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念头

于是好好的“钢丝球在哪里”寻找之旅变成了厨房大扫除现场。

那可怜的螃蟹龙虾就被泡在铁盆的水里,给篮子盖着,怔怔吐着泡泡,看着厨房里的两人忙来忙去。

邹非鸟不忘初心,坚持要找出那个丢失了的钢丝球,结果从柜子底下扒拉出了许多东西。有纸屑,菜叶,筷子,甚至还有一只拖鞋……

邹非鸟拿着拖鞋,一脸无语:“……”

陆越惜却很惊奇的:“我说我拖鞋呢,原来掉这了。”

“你还要吗?”

“不要了,扔了吧。”

“哦……”邹非鸟扔了一堆东西进垃圾桶里,最后依旧坚持询问,“钢丝球呢?”

“是不是也在柜子下面?要不去买一个吧,掉那下面就脏了。”陆越惜啧啧两声,“你别看我,我好久没洗碗了,要洗也是用洗碗机啊,我可是有钱人。”

“再有钱刷锅你也得用钢丝球啊。”邹非鸟四处张望了下,“先看看在哪里吧。”

陆越惜只好把目光放在厨房上面那一排橱柜里,打开抱着侥幸心理挨个打开巡视了一遍,终于在中间这个柜子里看到了蛛丝马迹:

“……非鸟,在这呢!”

邹非鸟刚要凑过来想看,陆越惜这边已经伸手拿出转过头来,两人并没有暧昧的贴上,而是悲催的撞了个脑门对脑门。

陆越惜“嘶”一声,微微后退一步,却不小心撞上开了的橱柜门上,“嘭”一声。

这下可把她疼得眼冒金星,一时间捂着后脑勺说不出话,只皱着眉抽气。

邹非鸟吓了一跳,赶忙过去察看,她动作很快,可能是下意识地把陆越惜脸捧了起来,问:

“怎么了?没事吧?”

“头头头,你摸我脸干嘛?”陆越惜缓过劲来,“给我看看是不是起了个包。”

邹非鸟凑近了些,轻轻剥开她后脑勺的头发,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总算松了口气:

“没有,没红。”

陆越惜揉了揉那处:“那就好,现在也不痛了……”

她话说到这里,突然顿住,抬眼和正专注盯着她的少女对视,后者眼瞳清亮,那眼神深情而纯粹,陆越惜给看得头皮发麻。

但她不知是该退还是该进,一瞬间僵在原地,木着脸回应着少女无声的凝视。

邹非鸟的耳朵仍是红着的,目光却大胆。好半天,她突然深呼吸一口气,缓缓把头低下,凑了过来。

陆越惜顿时如临大敌,一动不动地看着。无广告网am~w~w.

在女孩即将贴上来的时候,她突然发现哪里不对劲,头微微一偏,惊道:

“呀,你长高啦?”

邹非鸟动作停住,陆越惜这么一躲,弄得她猛地清醒过来,有些迷茫地看着对方:

“什么?”

“你怎么长那么快,都……都比我高了!”陆越惜伸手比比,“你看,你都得低头看我,我记得我们以前差不多高的。”

邹非鸟:“……”

两人到底没做什么旖旎的事,又各自处理那满厨房的食材去了。

邹非鸟显得有些低落,也不再主动开口,只认真做着手头里的事。

陆越惜知道她在苦恼什么,虽然怜惜,但又不想出声安慰。

现在她自己都还一团乱,这孩子又要高考,一切还是以不打扰她学习为主,免得扰乱她心绪。

晚饭整整花了两个小时,鲜美的海鲜和时令蔬果摆满桌子。腴美的梭子蟹蜷缩在双耳青花汤盆里,加有玉米、年糕、干菇、长筒菜,还有鸡爪红肉等,多出的蟹肉用来做红膏呛蟹。

香蟹煲加了辣椒,邹非鸟没吃几口就被辣的鼻尖通红,一双黑眼睛湿漉漉的,看得陆越惜哭笑不得:

“吃不了就别吃了。”

“没事。”邹非鸟摇摇头,喝了口水,又去仔细扒开手里的蟹腿。

她往常是碰不了一点辣椒,口味重一点腥一点的都不吃,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想尝试下吧。

陆越惜支着下巴悠悠看着,面前女孩正乖巧专注地用筷子夹出白嫩的蟹肉,平时淡色的唇因为吃了辣,显得格外红,跟上了妆似的。

她笑了笑,起身去酒柜里随手挑了瓶红酒出来。邹非鸟再怎么样也不会喝这个,只看一眼,又垂下眼喝水去了。

陆越惜慢慢给自己倒了杯酒,觉得气氛沉默,便随口问道:

“马上要高考了,最近怎么样,压力大吗?”

