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正柏。”
听见背后传来叫自己名字，秦正柏回过头，柳英已经洗了脸，头发也明显重新梳理过，哭的痕迹还在，但至少精神面貌比刚才好多了。
“好了？”
“嗯。”柳英点点头。“聊聊吧。”
两个年轻人没有刻意找地方躲着，就近走到卫生间对面这个小阳台。
秦正柏把门关上，两人走到窗边，望着底下的工业园内景，开始了对话。
“你对我妈妈的印象怎么样？”
——阿姨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你还真实诚，都不夸一下她漂亮或者年轻吗？”
——这……
“没事，我就是，不太习惯严肃地跟你对话。”
柳英的确是突然觉得尴尬。
她自己也说不上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习惯无论跟秦正柏说什么都很随意，这其实是熟悉的朋友间正常的相处模式，但今天这样的情形下，柳英却不自在起来。
——阿姨是很年轻啊，她比我爸爸看上去年轻不少。
“你不要特别找补好吧。”
——没有，我说的实话。
“秦正柏，”
——嗯？
“你有没发现自己有时候很憨啊？”
——憨？
“好欺负啊。”
——哦。
“……”
——怎么？
“算了。说正经的吧。我想跟你道歉。”
——嗯？
“我不是故意怀孕的。”
秦正柏定定地看着比自己矮了小半个头的女孩，她确实漂亮。
高中还不认识柳英的时候，就听同学说过，一年级那个转学生长得很精致。
他一度同意这个看法，因为西城的姑娘普遍高挑大气，在这样的群体里，柳英无疑是属于精致的。
直到后来二哥结婚他看见二嫂，才发现，真正符合他心目中的精致应该是二嫂那种长相，但这并不影响柳英同样很漂亮这个事实。
——北市水土真的很养人啊。
“……我在跟你道歉你能不能严肃点。”
——嗯，我听到了啊。
“……你这个态度算怎么回事？”
——好吧，那你为什么要道歉？
“你！秦正柏！我没有算计你！我不是故意的！”
一看柳英要抓狂，秦正柏忽然觉得好笑，赶紧张开双臂把快要扑上来的女孩先搂在怀里。
“哼。”
——哼什么。
“就哼。”
——嗯。哼吧。
“你！”
——我怎么？
“哼。我问你，你刚才那么说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什么水土养人？”
——哦，夸你们北市的女孩漂亮啊。
柳英用力从秦正柏怀里扭开来，两手一伸，捏住秦正柏两边的脸颊，忿忿道：“我们北市？除了我你还认识其他北市的女孩？”
“你不就是？我这夸你呢。”
“老实交代。”柳英稍稍加力。
秦正柏忽然想逗她，脸颊还是任她捏着，自己则装出思考的模样：“我想想……”
“秦！正！柏！”柳英倒还知道这会儿是在别人家，再生气也还是没有用吼的，只是表现得咬牙切齿，眼睛甚至又有点泛红。
“好了，不逗你了。”秦正柏清了清嗓子，“我二嫂是北市的啊。”
就像突然一个急刹车，柳英眨了眨眼：“你二嫂？”
“对啊，我上面还有哥哥姐姐嘛。”
柳英努了努嘴，收起了火气，继而翻个白眼嫌弃了一句：“没听你提过。”
“大侠，可以放过我的肉了吗？”秦正柏特意鼓了一下两腮，示意柳英的手还掐在上面。
柳英忍着笑“哼”了一声，放开双手。
“他们叫你三少爷，你上面还两个哥哥啊？”
——嗯，还有个姐姐。
“你们大户人家这个顺序真的好麻烦，姐姐居然没排上直接跳到你第三？”
——姐姐是大小姐啊。
“秦正柏……”
——嗯？
“你们家，是不是就是所谓的……豪门啊？”
豪门到底是什么，秦正柏也没弄明白。
上幼儿园的时候，听过老师和其他小朋友对话，知道那个小朋友是由司机接送的，当时他心想：司机是什么？
正杨嘴快，妈妈来接的时候就问了，妈妈当时说：司机就是跑腿的。
小孩子哪里知道什么跑腿，听不懂，这事就忘了。
后来回到大宅，他们也有了司机，坐在车里前排那个叔叔，风雨无阻地送他们兄弟俩上学放学，有时还有阿姨跟着叔叔一起来接放学，给他们带点小点心加件衣服什么的，妈妈说那阿姨叫保姆。
正杨于是去问司机和阿姨说你们是不是跑腿的，被妈妈听见了，当场脱了裤子狠打了几下屁股，还让他马上道歉。
初中的时候，一些豪门小说电视剧开始流行。
那时秦正柏就经常看一些同学没事就爱议论，说着一些所谓的豪门配置，还提到一些名人，说他们出去的时候都有保镖。
对于这些，秦正柏一点儿参与讨论的兴趣都没有，幼儿园小朋友家里也有司机啊，他家也有司机啊，徐青岚家也是啊，一块儿长大的那些孩子家里基本都一样啊，他的爸爸出门的时候，身边本来就会带有一些叔叔啊，也没人跟他说他家是豪门啊。
——豪门怎么算啊？
“啊？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那我家就一般吧。
柳英这下真真实实地翻白眼了。
她之前听说科技楼是秦家爸爸捐的时候，就上网去查，现在搜索多方便啊，不敢说查个底儿掉，但是该知道的，网上都能有。
宏达集团，多大的名头啊，他们这种学生也许没机会了解，但是搜索结果一翻，捐资教学、扶助贫困、建设家乡、投资兴业……那么多正面的信息，那么多耀眼的光环，这样一个企业，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知道能做这些实事，背后的经济实力得多雄厚。
然而眼前这位少爷居然轻飘飘地说：我家就一般吧。
“秦正柏。”
——嗯。
“秦正柏。”
——嗯？
“秦正柏你是不是傻？”
——怎么？
“我要是存心坑你，你要吃大亏的知不知道。”
——说什么呢。
“我说，很高兴认识你，很高兴喜欢你，更高兴你也喜欢我。”
——傻。
漂亮姑娘耍脾气，秦正柏见识过的，就他这副好看的皮囊，也是挺吸引人的，他收过情书，收过情人节巧克力，还曾经被徐青岚一个表妹追过。
徐青岚一个远房表亲，家在外地办厂的，也很漂亮，但是那脾气实在不敢恭维，上来就要死要活的，一个半大的小姑娘不管不顾的，缠着徐青岚带她来过一次学校，当时他们大一刚开学不久，没想到杀出来这么个小祖宗，弄得他好一阵手忙脚乱的。
说到底，那次也多亏自己妈妈，一撒泼，小姑娘自己就撤了，听说后来背地里说过他坏话，说他妈妈那个样子，看来他的乖乖男也是装的。
妈妈。
是啊，妈妈也说今天要找自己聊聊呢，她要跟自己怎么聊呢，自己又要怎么跟她说呢？
“想什么呢？”见秦正柏走神了，柳英在边上戳了他一下。
“你做好准备了吗？”
“什么？”柳英说完突然反应过来，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肚子，然后抬起头看着秦正柏，特别严肃地问道，“我要是说，这几天我一直坚持的是要生下来，你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