你,该不会是红袍子的法术?”阿米尔收回四处游荡的目光,终于将棉衣脱了下来。

“的确如此。在这里看不到,教会那边有一个巨大的机关,专门运行这个庞大的法术。好了,我们晚宴再见吧。”

“可,我又没什么去处……”

“没几个钟头了,你随意在城里看看就好,如果以后有什么安排,今晚你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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