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发现

主卧里没什么垃圾,倒是从床头边扫出一堆烟蒂。

邹非鸟皱起眉,但陆越惜不在,她也不能劝告什么,只能把东西扫好倒掉。

临了又从枕头下摸出两包苏烟来,她抿抿唇,索性一并扔进了垃圾桶里。

上午发去的消息,一直到下午都没收到回复。

邹非鸟看看手机,犹豫许久,还是打了个电话过去。

却是占线中,没有接通。

她咬了咬唇,坐在沙发上,一时间有些无措。不过还好陆越惜很快回了电话,不过语气听起来却很疲惫;

“喂,非鸟,怎么了?”

一听见她的声音,方才的委屈顿时荡然无存:“我现在在你家,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对方沉默一阵,才叹道,“我有事,今晚回不去。”

邹非鸟很是诧异:“你要在公司加班吗?”

“……差不多吧。”陆越惜说的含糊,“这阵子都很忙,所以消息可能不能及时回,你在家好好陪下你妈妈,等过个几天,我去找你,好不好?”

女人真心实意地哄着,邹非鸟也不忍她为难,一贯隐忍地“嗯”了一声,算是应下。

“你最乖了。”陆越惜松了口气,她那边有些吵,但具体说不上来是什么声音,“我还要忙,先这么说吧。”

待电话挂掉之后,邹非鸟怔怔盯着手机,半天回不过神来。

“呀,她会不会是,出轨了啊?”电话那头,姜钥盈若有所思,“哪有忙到连条微信都不回的,还晚上不回家,怎么说也是老板,又不是打工仔,怎么可能这么辛苦?”

邹非鸟皱眉反驳:

“别这样讲,她不会的。”

“你这么确定?你也不想想她的身份,要什么人没有,非要守着你这么个还在读大学的小孩?”

“姜姐。”邹非鸟沉了声音,“你不要这样讲了,你再这样说,我以后就都不理你了。”

“好吧,我不开玩笑了,你看你,跟你分析你还和我急眼。”姜钥盈笑了笑,沉吟片刻,总算正经起来,“说真的,她的行为的确蛮反常的,你要是真想知道她这阵子在干什么,可以去问问她的好朋友之类的,或者直接去公司看看。”

“……”

“你也不要觉得这样看起来小气什么的,爱情这东西,你要是真的一点都不管,那才是失去的快,说不定对方也在等你去关心她呢。”

“……”邹非鸟沉默许久,并未对此发表什么看法,只淡淡道,“再说吧。”

这个“再说”究竟是指什么,邹非鸟自己也说不出来。

她只觉得,自己真的好想陆越惜。

天气预报中的小雨拖了一整个白天,终于还是在傍晚时刻降临。

外头乌云压城,雨不大,却压抑得令人可怕。

医院里的灯光打在走廊上,明亮而刺眼,将每个人的脸色都照的苍白无力。

陆越惜一边听着那主治医师给她说贺滢的病情,一边漫不经心地玩着手里的手机。

“癌细胞已经扩散到了胃部和直肠,接下来的情况只会越来越糟。虽然说晚期进行手术可能会让身体受到较大创伤,但是我们还是建议先切除病灶,不过病人只肯接受保守治疗,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

她听的并不仔细,但依然能明白贺滢此时的情况很危急,按照这医生的意思,等下一次病发,可能就没那么好挺过去了。

那边医生还想和她说些什么,陆越惜却是径直站起,淡淡道:

“我去看看她。”

“那,我刚刚和你说的话……”

“我会劝她的。”

“好。”主治医师也看出了贺滢和面前女人关系的微妙,故而语气没有对一般病人家属的严肃和不容置喙,“那拜托你了。”

陆越惜点点头,离开诊室回了病房。

贺滢的烧还是没有退下,几个护士正在给她调点滴和记录血压心跳数据。

病房里很安静,没有一个人出声,都在麻木的做着自己的事。

陆越惜来到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静静凝视了床上气若游丝的贺滢片刻,突然喃喃道:

“带你去北京看看?”

