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可还好。”
当何一好不容易爬下山的时候，阿和适时的出现了。
“你眼睛又没瞎。”何一呈大字仰躺在地上，白了一眼阿和说道，好不好，你不会自己看啊，白痴。
阿和闻言，什么都没说转身瞬间消失在夜色之中。
“喂，你就不能把我送回屋再走啊。”何一揉了揉眼，对着阿和消失的方向大声喊到。
没人应。
何一便在下面鬼哭狼嚎。
仍然没人应。
何一在心中将阿和及师尊问候了一遍，而后又绝望的望着星空，要是再爬上去，天都亮了，还是在下面将就一晚上吧。
可一想这有些凉意的夜风，心中就开始哆嗦，在这山下将就一晚上，说不定就会冻死。
哎，要是屋子能够自己跑下来就好了。
“你为什么不能自己下来呢！”何一对着峰顶上的小屋，大喊到，并且不停的重复，当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的时候，他的眼睛就瞪的大大的。
“哈哈，我亲爱的小屋屋啊，你果然比那个什么师尊和阿和听话多了，让你下来就下来，让你开天窗，你就开天窗了。”
何一看着眼前的小屋拍手笑道。
不过何一高兴没一会，那小屋又嗖的一声飞走了。
何一看着飞走的小屋，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定是师尊把那屋又弄回原地了。
此时筋疲力竭的何一，想着自己要不就在山下露天过夜，要不就拼了老命爬上山，再也忍不住，开始破口大骂。
只是可惜，经历了漫长的孤独而痛苦的时间，他所能掌握的词汇量实在有限，翻来覆去的都是坏人，混蛋两个词语，干巴巴的，有时说急了，还缓不过气来，停顿一会，毫无气势可言，实在是不足于表达他心中的愤怒。
.......
“师尊，为何非要师兄自己爬上爬下的，师兄明显的有些恐高，若一不留神，他真的会摔下来的，您这样是在伤害他。”
听着何一没有任何功力的谩骂声，阿和再一次来到了师尊的面前。
“我何曾伤害他，是他自己在伤害自己。”师尊淡然说道。
阿和闻言怔住。
“阿和，你却记住，任何伤害都是从心开始的而非身体，只要道心坚固，自己不伤害自己，便没有事物能够伤害到你。以你师兄的身体，本不需日日进食，可他觉得饿了，所以就多吃了东西。如今，不过是爬几个台阶，他自己就怕成那样，怪谁？不过几个台阶都能影响他的情绪，让他产生恐惧，这道心也太脆弱了。”
师尊语气平淡，可心中已然开始不确定，这个回来的真的是他的弟子吗。
以前的何一，道心坚固，谁都影响不了他；而如今的这个李一，连几个台阶都能影响他。
“阿和谨记师尊教诲。”阿和恭声说道，修行之人，最重要的是心静平坚韧，道心不破，神鬼不伤。
想到这里阿和猛的抬头问道“师尊，您是说师兄虽然没了慧库，他还是可以修行的？”
“不知道。”师尊答道。
师尊的这个答案对阿和来说已经很满意了。
其实当阿和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就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那个正在一边爬台阶一边胡言乱语的何一，念头千千万万，说话颠三倒四，逻辑不分，有时还目光呆滞，反应迟钝。
这个样子，连普通人都不如，如何修行。
“师尊，这可如何是好？”阿和有些焦躁的说道。
“什么如何是好？伤害自心起，你今日已经焦躁了好几次了。”师尊淡然说道。
“难道就让师兄如此折腾下去，师兄当初本就神魂受损，如今好不容易回来，却又吃了那青果，如今行为越来越痴傻，再这样继续下去，怕是要毁了。”
阿和痛心的说道，至于伤心伤体，他也不管了。
“毁了就毁了，他现在又不是三岁小童，事事要教？这是他当初自己选的路，他不是很能吗，老夫倒是真想瞧瞧他有多能。”
老者淡然说道，只是内心远没有表面那么淡然，原来他也没有准备好与这个弟子再见。
“弟子知道当初师兄未听师尊劝阻才落得今日这般，可是师兄从无私心，他那样做也是为了这天下苍生。”阿和说道。