邹非鸟回:“还行。”

“我给你的安神香用完没?晚上还有失眠吗?”

提起这个,邹非鸟笑了:“没么,睡得挺好的。”

“那就好,我记得你想考X大,应该没问题,你好好努力,但是别太拼。”

“嗯。”

吃着蟹肉的女孩低眉顺目的,不笑的样子很清冷。

陆越惜已经喝了几杯酒,眼神微醺的,又问:

“专业想清楚了?这年头都是看专业分数报的吧?以后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邹非鸟给辣椒呛到,咳了一声,低下头:“想是想清楚了。”

虽然两人短暂地讨论过这个话题,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在一个事业有成的大人面前,堂而皇之阐述自己看起来有些不实际的理想,这对一个还没成年的少女来说,还是蛮难以开口的。

邹非鸟停顿一会儿,叹口气,道:

“和我妈妈聊过,她似乎更希望我去做老师。”

“老师?”陆越惜点点头,“家长都会希望女孩子找个安稳点的工作,毕竟她自己也是老师嘛。”

“不过她也没有特别希望,只是建议,剩余的还是随便我自己。”

“那是,方阿姨还是很开明的。”陆越惜又慢悠悠给自己倒了杯酒,举起杯子,隔着玻璃打量少女微红的脸,笑说,“以前我爸非要我去学金融,我其实是有点想学音乐的,但是随便啦,还是家里的事业要紧……”

她说起这个,忽然顿了顿。仔细想来,好像除她以外,她认识的很多人最终也没有做上自己想要做的事。

叶槐想要画画,最后当了交警,贺滢想当考古学家,最后还是选择了安稳的教师职业,就连最玩世不恭叛逆自我的伍如容,也是放弃了看起来遥不可及的天文梦,和自己一样,在大学的时候转专业学了金融。

想到这,陆越惜意味不明地看了几眼身前乖巧坐着的邹非鸟。

她依稀记得女孩想做的事,以大人的眼光看同样荒唐可指,或许她过几年就会改变现在的想法,偶尔回忆起年少时的豪情壮志还会觉得可笑。

但陆越惜什么都没说,只一点一点喝光杯里的酒。

她目光依旧落在邹非鸟身上,渐渐有些恍惚起来,后者在这沉默中也不主动开口,只有些疑惑地回视,等着陆越惜接下去的话。

这温良干净的眼神让陆越惜心神一动,她脑子里还在琢磨邹非鸟以后专业的事,琢磨着琢磨着,突然有个念头一闪而过,并不清晰,等她将这个念头越想越深时,不免有些紧张起来。

然而她越是排斥这个可怕的想法,内心却不可避免地去思量它的可行性。

陆越惜又看了几眼邹非鸟,细细描摹她脸庞的轮廓,看着那神似某人的五官和气韵,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既然她得不到现在的叶槐,那么为什么不可以……得到一个正好十七岁,独属于她的,另一个叶槐?

一时间她有点难以启齿,这念头委实阴暗,沉重的她都要开不了口。

沉吟半晌,陆越惜还是坳不过内心的渴望,试探着开口:

“既然不想做老师,那你有没有想过,做些更热血的职业。”

“嗯?”

“比如警察什么的。”陆越惜避开了少女清明乌亮的眼,声音微微干涩,她有些掩饰地笑了笑,“你身段好,穿警服肯定很好看。”

邹非鸟微微皱眉,有些不豫:

“啊,没想过。”

陆越惜垂下眼:“那你想做什么?还是海洋科学家?”

“嗯,差不多吧。”

“海洋科学家,具体研究什么?”

提起这个,邹非鸟有些羞赧:

“就,鲸鱼之类的吧。”

“鲸鱼?你这么喜欢鲸鱼?为什么呢?”

“大概是觉得它们在海里面很自由吧。”邹非鸟笑了笑,“海阔任鱼跃嘛。”

“天上的鸟也很自由啊,你名字里还带个‘鸟’字呢,可你却喜欢海里的鲸鱼,真有意思。”

邹非鸟又是一笑,很是矜持:

“鲸鱼是哺乳类动物,人也是,所以从本能上,总该更亲切些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是我从电视里第一眼看到它们,我就觉得好喜欢。”

陆越惜点点头,望着她的脸发了会呆,才说:

“好吧,没事,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聊起理想,少女总是朝气蓬勃,欲言又止的。像她性格这么冷淡正经的人,能有一件非常想做的事,其实这是很不容易的。

陆越惜看着对方脸上这种她曾熟悉的神情,只觉喉头干涩。有一瞬间她想了很多事,年少时的场景和现在重叠,眼前之人何其类似。

只可惜她真正想要的那个人,现在已经形同陌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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