贺滢还在昏迷中,当然没有反应,倒是一个护士看了她一眼,说:

“去北京肯定好一些啊,那里的专家更多。”

陆越惜:“嗯。”

这瓶点滴刚挂上,估计要打很久。她有些疲乏地盯着那瓶药水看,眸色暗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出神,贺滢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陆越惜随意瞄了眼,是叶槐。

她并不意外,今天叶槐都打三个电话进来了,只可惜贺滢不省人事,能接就怪了。

铃声响了很久,被自动挂掉后,不一会儿,又锲而不舍的响起。

陆越惜不耐烦地“啧”一声,直接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挂断,而后解锁了屏幕,贺滢的锁屏密码很简单,就是叶槐的生日。

她给叶槐回了条短信,语气冷淡,只有“在忙”二字。

然而叶槐却很通情达理,再没有打电话过来了。

陆越惜冷笑一声,不知怎么的,觉得很讽刺。

一年半前归国的她无论如何也不会猜到,自己有一天会主动来照顾病重的贺滢,甚至为了帮她隐瞒真相,挂断叶槐的电话。

依照她的性格,刚刚就应该接起电话,把贺滢的事情一一说给对方听,然后站在一旁,笑看这两人痛哭流涕,鸡飞狗跳。

就算这样做她也得不到叶槐,然而看到这两人最终也无法圆满,至少自己也会有些许宽慰才是。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天天跑来医院,还有了带贺滢远赴求医的想法,明明她之前,是那么希望贺滢消失。

可能是因为,这些天她总感到寂寞的原因吧。人在死亡面前,总是容易变得软弱的。

贺滢还在昏迷中,陆越惜就已经开始联系北京那边的人了。

汇言和北京的好几家公司都有合作,其中就有医疗公司,陆衡在北京也有诸多好友,通过这些人脉,要找到一个妙手回春的专家并不难。

深夜的时候,贺滢幽幽转醒,一睁眼就看见陆越惜正坐在一旁飞快地打着字。

她刚有动静,对方便看过来,声音带着困顿的沙哑:

“醒了?感觉好点没?”

贺滢点了点头。

“后天带你去北京协和那看看,你这两天争气点,别到时候又昏过去。”

“去北京?”贺滢睁大眼睛,惊讶之余又是复杂的怀疑,“你,要带我去北京?”

“嗯。”

“为什么?”她语气平淡,但话里的意思两人都明白。

一个素日里和自己针锋相对的情敌突然在自己病重时说要带自己去大医院治病,任谁都会觉得是在做梦。

“没为什么。”陆越惜依旧不冷不热,明明是关心的话,说的仍是含讽带刺的,“今天你的主治医师都说你快不行了,这儿的医院不行,带你去大医院看看,说不定你还能捡回一条命。”

贺滢默了默:“我是想问,你为什么要管我?”

“不知道。”陆越惜并没有多少和她交心的兴致,低下头边去回复手机里的消息,边敷衍道,“可能我不想叶槐难过吧。”

贺滢听到这个回答,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像是意料之中。

她没有矫情地反对陆越惜的做法,只点点头,算是应下,又继续闭眼睡了。

如果对方还是不久前那个欺骗捉弄她的陆越惜,贺滢这时大概会拒绝,可是现在面前这个嘴硬话毒,却天天跑来医院照顾她的女人,竟让贺滢不知道怎么反驳和排斥了。

贺滢的病情不能拖。故而陆越惜把事情安排的很快,第二天就给贺滢办了出院手续,准备先把她带回自己的别墅,然后再出发去北京。

然而刚准备离开医院,陆越惜突然接到了邹非鸟的电话,对方问:

“我现在在你家,你什么时候回来?”

陆越惜看了一眼后座上的躺着的贺滢,皱起眉,耐着性子道:

“我有事,不是让你回家陪你妈吗?”

邹非鸟静了一瞬,声音很轻:“可是我好想你。”

“……嗯。”贺滢就在后面,陆越惜不想把话说的太亲昵,加上她急着处理明天去北京的事情,故而语气有些急躁,“都说了忙完我去找你,你别急嘛,我又不会跑,你乖乖的,我过两天还要出差,不在家。”

邹非鸟问:“那你今晚回来吗?”

“不回来。”陆越惜现在只想让她离开,毕竟她不想让邹非鸟和贺滢碰面,“你回家去吧,最近真的很忙,别乱想,啊。”

邹非鸟沉默许久,还是乖巧地“嗯”了一声。

陆越惜看着手机界面,觉察到刚刚对方情绪的低落,有些不忍,于是给邹非鸟发了五千块的转账,让她去和母亲买新衣服。

邹非鸟没回消息,也没收款。

可能是生气了。

但陆越惜现在也理会不了太多,只能忍着去哄对方的欲/望,先带贺滢回了别墅。

方才陆越惜的话贺滢都听到了,虽然尴尬,但她也识趣地没有多问。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尤其陆越惜还面色阴沉,气氛更是沉闷。

等终于到了目的地,陆越惜却是先下了车,见别墅大门锁着,知道是邹非鸟离开了,总算松了口气。

她拿出钥匙开了门,而后回到车上准备开进去,却听得后座上的贺滢咳了两声。

她回头看了看,问:“怎么了?”