“为了天下苍生就可以任性行事了？”师尊说道，想起来更是有气。
当初这弟子修行太容易，结果把自己给折腾没了。
阿和便不敢再说。
“若真像以前那样，师尊倒宁愿他永永远远这般痴傻下去。”
沉默了许久，师尊又叹了一声说道。
至少不气他这个师尊，也不伤他自己，至少还有个人在。
阿和听了师尊这一声叹息，抬头看向师尊，仿佛面前的师尊又瞬间老了许多，阿和心中虽不明白师尊为何这样讲，可是他心中却是愈发疼痛。
这是阿和第三次听到师尊的叹息了。
“师尊若是觉得师兄这样就好，那阿和也就希望师兄这般也没什么不好。”
阿和听着来自山下何一自言自语的聒噪，想了想又接着说道“虽是修行不宜有喜怒忧思悲恐惊，但他现在喜乐较多还是好的，不管他如何痴傻，他总归是阿和的师兄，阿和永永远远都敬他爱他便是。”
“嗯，敬他爱他足够，但切莫帮他修行。”师尊接着说道。
“不帮？”阿和有些不解的看向师尊。
“傻子好啊，能够永永远远的做一个傻子，也未必不是福气，至于助他修行什么的，就不必了，你的师兄不需要，至少现在他不需要。”师尊淡然说道。
师尊说这话的时候，阿和一直低头垂眉，过了许久，方才抬头看向师尊说道“师尊又怎知傻子不会有悲苦？”
这世间，修行人必定是少数，大部分人都浑浑噩噩的活着，有许多人至死都不明白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这也不足为奇，但对阿和来讲，那是他的师兄，那个无所不知的师兄，所以他不能接受。
“所以你是觉得师尊不近人情？”师尊淡声说道。
“弟子不敢。”
阿和垂目答道，当年师尊与师兄闹得很疆，几乎都不怎么说话了，后来师兄做那件事，明明有极大的风险，可师尊硬是没劝阻一句，最后的结果就是师兄再也没回来。
“何一在你心中大概是天下最最厉害的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就是师尊比起他大概也是差了些的，所以师尊妒忌他似乎也是应该的。”
“所以师尊当初不仅未劝阻你师兄，还怂恿他做那件事，也是正常的了。如今看到一个痴傻之人留居他的躯壳也自然是欢喜的。虽然你一直就不信现在那人便是你师兄，但你又不得不相信，因为没有比相信更让你接受的了。”
“所以你希望那人是你师兄，就算不是也希望有朝一日那人变成你师兄。可是现在师尊却不想让那人修行，所以你心中定然是认为师尊是在忌惮你师兄对不对。”
师尊说完这些，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原本挺直的背也弯了下去，仿佛这些话用尽了他所有的气力。
阿和一直没有说话，只是早已满脸泪水，待师尊说完，他已经开始忍不住抽泣起来。
他茫然无措而痛苦，他觉得自己不该怀疑师尊，可偏偏生了那样的念头。
“阿和啊，你想错了。师尊若真是如你所想，你师兄早在当初师尊遇着他的时候就死了。”
待阿和的抽泣声慢慢的趋于无的时候，师尊又慢悠悠的说了这句话。
“可是师尊当初为何要那样，现在又为何不愿让师兄修行。”满脸泪水的阿和终于抬头直直的看向师尊说道。
然后阿和见师尊原本毫无情绪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近似恢败的气息，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和后悔，不过他的眼神又马上变得坚定了起来。
“这些问题压在你心中几百年了，今日你问出来也好，回吧，记住只要敬他爱他，不要帮他，他不需要，能帮他的也只有他自己。”师尊说道。
阿和并没有动，仍然直愣愣的瞧着师尊。
“如果师尊说当初那样做是为了让你师兄回到大道之上；至于不让你教他修行，是师尊想亲自教他修行，你是否相信。”师尊淡然说道。
“相信！”阿和毫不犹豫的答道，师尊不会骗他，也没道理骗他。
与此同时，他又充满了希望，师兄应该还是可以再修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