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餐厅里就只剩一个人有动作——
小广意自己接过妈妈手里的瓷盏，仰头将汤一口喝掉，然后把瓷盏重新放在桌上，眼睛亮闪闪地看着自己妈妈。
柳希潼轻轻地“嗯”了一声，摸摸了儿子的头，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这件事忽然就这么解决了，餐桌上其他人心里多多少少都有那么几缕道不明的情绪。周玉玲更是额外多看了几眼重新坐下来的柳希潼。
秦家每年的家族团聚，除了中秋和春节，就是暑期的集体出游，但自打柳希潼嫁进来，周玉玲至今跟她碰面的次数也就五六回，其中有两趟还是因为她生孩子，周玉玲跟着家里人去医院探望这才见到的。
对此周玉玲曾经私底下问过秦孝宏，说老二是不是总带着媳妇到处去，感觉她比嫁去外地的正心还难碰上。秦孝宏并没有说什么。
距离周玉玲上次遇见柳希潼，已经过了一年半。
去年正月初三下午，秦家大宅，周玉玲看见柳希潼跟在沈素梅身边应酬，但前后也就不过半小时，之后人就不知道去了哪儿，随后的聚餐也没看见她出现。
今天再见，柳希潼依旧像个精致的瓷娃娃，回想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那个在婚宴上难掩慌张的小新娘，这仿佛只是发生在昨天的场景，转眼已经过去快六年，如今她的目光中早已没了当初的怯懦，倒是多了些形容不上来的东西。
刚刚这个情形，周玉玲特别想顺势说点什么，但她无意间发现秦孝宏和沈素梅看柳希潼的眼神，给人的感觉出奇地相似，这让她对柳希潼的兴趣，又多了一些。
虽然席间所有人都尽量做了劝慰，但大伯的情绪始终有起伏，一顿饭吃完已经八点，大伯坚持要离开，徐莉的公婆也就不打算留在徐莉家过夜。
徐莉自然不放心让三个长辈自己在夜里开车离去，何况就大伯现在这个样子，她猜测十之八九是要直奔儿子家去兴师问罪，于是她赶紧借着婆婆出门前去卫生间的一点时间把老公拉进厨房。
“你去开车。”
夫妻俩心有灵犀，柳启胜看了一眼已经站在大门边的爸爸和大伯：“你是觉得——”
徐莉眨了下眼表示会意：“我记得二哥那边有一段在修路，这都快九点了，真要过去得走小路，太晚了，不能让爸爸开。”
“你觉得能不能劝他们别去。”
“现在问题不是咱爸妈，是——”徐莉往大伯的方向瞟了一眼。
“唉，你看这事闹的，我等下尽量吧。”
“你别主动开口，大伯如果真要去，十个你都没用，你只管开好你的车，除非大伯明确要求。记住啊，什么都别问，提都别提。”
柳启胜瘪了下嘴想讨个拥抱：“你是不是忘记点什么？”却见老婆只是脸一白，似乎在出神，并没有理会自己。
“老婆？”柳启胜又叫了一句。
“啊。”徐莉刚才真是一激灵，心里有事的人，听不得“是不是忘了点什么”，就跟老公在等自己坦白一样。
柳启胜还想问，就听客厅的方向传来大伯的声音：“启胜，小莉，我们走了啊。”
徐莉一边推着丈夫一边朝外面人喊着：“大伯，爸妈你们等等，启胜开车送你们。”
柳启胜套着鞋说：“让你们今晚住下又不肯。都这么晚了，怎么可能让爸你开车？”
柳妈妈看了一眼自己丈夫，表示赞同。
柳爸爸有点迟疑，对儿子说道：“那你等下回来可太晚了。”
柳启胜嫌弃地看了眼自己父亲：“爸，我房间的东西你都给我清了？”
“说什么呢？”柳妈妈拍了一下儿子。
“家里不是有我房间嘛，大不了今天在那边睡一宿。不行啊？”
柳妈妈一听确实可行，再次表示赞同。
柳爸爸这才点点头，转向徐莉：“那等会儿小莉你早点休息，碗筷等这小子回来再洗。”
“爸！”柳启胜从门边墙钩上取下车钥匙，听到这么句扎心的，假装脸一拉，“你跟妈都怎么回事，这偏心眼都离了大谱！妈让我做饭爸让我洗碗，都我啊，敢情我是你们马路边捡来的呗，还是我爸妈不？”
柳妈妈抬手作势就要赏自己儿子一巴掌，柳启胜立马闪身躲着去开了家门，一溜烟先跑下楼去。
许是被这欢快的气氛感染，柳家大伯看着柳启胜乐颠颠的身影，叹了口气：“老七啊，你们家这样多好啊。”
柳爸爸沉默着，挽着自己大哥的胳膊往外走。
柳妈妈跟在后面，临出门还说：“莉莉你别送了，这两天你外边太辛苦了，早点休息，厨房先不收拾了，明天让那小子来。”
徐莉怎么可能不送，转身拿了钥匙把门一关，挽着婆婆往楼下走，到三楼楼梯拐角的时候，她停了下来，贴着婆婆耳边说：“妈，我是说如果，如果等下大伯在车上说要去二哥家，您帮着拦一下。”
婆婆显然是迟疑了，停顿几秒后，这才靠近徐莉，压低声音说：“刚才不好跟你们说，其实他大伯已经去过老二家，闹过一场了，好多事他都知道了。”
徐莉吃惊地看着婆婆。
婆婆叹了口气，摇摇头：“你大伯的脾气你也知道，这回老二真的太过分，难怪他要生气，他自己都说，没想到老了老了，还有打儿子的一天。”
“……打了？”
“可不，看着是下了死手啊，人现在躺在医院，听说缝了好多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