“……没事,就刚刚一阵风吹来。”

“脸怎么这么红?又发烧了?”陆越惜只好再次下车打开车后座门,伸手探了探贺滢额头的温度,“……还成,没有,你把毯子裹好,明天就要去北京了。”

“嗯。”

陆越惜叹口气,重新回到驾驶座上,慢慢把车子开进了别墅里。

车子的动静消失后,很快脚步声传来,那道重重的铁艺大门也被关上,里头的场景随之无法窥探,只留外头角落里的人呆呆望着。

邹非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她本能地不愿意去怀疑陆越惜,但对方的古怪在此刻又是显得那么清晰。

她不愿深想,脑海里却情不自禁回忆起姜钥盈和她说过的话。

倘若眼见不能为实,那么陆越惜为什么连解释的话都不愿意和她讲?

来这里之前,她今天其实还去了一趟汇言集团的总部。

邹非鸟并没有在陆越惜的办公室看到人,那张宽大的办公桌上冷冷清清,像是被冷落很多天了,还堆了厚厚几沓等待审阅签字的文件。

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她还在走廊里意外地遇到了陆衡。

对方看到她先是笑眯眯地打招呼,随后又是感叹: m..coma

“来找越惜玩吗?她最近有私事要忙,这不你看,公司的事都不管,我本来还想在家享享清福的,这几天忙得到处跑。”

邹非鸟勉强笑了笑,怔怔道:“是吗?”

“不过你知道她最近在忙什么吗?”陆衡摸摸下巴,很是无奈,“她的事都不和我这个当爸爸的讲,昨天还托我办事情,问她要干嘛也不说清楚。”

邹非鸟原本也想问这个问题,听对方这么说,便不再开口,低下头,眼神有点空茫地盯着自己鞋看。

“哎,这不是要吃午饭了吗?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吃点东西?顺便叫上你妈一起,这附近有家海鲜餐厅味道挺不错的,你妈应该喜欢。”

邹非鸟摇摇头,礼貌颔首道:“不麻烦陆叔叔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走出综合办公楼的那一刻,一阵寒风刮来,路上落叶纷纷。

她拢拢外衣,一抬头,目光不知为何,又落在了那棵高大的槐树上。

槐树仍在养护期,周围有两个工人正在给它涂白包扎,防止冻害。

不过槐树此刻已经是叶落枝疏,虽然依旧高大,但那光秃秃的树杈在寒冬里却显得格外凄凉萧瑟,如同蹒跚老人一般,在凛风中瑟瑟发抖。

身旁有辆跑车一驶而过,刮起的风卷起了邹非鸟的围巾一角。

她回了神,又看向眼前大门紧闭的别墅。

这里是瓯城有名的富人区,随便一套别墅都是价值连城,更别提里头到处可见的超跑名车。

她记得自己最开始来这里时,内心其实是很不安的,生怕出糗,惹人笑话。

只是这份不安被自己的无所留恋而压了下去,故而她没有四处张望,只神色平静的,像是走进自己家那套老公寓一样,踏进了陆越惜这栋装潢精致的屋邸。

甚至后来前往更为富丽堂皇的陆家,她都不曾流露过一丝多余的好奇。

而现在,那份不安又重新降临到了她头上,更甚至于,多了些难以启齿的惶恐和自卑。

伍如容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其实还蛮惊讶的,尤其是对方要求见面时,她更是不解:

“咦,怎么了?难道你想我带你去KTV玩?”

“不是,我有事要问你。”

伍如容推了下凑过来的丈夫,笑呵呵的:

“啊,那你问呗,什么事那么严肃,电话里讲不清楚?”

邹非鸟刚想坚持和她见面,突然想起对方还不知道自己和陆越惜交往的事,若是约出来特意问,的确显得太过郑重,这样不合适。

她沉默片刻,换了种比较轻松的语气,斟酌问道:

“我今天,好像看到越惜姐和她的初恋了。”

“……啊?啥?”

“就是,她一直喜欢的那个女人。”

“哦,你说叶槐啊,哈哈……哎,你怎么知道她有喜欢的人?”

