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暖齐姜

我看这苏子这般无声的被拖出去,只能闭上眼睛转过头,可她竟然知道长留山,这令我心中委实不安,可我现在终究算是失了脚的鸟一般,只能静观其变。

仙居殿大开杀戒,哀鸿遍野,触目惊心,我的鼻翼间始终飘散着浓重的血腥气,可旁人大概早就习以为常,这就是未央宫的味道。我破天荒的病了,身如烈火般灼烧,仿佛内脏都已经干涸,就这般躺着不动,神志恍惚。

每天只有一个宫女定时来给我送饭,如果我没吃,她过一会儿便来端走,她不讲话,我也不想讲话。

第五天的时候,刘无忌来了一次,他隔着窗子恶狠狠的问我,"承明殿人去楼空,是你放走了刘景行!"

我哑着声音冷笑,"原来这世上也有你控制不了的事!"

他顿了顿,方道,"你应该看看你自己,如今在朕手上,是朕手握的生杀大权,你以为刘景行会来救你?他也不过是亡命的蝼蚁罢了!"

我淡淡道,"谁人在你眼中不是蝼蚁呢?刘无忌,你会有报应的。"

他没有再出声,外面李季的声音又响彻殿宇。

夫人云氏与叛国逆贼刘景行勾结,乃是逆贼安插进未央宫的细作,但念及其曾有过救驾之功,使其保留封号,终身囚禁于仙居殿!

"你听到了吗?"他的声音又响起,"朕念着你的,念着长留山里你我相遇,也曾生死相许不离不弃,如今是你先背叛了朕,那就莫怪朕无情了,你永远要留在这仙居殿里,等着朕将刘景行的头提来见你!"

他见我不再出声,便拂袖往殿外走去,我还听见李季对他道,"陛下,那逆贼刘景行怕是还会反扑,也许真的会回来救云夫人。"

刘无忌冷哼一声,"朕怕他再也回不来了。"

"难不成陛下已经早有安排?"李季小心翼翼道,"那云夫人还要留着吗?"

半晌刘无忌淡声道,"有些事,即便做了之后知道她会恨朕,可朕还是一样要做,宁可朕辜负于她,莫叫她负了朕的大好江山,她的心可以不在朕这里,可是她的人到死到变成飞灰也不准离开朕的身边!"

心字香烧得殆尽,我心中焦虑难言,我原本在长留山长大,好好的在碎星湖养点莲花,看冬日白驹过隙层林尽染,夏日陌上花开朝露晚霜,不知是哪一世里造了孽,就一念之间,救了他,令我伤身伤心,恐怕还要不得善终。

可是景行,他究竟又对景行做了什么?我咬牙翻身坐起,开始吃宫女送进来的食物。

入宫一年多后,神话版的宠妃云夫人因谋反大罪轰然陨落。仙居殿耗资靡费盛极一时,如今已经从门庭若市,到人人避走不及的修罗场。

我的失势又成了宫里一段不可多得的谈资,在宫里的女人看来,一个毫无身份背景的宠妃,本来就是走不远的,更何况我竟然还私通反贼,也不过是自寻死路。

宫里的新人多如牛毛,谁又会关心你倒下之后还如何活下去?

我试了很久,法力都没有恢复的迹象,姥姥封印我的桃花瓣还在额上,我想尽办法冲破这个封印还是失败了,于是第二天我砸碎了吃饭的碗,拿着碎片逼迫那送饭的宫女告诉我如何能走出去。

结果发现那宫女真的是哑巴,还是不识字那种。

我心情极为崩溃,一个激动不慎将自己的手臂划了一道口子,那鲜血更是随着我手臂一挥全溅到了哑巴姑娘的脸上,她顿时吓得面无人色,绝望地张了好半天嘴,才火烧屁股般向外面跑去,我颓然坐下来,手臂上的伤口流着血,现在我与一个凡人无异,受伤生病,还得罪了皇帝,真是一点盼头都没有。

没想到突然门口响起女子高亢的声音,"你们现下不肯让开,若是云夫人有个三长两短,可是你们几人负责担待?"

那守门的侍卫应道,"属下奉陛下令,不许任何人进入仙居殿!"

半晌,齐姜沉稳冷静的声音穿透重重宫墙,传进了我的耳朵,"本宫今日要进去看一看云夫人,势必便一定要看到,否则本宫心中必不欢喜,若是本宫心中不欢喜,那无论今日你们是不是奉命行事,本宫也有本事叫你们一辈子不欢喜。"

外面静谧了一瞬,皇后齐姜便带着人强势进入了仙居殿。

她穿着金色的凤袍,依旧看起来高贵且耀眼,她站在我面前,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臂,语气轻松道,"我听闻外面几个宫女说,你在殿里用饭碗轻生,简直快要笑死我了,不得不亲自来看看!"

