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难道金兰错

景行的脸却比之前有了一些变化,以前觉得他是个漂亮的少年,这次他的骨骼似乎全部长开了,脸上的棱角也分明起来,他对我微笑着,像是星辰大海的温柔。

我伸出手,轻抚他的脸,"景行,你竟然长大了啊!"

他拉住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寒酥,你竟然为我做了这么多。"

我从怀中掏出姥姥给我的玉笛,放在他的手心,"今夜是血月之夜,你的法力足以带你离开未央宫,然后你就吹这只笛子,长留山就会有人前来接你。"

他紧紧拉住我,"你为何将笛子交予我,你不打算跟我一起走吗?"

我抬起头看着他,心里想我自然要想办法在今夜夺回重华羽衣,可是他若是知晓一定要陪我同去,我心中想着便笑道,"我自然是要同你一起走,只是管英如今在仙居殿帮我打掩护,我一定要回去将他安置好。你先走一步,在城外等我,我很快便赶上你!"

景行还要再说什么,我却道,"能遇到血月之夜已是难得,万不可枉费了我的心血!"

他宝石色的眼眸熠熠闪光,眼中却充满了担忧,我大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看你这是什么样子?马上要逃出去了,要开心才是!我先走了,回头见!"

我正欲跑掉,却被他的大手一把抱住拉回他的怀抱,景行的手温暖而有力,与刘无忌常年冰冷的手大为不同,我愣了一愣便任他抱着,他的下巴轻轻放在我的肩头,他的长发垂下来与我的覆盖在一起。

半晌,他才轻声说,"我活了这么大,所经历之事苦多乐少,连遇到你也晚了一步,好不容易有机会跟你一起走,寒酥,你千万不要失约。"

我拍了拍他的手,"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去找你。"

而此刻仙居殿里,刘无忌已经到了,苏子又重新给他布好了酒菜,管英悠然的弹奏着乐曲,殿中有一张绣着芙蓉的锦屏,锦屏之后有个美人轻柔舞动,还柔柔唱着,

芙蓉花发去年枝。双燕欲归飞。兰堂风软,金炉香暖,新曲动帘帷。

家人拜上千春寿,深意满琼卮。绿鬓朱颜,道家装束,长似少年时。

室内暖香袅袅,风吹帘动,仅仅能看到美人的脸若隐若现,如花隔在云端,竟是不真切,刘无忌醉眼朦胧,唇边漫着笑意,对着管英道,

"朕还道赵良人的舞跳得好,不想寒酥的舞艺更叫人惊叹!"

管英垂下的睫毛下很好的掩藏了他的不屑,再开口时已是诚挚已极,

"陛下说的是,臣平生也未见更胜夫人的女子。"

这几句话令刘无忌更为开怀,顿时赏赐了管英,管英谢恩之时,忽见苏子朝着香炉里扔了一把什么,便匆匆收回手,他皱了一下眉,却已来不及阻止。

这香料的味道弥漫得极快,刘无忌和管英的脸上都泛起了红晕,他们都更加贪婪的看着锦屏后舞动的女子,渐渐把持不住自己。

管英用力咬破了舌尖,令自己神识逐渐清醒,他再一睁开眼睛就见刘无忌向着锦屏走去,他赶紧催动傀儡之术,想要将女子拉向一旁的纱帐。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刘无忌跌跌撞撞的扑了过去,他眼中只有女子柔曼的腰身和绝美的容颜,"寒酥!朕是不会放你走的!永远都不会!"

他一把掀翻了锦屏,管英握紧了拳头,手中的丝线停止了,舞动的美人也停止了,刘无忌的手攀上了美人的肩膀,将她翻转过来。

"寒酥!"他唤着我的名字,我也端端正正的看着他,目光清明,面带笑容,"陛下!"

管英和苏子都愣住了,不知我什么时候回来,取代了赵燕回。

都退下吧!刘无忌大手一挥,管英和苏子站起身匆匆退了出去。他揽住我的腰就要将我往床边带去,我瞅准了一个空,一个旋身向他背后一击,不想他竟没有避开,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倒在地上,迷情香的药力已经渐渐消散,他阴沉的看着我,"你要杀朕?"

我皱着眉看他,"你身上的神迹呢?为何没有保护你?"

他冷笑一声,"你竟然还有妖力?"

我便道,"为了往日的姻缘也罢,你我虽走到这一步,可我不想杀你,你把我的羽衣还我,我这就离开未央宫,再也不会回来!"

"你就这般想要离开朕吗?"他挣扎着站起来,"朕什么都可以给你!"

"不必废话了,羽衣在哪里?"我逼近了他。

"朕劝你不要轻举妄动,"他桀桀笑道,"让朕猜一猜,你准备救了刘景行一起私奔吗?"

