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坦白

然而虽然疲惫,但也只是暂时的。

饮了酒,洗把脸,陆越惜就又恢复了往日里冷静自持、势在必得的模样。

第二天单休,晚上伍如容把叶槐她们约了出来,说是去唱歌。

陆越惜换上衣服驱车赶去,路上等红绿灯的空当碰见叶槐她们。这两人的车子就停在她旁边,贺滢开着车,叶槐则闭眼,似在小憩。

陆越惜按了下车喇叭,叶槐睁开眼睛朝她这方向看来,接着很快皱起眉。

陆越惜主动打了招呼:

“叶警官。”

叶槐只冷淡地颔首,贺滢听见动静转头笑眯眯道:

“邹小姐,好久不见啊!在这遇上,很巧嘛。”

陆越惜矜持一笑:“确实挺巧。”

她悠悠说着,目光落在叶槐身上,后者又闭上眼睛,颇为疲惫的模样。

陆越惜心里一突,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叶槐对她很是冷漠,根据以往经验推断,她此刻多半是不喜欢她的。

为什么?自己好像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甚至对她礼貌有加,温和有度。难道是因为伍如容的原因?

陆越惜暗地里琢磨片刻,绿灯却在此时亮起。

两辆车子于是并齐而驱,不紧不慢地朝伍如容订的那家KTV驶去。

伍大小姐照例到的早些,依旧是香风扑鼻,妆容精致。她近日猎到一青年才俊,很是满意,今日相聚的由头就是庆祝她脱单。

陆越惜也不知道她看不见的地方里伍如容究竟做了什么,她和贺滢的关系现如今居然不错,已经不再尴尬,全然一副好朋友的姿态相处。

结合打探来的资料,陆越惜想了半天,觉得应该是贺滢这几年也没交到什么朋友的原因,所以对伍如容才这么容易卸下心防的吧。

几人见了面,陆越惜和那青年简单打了招呼,一行人才去了订好的包厢里。

有伍如容在,气氛不会差到哪里去。一开始虽然拘谨,但聊开了,大家也就放松了许多,能互相开开玩笑。

伍如容新交的男友叫厉文乐,也是个标标准准的高富帅,刚留学回来,和伍如容一样,性格落落大方,是个能说会道的主。

陆越惜和他简单聊了几句,看他气质谈吐不错,也就放下心来。

贺滢正被伍如容撺掇着上去唱歌,她脸色通红,眼神却晶亮,看起来跃跃欲试。

两人推脱一二,贺滢接过话筒,点了首《最炫民族风》。她很爱唱歌,估计这也是她今天愿意来的原因。

陆越惜在贺滢放飞自我的歌声下,将目光放在了坐在身侧的叶槐身上。

她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感到累似的,靠在沙发上,整个人慵懒倦怠,眼睑微垂,显得很是心不在焉。

陆越惜拿了瓶饮料给她,她懒懒一抬眸,并未接过:

“怎么?”

陆越惜笑一笑:

“你就坐在这,也不吃也不喝,不闷吗?” m..coma

“还好。”依旧是不冷不热的语调。

陆越惜坚持把饮料递过去,她便站起来,看一眼陆越惜,沉吟片刻,轻飘飘说:

“我去下洗手间。”

陆越惜回味她这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在原地坐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但她没跟去洗手间,只是靠在走廊栏杆上发呆。

脑子有些凌乱,总觉得叶槐这些年过去后越发难以捉摸,还是以前那副不动声色的模样,但很明显已经变得更难看透了。

陆越惜不由得觉得心烦意乱,于是从裤兜里摸出根烟点上,抽了两口,却见不远处叶槐从洗手间里出来。

两人碰了个对面,陆越惜并未把烟放下,只又吸一口,缓缓吐出一团烟雾,笑道:

“里头有些闷。”

叶槐点点头,竟没有直接走过去,而是来到了她身边,将两只手轻轻搁在了栏杆上。

陆越惜有些意外:“叶警官不进去吗?”

“不了。”

陆越惜好笑道:“我以为你会很愿意听贺小姐唱歌。”

叶槐若有所思地盯着她:

“我为什么会很愿意听她唱歌?”

陆越惜一愣。

叶槐眯起眼睛,竟然笑了笑,但却不是那种带着愉悦意义的笑容:

“你觉得我和她是什么关系。”

陆越惜只觉得今天的叶槐很奇怪,格外难以应付:

“呃……为什么这么说?”

叶槐转过头去,不再看她,语气也变得散漫起来:

“随便聊聊而已,你觉得我和贺滢是什么关系?”

陆越惜皱眉,她最烦叶槐这样,话里有话,明显着是另外一层意思,表情却淡淡,让人完全猜不到她的用意。

沉默半晌,陆越惜狠狠吸了口手里快要烧到烟尾的烟,凝视着叶槐清冷优越的侧脸,慢吞吞回:

“我觉得你们是恋人关系吧。”

叶槐闻言转头看她,神情越发微妙,她并未否认,点了点头:

“是的。我和贺滢的感情很好,从高中在一起到现在的。”

陆越惜随手把烟掐灭,捏着它无所谓地笑笑:

“挺好的,一爱难求嘛,只要人对了,性别算什么?”