她突然盯着我手臂上的伤口,"还真有个口子,你不会像那些蠢货一般,不过失个宠,就要死要活吧?"

"娘娘,这个时候你来看我,我心里委实感动。"我想对她笑一下,却笑得很难看。"只是我大约不是失个宠,我是私通四皇子呢。"

她挑了挑眉毛,"我真是佩服你的勇气啊!"

我抬头看着她,"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宫里的苏子,死了吗?"

齐姜有些悲悯的看着我,"她既背叛了你,你何苦还念着她的死活?听我一句,不要再问了吧。"

"死了是吗?"我的眼睛突然酸涩不已。

"他的性子,如今你也该看透了些,苏子虽是最先一个告密你去承明殿的,但是既然能激起陛下恨你,也会近墨者黑的怨恨她,齐姜叹了一口气,陛下心思反覆无常,

却最恨别人有背叛出卖之举,苏子昨日便被车裂了。"

"仅仅因为告密就要受如此极刑?"我震惊道,虽是料到苏子凶多吉少,却没料到如此惨烈。

齐姜望着我,"因为刘景行吧,那位举世无双、龙章凤质的四皇子,那是陛下心中的病。

"苏子诬陷你与他有染,我是不信的,可是刚好戳到陛下的隐痛,陛下半生都在和刘景行角力,而你作为他宠爱之人竟然与他的敌人有私,无论真假,他都极为厌恶,他不能接受明明是他的女人却移情刘景行,更不能令任何人知晓这件事,所以告密的苏子必须死,

而你的罪名变成了谋反。"

我笑了笑,坦然道,"她没有诬陷我,我是喜欢刘景行,我是准备跟他一起逃出未央宫,只不过出了点问题而已。"

齐姜又挑了挑眉,"你这样坦白告诉我,令我十分为难。"

她笑了笑,"本来我是来劝你看开一些,你本是世间少有的美人,就算陛下坐拥百媚千红,可我知道,他待你从来是不同的。所以你只要把心放宽,还有机会复宠!"

"可是,"我淡淡道,"这种不同,可以有,也可以没有。"

我看看她,"他对你,不也曾爱若珍宝,又弃如敝履吗?"

齐姜默不作声,亲自将我的伤口包扎好,她是个做什么都完美的无懈可击的女子啊。

我凑近她,"我这样说,你生气了吗?"

她摇摇头,"你说得连一点错都没有,你比我看的开,也比我活得快意,所以连刘景行这样的男人,也会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我笑着拉住她的手,"如果有机会离开,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她白了我一眼,"我才不要跟你这样的民女在一起!"

旋即她笑了,"如果能再活一次多好,我不想从小就被钦定的皇后,我也想自由一次,如果我跟他是一对平凡夫妻,该有多好?"

我深深看着她的眼睛,"你有没有刘景行的消息?我担心刘无忌会对他不利!"

齐姜垂下了头,又抬起,"寒酥,我只知道这次陛下没有捉到刘景行,他现在也很恼火。"

我的心终于放下一点,唇角便露出温柔的笑容,"没捉到,那就好。"

她拍拍我的肩,"若是你不能出去,刘景行从此亡命天涯,你们不得再见,难道你就这般红颜寂灭,老死深宫吗?"

我认真道,"我会一直想办法逃出去,只要活着,我都不会放弃的。我不信他能永远囚禁我。"

齐姜叹了口气,"我真的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子,真是个傻子。"

她又神情一凛问道,"是陶诚对不对?"

"你怎么会猜到?"我问。

"最近这些时日,彤史上触目惊心,皆是她的名字。"齐姜道。

"是她,"我心中一阵苦涩。

"我早就不喜欢她,说不上是为什么。"齐姜若有所思道,"我记得她第一次来给我请安,被钉子扎了脚,可是因为陛下在,她竟能忍着一声也不吭,还能温柔服侍我用膳,若不是我看见地上的血迹,问了宫中的女史,我一丝丝也看不出来。

她仰起头道,那时候她才15岁啊,为何会有这般的心机和意志?"

我也沉默下来,突然想到李凌霄也曾经对陶诚说过,整个宫里,本宫最不喜欢你!

看来她们早就本能的感受到了来自陶诚的威胁吧。

齐姜走的时候跟我说,"我会想办法救你,不管能不能成功我也会试一试。

如果你是我的对手该多好,我还挺喜欢你这个草包。"

第三日,来送饭的宫女便换了一个人,还特地给我换了个铁碗。并告诫我,嫔妃不得无故自戕,会累及家人和九族。这次这位姑娘看着脾气甚大,最后将一只桃子扔在地上便扬长而去。我将它拾起来时,略一沉思,便轻车熟路的将桃子掰成两半,果然桃核中间发现一张油纸裹好的小纸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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