“她和我说过。”

“哦,这样啊。”伍如容若有所思,“不过,她这几天不是都待在贺滢身边吗?怎么突然去见叶槐了?真奇怪。”

“贺滢?”

“呃,贺滢就是……哎呀,解释起来很复杂,你知不知道越惜喜欢的那个人,其实是有女朋友的?”

邹非鸟只好回:“知道。”

“贺滢就是她啊,叶槐的女朋友,叶槐是越惜喜欢的那个人。”伍如容提起这些事,不免有些感慨,“她没和你说过她们的名字吗?不过也是,这种事,她很少和外人提。”

邹非鸟突然想起那天自己看到的,相册上的两个人,呼吸一滞,又问:

“她们几个,是不是高中同学啊?”

“对呀,其实连同我一起,我们都是一个高中的,而且我和你越惜姐啊,初中就认识了,不过这家伙自从认识叶槐以后,就不找我玩了,后来才重新找我,你说气不气人?”伍如容咂咂嘴,“反正她们之间的事啊,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挺复杂的,原本一开始都是朋友,后来她爱她,她却爱她,然后就决裂了喏。”

“那,叶槐长什么样?我今天确实好像看到她和越惜姐在一起,不过看上去病怏怏的……”邹非鸟努力回忆着,有些急切,“是不是娃娃脸,个子很娇小?”

“啊,你看到的那个是贺滢吧?叶槐不是这样的。”伍如容笑两声,“没想到你也这么八卦,叶槐嘛,其实你长得和她有点像,你们都是冷美人,而且个子都高挑,哎,你说你今天看到贺滢和陆越惜在一起?”她终于反应过来,“你咋看到的?”

邹非鸟默了许久,才淡淡道:“路上,车里。”

“哦,那可能是她们从医院回去,给你看见了。那个贺滢不是病了吗?挺严重的,你越惜姐这阵子也不知道抽的什么风,天天跑去照顾情敌,昨天还和我说要带她去北京治病,唉,你看看把自己折腾的……不过,还行……”伍如容说着拍下大腿,感叹道,“至少她还有同情心,我以为一遇到叶槐的事,她就跟电视剧里的反派一样,啥也不管了,有段时间我都觉得她想亲手掐死贺滢了……”

电话那头,伍如容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这三人的八卦,邹非鸟却已经没有心情听下去。

陆越惜对她太好,太温柔,以至于她都快忘了,对方还有一段冗长复杂的过去,还有一个爱恋执着过的人。

那是邹非鸟从未涉及和参与过的另一个故事,时至今日,陆越惜还是没走出来,依旧被这段过去牵扯纠缠着,甚至,邹非鸟从头到尾都不知情。

她此刻头脑很乱,说不上什么滋味,只是唯有一个念头还是清晰的,那就是再去看看那本相册。

她总觉得,这故事下应该还藏着些什么。而藏匿的答案,就在那本相册里。

这阵子的等待都有了解释,邹非鸟反而平静下来。

她没有再去主动联系过陆越惜,只在第二天对方发来“出差去北京了”这句话的时候,回了个“嗯”字。

陆越惜不在家,她手上又有钥匙,回去看下那本相册是件很容易的事。

但邹非鸟又莫名的,有种不愿意去探寻的直觉。

她面对的是未知的爱人的过去,这段过去和现实交织,如同海面上的冰山,明面上的还算容易接受,而那些所窥探不见的,藏匿于深处的,才是最让人措手不及的。

犹豫了几日,邹非鸟还是决定去看一看。

或许那相册里什么都没有,她就算单单去看看陆越惜年少时的模样,也不亏。

别墅里因为几天没住人,显得分外冷清。里面和自己上次来一样乱,沙发上又堆了一堆东西。

不过既然陆越惜那天带回家的是情敌,那么她们应该什么都没做。

邹非鸟边安慰自己,边来到主卧,推开门,见里面还算干净,被褥也难得叠放齐整,终于放下心来。

她走到床对面的柜子前,那个抽屉上仍插着钥匙,好像没被动过。

邹非鸟拉开抽屉,取出了那本相册。

上次看没注意,这次才发现,原来照片上还有日期,就记在右下角位置。

邹非鸟把相册大致翻了一遍,前面大部分的日期都因为时间久远而淡化,只能勉强辩识,但后面的每一个日期却都深刻清晰。

从07年到17年,厚厚一沓的相册,封存了一个人整整十年的悸动和痴迷。

除了这些照片,抽屉里还有一个盒子。

打开盒子一看,里面还有十来个信封。

因为年代久远,信封早已泛黄,边角微微折起。

邹非鸟的手轻轻颤抖起来,她在原地静静站了一会儿,打开了其中一封。

纸张哗啦作响,足有六张。除却信纸,里面还有一些小玩意,有封在压缩袋里的一枚枫叶,也有一个造型独特的徽章。

信纸上的字风流清秀,一看就是陆越惜的字——

“致叶槐……”