叶槐“嗯”一声,仍在看她。那双黑瞳深邃沉稳,无波无浪,却盯得人无所遁处,很有压迫感。

陆越惜有点疑惑,皱眉对视:

“叶警官这么看我干嘛?”

她自认自己磊落坦荡,话也说的无可挑剔。叶槐这么看她,到底是在提防什么?

陆越惜觉得不妙,虽然她现在容貌大变,又和叶槐七年未见,但有些事,真的是说不准。

她刚想找个借口回去,叶槐忽然唤了声她称呼,陆越惜心不在焉,以至于对方喊出“邹小姐”三个字的时候,她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直到叶槐又重复一遍,陆越惜这才恍然回神,意识过来她在叫她,“嗯”了一声:

“请问有什么事吗?”

叶槐轻轻一笑,叹气道:

“你觉得会有人那么执着,为了一个多年未见的人,装作不认识,刻意去接近吗?”

陆越惜面色一僵,笑容有点勉强:

“……那要看那人在这个人心里有怎么样的地位了。”

叶槐老神自在的:

“这我也不清楚。”

“那你得问这个人了。”

“我觉得也是。”叶槐身子朝她微微侧过来,“所以你能告诉我吗?”

陆越惜转头去看叶槐,皱眉问:

“你什么意思?”

叶槐笑了一笑,不再看她,而是望向走廊外如墨染般广袤无垠的天空,眼神微微恍惚。许久,她才淡淡道:

“我不喜欢被欺骗。”

陆越惜顿住。

“你别再这么玩了,有什么意思呢?”叶槐语气沉沉,转头看她,眼神里是显而易见的悲悯,“陆越惜,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性格还真的一点都没变。”

很长一段时间,陆越惜都没有说出话。她只默默看着叶槐,看着她乌黑深沉的眼,和那无奈冷淡的表情。

两人在窒息的沉寂里,都没有再开口。

良久,陆越惜才深深吸了口气,既然被认出,再装下去也没意思。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她是真不明白,当年她爸妈和伍如容都没认出来变化后的她,甚至在一段时间里都无法适应她现在的模样。

而现在,她和叶槐七年没见,整个人又有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到底是凭什么认出来的?

“没怎么,感觉和推断吧。”叶槐却是言简意赅,明显不欲多谈,只打量她,沉吟道,“你变了很多。”

“嗯。”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反正她迟早要和叶槐坦白,被她认出来,也算不得什么坏事,“好久不见,叶槐。”

叶槐轻声说:“确实很久。”

“你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现在回想起来,叶槐看她的眼神自始至终都很奇怪,“你应该很早就认出我来了吧。”

“嗯,烧烤餐厅那次,我就知道了。”

陆越惜有些吃惊,末了又是自嘲。叶槐让她迷恋不是没有理由的。她总是那么清醒机敏,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和直觉。

她抬眼,定定看她:“那为什么不揭穿我呢?”

“不用。”叶槐换了个姿势,改为和她一样,靠在走廊栏杆上,不同于陆越惜的紧绷,她似乎放松了不少,“贺滢挺喜欢你们的。”

“嗯?”

提起这个,叶槐的语气冷淡了不少: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拜你所赐,她这些年都没有勇气交朋友了。”

陆越惜听着这话,心里也不知道什么滋味。她低头看手里那燃尽了的颓废的烟蒂,冷嘲道:

“那是她活该。”

叶槐听了这话并未动怒,只叹口气,很可怜她一样:

“陆越惜,你还真的一点没变。”

陆越惜听她这云淡风轻的语调就不舒服,好像她怎么做怎么说,叶槐都是这副无动于衷的死人样。

但她现在拿叶槐确实没办法,突然被戳破谎言,尤其意识到自己之前在她面前跟个滑稽小丑似的做戏后,不知怎么的,有点脱力:

“我是没变,所以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接近你。”

叶槐摇头:“何必呢?我和贺滢的感情,没人插的了手,你这样真没意思。”

陆越惜笑笑:

“叶槐,离去前留下的那句话,我不是说说而已的。我说过我会回来,而你,肯定是我的。我和七年前不一样了,至少有些事你我都不一样了。”

叶槐轻轻抿起唇,不作声。但陆越惜知道她这个表情代表的意思。

她深深看着她的脸,不同于方才的内敛含蓄,既然被认出,她现在也没有了顾忌,眼神放肆又大胆。

叶槐被她这么看着,姿态依旧从容,只是眉眼微敛,走廊的灯光明亮刺眼,映照得她苍白而漠然。

像是一座蜷于荒野的孤山,宁静深远,却苍寂难抵。

陆越惜默默看着,她还是情难自抑。想念了那么久的人,终于开诚布公,一时心绪复杂,那点心思在深处晃荡许久,光这么看着她的脸,她就觉得心脏微微发着烫。

“叶槐,你知道吗?”陆越惜终于重新开了口,她勾一勾唇,有点自嘲的意味,“这些年来,我是真的很想你。”

叶槐却喟叹一声,语气很是疲乏道:

“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这次请冲我来。还有……”

她抬头看她,目光里并无厌恶愤怒,和多年前那个眼神一样,只有仿佛置之身外的沉着平静:

“希望你能善待贺滢,她现在,是真的挺喜欢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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