"所以你是来拖住朕的,担心朕身上的神物会伤了他?"

"将我的羽衣还给我!"我伸手掐住了他的咽喉,因我今日妖力大增,他无力反抗,只能面红耳赤的挣扎,我狠狠将他摔在地上,"你若还想安生做你的帝王,就将羽衣还给我,若不然凭我今日之力,你也难以逃脱!"

"何必呢,"我看着他,"做皇帝是你生平第一得意事,不该跟我争一个鱼死网破!"

突然我身后传来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寒酥,你看看我手里是什么?"

我蓦然回头,一个穿着古风蓝色衣袍的女子一手托着烛台,一手拿着我的羽衣站在门口。

是陶诚,这个与我一见如故情同知己的女子,我还记得她第一次见我,带着我藏到承明殿的样子,现在她面无表情冷冷的看着我,好像我们从不曾认识一般。

"果然是你啊。"我轻轻闭上眼睛,"是呀,只有你了解我的行动,我从未对你设防,只有你知道我去过承明殿,你才会遣人通知刘无忌,结果,你害死了鹦哥。"

她突然打断我,"你不该背叛陛下,云氏,你不管你是人还是妖,你都该明白,这天下都是陛下的!"

"陶诚,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她冷冷一笑,"我自然是陛下的人,从我嫁入太子府开始,就忠心不二!"

"烧了她的羽衣!"刘无忌的声音突然从后面阴恻恻的响起。

陶诚愣了一愣,我心中一急道,"我只是想要离开未央宫,日后不会再回来,也不会再同你争宠,那是我多年修行才得的法宝,求你,求你不要这样!"

刘无忌道,"陶诚,你不是想要朕身边最重要的位置吗?"

她看了我一眼,这一眼中我看到了她悲伤与快意交织的模样。

她点燃了我的羽衣,我瞬间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只剩下层层光晕,我的身上像是烈火灼烧的疼痛,我仰天长啸,痛苦不已。

我隐隐听见她轻声说,"你不该爱上他的。"

第二天一早,仙居殿门前染满了红梅一般的鲜血,刘无忌毫不犹豫的杖毙了这里所有的宫人,他没有杀我,他大约是想看到我生不如死的样子,他想让我明明白白的看懂什么叫帝王的权力,那个能把我宠上天的人,自然也可以造一座地狱来囚禁我。

我唯一的安慰是景行应该是顺利的逃走了,所以刘无忌才会如此暴怒吧?我的心情也算平静,毕竟现在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已经失了羽衣,再也没有机会成为神仙了,未来的日子大概就是这般不人不鬼的过下去。

苏子突然披头散发的闯进了我的寝殿,她满面泪痕,早就不是当时端庄温柔的模样,她深深的朝我叩拜下去,无声的哭泣着。

直到她的额头碰出了鲜血,我才喃喃道,

"你为何要跟我磕头,你应该是仙居殿唯一一个一步登天的人才对啊!"

她抬起头,"夫人,您早就已经知晓了吗?"

"你是陶诚的人,很难猜吗?"我靠在软垫上,很平静的看着她。

"我只是想知道,午夜梦回,你可见过鹦哥来找你?"我冷声道。

"夫人,如何可以的话,奴婢愿意一开始就跟着您,辅佐你一辈子,可是没有如果,奴婢没得选。"她垂着眼帘,依旧言简意赅。

你忠于她,还不是难逃一死,没想到她这么狠,连你也不曾放过。我淡淡道。所以这世上金银能买到的事,始终也是无常。

她苦笑着摇头,"如果可以选择,被收买或者不被收买,那该是一件多轻松的事?可是奴婢的家人都在陶夫人手里,如今她要除掉一切知情的人,也无可厚非。"

我叹了口气,"合欢殿冒死求情,其实不过是为了分开我与刘景行,再则也是为了叫我注意到你,重用于你,可是我也是从那时起不再信任于你,你根本不是如此莽撞行事的人,必然是受了人指使。"

我闭上眼睛,"你曾经告诉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可如今鹦哥,这一殿的宫人,甚至是你,都要葬送于此了,该做下的罪孽,都已经做成了,就算你有一万个不得已,因你而死的人终究不会再活过来。"

"夫人,她看着我,你就是太过良善,甚至假装看不到身边的魔鬼,我知道你早就已经怀疑我了,所以不穿我为你准备的礼服,可是你终究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等着她一步一步如此重创于你!"

她向我再次叩首,"夫人,小心,长留山!"

她还未说完,便有内侍冲进来将她拖了出去,贱婢,死到临头,还敢乱跑!

她最后看了我一样,便闭上了眼睛,不再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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