“今天公寓后面的花园里落了很多枫叶,我捡了一片回来,洗干净后做了书签。可惜这里没有种槐树,有点遗憾……”

“徽章是逛一个艺术博物馆后买的纪念品,据说是仿某个中世纪家族的徽章做的,我觉得还挺漂亮……”

“……不太愿意出门,因为天突然冷下来了,我现在还在穿短袖,昨天被冻的直打喷嚏……”

“你最近还好吗?如果可以,可以给我写一封回信吗?”

“叶槐,我不求你能原谅我,我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不理我……”

“来年枫叶红的时候,我会再给你做一片书签过去……”

“叶槐”二字修长有力,一笔一划清晰深刻,像极了邹非鸟那天看到的那棵高大挺拔的槐树,吸睛夺目。

这些信都应该寄出来,信封上头都有寄信人和收信人的地址,还盖了邮戳,但不知为何,却在陆越惜本人的手中停留着。

也许是被退回来了,也许是不敢寄出去。

所以只写了十二封,看看日期,应该是一个月一封,一年的份量。

没有人能有勇气对抗那固执疯狂的十年爱恋,更何况那是陆越惜,这么认真细致,分明是爱到了骨子里。

邹非鸟沉默片刻,把信封放回原地。她像是顷刻间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不知所措,只能出神地望着窗外,发着呆。

窗帘开着,有阳光倾泄而进。一月份的天,阳光再好也是透骨的寒,她就这么站着,手指头都是冰的。

邹非鸟又去翻那本相册,方才只是匆匆略过,光看下面的日期,现在看得才是仔细认真,每一页每一页,她都将照片上的女人描摹了一遍又一遍。

看她清冷忧郁的脸庞,还有斑驳的光影。

照片有时也不止她一个人,偶有陆越惜入镜,不过她看起来模样和现在很不一样,胖的邹非鸟都要认不出来,还是对方眉眼里熟悉的矜傲让她直觉的认为,这就是陆越惜。

除了陆越惜,最常出现的就是邹非鸟那天看到的那个女人,贺滢。

好几张照片里,她都挽着叶槐的手,笑容明媚。

绝大部分照片拍的并不清晰,角度也不是正面,看起来像是偷拍的,视角隐秘而匆忙。

邹非鸟深呼吸一口气,往后慢慢翻。

照片一页一页过去,时间也跟着一页一页变化。

照片上聚焦的女人一点一点长大,变得越发成熟,却也更加阴郁冷淡,只有当另一个女人在场的时候,她才会温柔些,笑容也更多。

直到翻到一张她穿交警服的照片,邹非鸟这才停住。

有那么一刹那,她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呼吸了,思绪空白间,脑海里只剩下伍如容说过的那句话——

“叶槐嘛,其实你和她长得有点像……”

身形颀长的女人穿上正装更显严肃正经,尤其是这种颇具威严的警用服饰。

衬衣扣子一丝不苟的扣到领口,衣服干净齐整,没有分毫褶皱,配着那清隽深沉的眉眼,更是多了分禁欲的性感。

女人微微敛眉,唇边带笑。眼神如古井无波,平静清淡,阙叫人心弦一颤。

她神情是那样的风轻云淡,仿佛诸事与她无关。

然而就是这样事不关己的姿态,分明以另一种方式,嘲讽着邹非鸟的一厢情愿和自不量力。

邹非鸟忽然想起了她和陆越惜的第一次。

对方醉得双眼朦胧,却让她从衣柜里拿出一套交警服,对她低笑:

“穿上给我看看,好不好?”

她面色通红,还以为是cosplay,依照对方的话乖乖穿上。

温热纠缠间,却没有细想对方那格外深情和温柔的眼神。

原来不是在看自己。陆越惜只不过是在透过自己,看她那迷恋了十余年的心上人。

邹非鸟握着那相册,笑了哭,哭了笑。

怎么说也是个孩子,遇到这种事,平时再怎么淡定从容,此刻是无论如何都冷静不下来的。

一颗真心满怀虔诚的捧给别人,谁知别人挑挑拣拣,只肯留下和其他人相像的地方。

真是蠢到了极点。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