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五回 无谋(1)

王平道:“我看尊夫人尚未完全康复,还需兄弟好生照料,我就不打扰你二人了。”说着便拱手离开。李清影看他意味深长的笑容,心中大概有了计较。

李清影回到白牡丹的小屋,说道:“他走了。”白牡丹问道:“伊公子,现在该怎么办?我们一定要离开这里,我们得回中原。”

李清影看她神情真切,若非自己早已知道真相,真的怀疑自己是失忆了,道:“现在先跟着他们走吧,且看且说。”白牡丹点点头,神色黯然,说道:“也只好如此了。”随即又道:“伊公子,钱财乃身外之物,我……我……我愿意和你一起不是因为钱。如果你真的想起来宝藏在哪儿,就告诉他们吧,免得我们客死他乡。”

李清影觉得好笑,刚刚说和自己私奔是为了宝藏,现在钱财又成了身外之物,不知道哪句是真心的。

她话音刚落,只听白纱在门外说道:“伊公子,王先生让我把您的床铺抱来。”白牡丹说话时本来已经面色绯红,这时更是红到了耳根,快速躺下,把脸别过去,盖好被子,不再看李清影。李清影暗想:“女子害羞,也不过如此吧。”道:“好!你进来吧。”

白纱款款走进,还抱着李清影的床褥,放到白牡丹的床脚。李清影说道:“好了,白纱你先出去吧,我们还有些事情要说。”

白纱看白牡丹面色潮红,忍不住噗嗤一笑,白牡丹脸上红晕瞬间消失,眉头微微皱起。白纱浑然不觉,笑着说道:“好的,公子有需要就叫我。”

白纱刚刚走出,白牡丹便怒气冲天的说道:“你怎么让她把你的被子抱了过来!我们还没有成亲,你……”说着一脚将李清影的床被踢下床脚。不想她全身湿透,被救之后便只穿一件白纱换洗的贴身之物,修长洁白的玉腿也露了出来。

白牡丹惊呼一声,忙把自己盖住,双颊瞬间变得通红,眼泪在眼眶中不停的打转。

李清影道:“你放心把,我不会碰你的。”说着将自己的床被放到白牡丹床上,白牡丹正要发问,李清影淡淡的说道:“如果你能在他们敲门的一瞬间把其他地方的被子放到你的床上,我就把它搬走。”白牡丹聪明明白了李清影的意思,只好无奈地说道:“那你晚上不能在床上睡。”

李清影说道:“既然我们私奔至此,想来过去感情是极好的。不如就以天地为媒,大海为证,正式成亲吧。”这句话显然超出了她的计划,神色微微一变,低着头道:“这个……这个也不是不行……我考虑考虑。”李清影道:“好!你慢慢考虑,我出去溜达溜达。”

李清影走出船舱,发现白纱正站在门口,见他出来,言笑晏晏。李清影问道:“白纱,你是哪里人?怎么也跟着上船远洋。”白纱摇摇头道:“我不想说。”李清影看她神色黯然,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柔声说道:“抱歉,我只是随口问问。”白纱摇摇头说道:“与公子无关,是白纱自己命苦。”

李清影灵机一动,作势要前抱抱她以示安慰,随即后退一步忍住了。白纱显然看到了这个动作,一言不发。

二人在船舷之上站了许久,白纱忽然低声对李清影说道:“伊公子,可不可以把我带回中土?”李清影愣了一下,低声说道:“可以。”白纱睁大眼睛看着李清影,李清影微笑道:“我虽然不知道你的来历,但你一定不是普通人,不用问原因。”

白纱眼中含泪,低声说道:“你衣服内的王爷令牌被掌门发现了。”李清影脸色微微一变,道:“这么说来我自己的记忆没错,是他们故意让我产生错觉,觉得自己记错了。”白纱道:“没错,他们担心你胡乱说个地方,所以这下此计想从你口中套出宝藏的下落。”李清影道:“他们应该也不敢轻易对一个朝廷大员如何。当然这个朝廷大员意外死在海上另说。”

这时正好有个人有意无意走过,李清影看他模样,大胡子布满脸庞,面色微黄,眼神有意无意的看向这边!

待他走远,白纱道:“给你喝的那些药里有慢性毒药,我……”李清影道:“没关系,我百毒不侵。”白纱奇道:“真的?这怎么做到的?”

李清影笑而不语,他不知道白纱是真的想走还是在配合他们演双簧,索性把事情引入玄之而又玄之地,让他们自己评估。

白纱柔声道:“伊公子,我去准备你们的晚餐了。”说着快步离开。

李清影回到船舱,自己独坐在椅上思考现在发生的事情。白牡丹本着少说话少破绽的原则,不与之主动交谈,自行躺着装睡。

下午那个自称“马三”的大夫给白牡丹看了,说她身体无恙云云。

送走大夫,李清影问白牡丹道:“你还记得我们是如何逃离的吗?”白牡丹愣了一下,道:“当然记得!”李清影道:“那你和我说说吧,说不定我能想起来些什么。”

白牡丹道:“你叫伊笑,家里是金陵大户。我和你自小指腹为婚……”说到这里,脸色微微一红。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你们家家道中落,到你这儿时就剩一套祖宅了。我父亲觉得你配不上我,就想退婚。我拼命反抗却被父亲关在家里不让出来。后来你主动上门退婚,父亲这才让我们见了一面。趁着家里人不备,我们一起跑出来。本来只是想坐船渡江,结果还没在金陵待一天就被父亲发现了,只好继续出逃,最后一直逃到了海上,然后就遇到了风暴。”

李清影道:“我原来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家道中落?我家里还有别人吗?”白牡丹道:“你是个很善良的人,正因如此,不太会经营家中的生意,这才中落。现在家里只有你一个人了,你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我也不知道。你的父亲三年前突发疾病去世了。”

李清影道:“我们是怎么从你家逃走的?”白牡丹噗嗤一笑道:“你来我们家退婚,并说已经卖了祖宅,准备就此离开金陵。父亲很开心,留下你一同用晚餐,想着你以后就要离开,让我也来见了。结果你把父亲灌的酩酊大醉,带着我偷偷溜了。”

李清影笑道:“我的酒量这么厉害?”白牡丹笑道:“哪有,是我爹高兴,你不停的劝他就喝多了,你压根没怎么喝。”

李清影道:“后来我们怎么一直逃到海上的?”白牡丹神色一暗道:“我们到了对岸,本来想休息一晚再回去的,结果我爹第二天一早就派人来找我们。我们家在当地有些影响,很快就找到了。我们只好继续跑,上了船沿着江水一直往下游滑。爹爹一时没有找到船,我们才得以逃生。但很快他就雇了一艘大船来追,我们丝毫不敢怠慢,一直划了一天一夜,筋疲力竭,结果就遇到了风暴。”

李清影道:“我学过武功?”白牡丹道:“学过一点,不过我不知道你学的高不高。”

李清影道:“我怎么知道隋炀帝的宝藏的?”白牡丹道:“你说是你卖祖宅时在宅子内找到的藏宝图。”李清影道:“那岂不是早就被他们搜走了?”白牡丹道:“也有可能是在风暴中被浸坏了。”李清影道:“我明白了,他们发现了藏宝图的残片,就起了贪心,想让我画出全图。”白牡丹道:“应该是吧。”

李清影叹口气道:“就算我恢复了记忆,这藏宝图又怎么能全记得住呢?”白牡丹道:“我记得你说过这个宝藏已经知道在哪儿了。”李清影道:“那你知道吗?”白牡丹道:“你本来想告诉我的,但一来我对这个没兴趣,二来我们一直在逃跑,就没机会说。”

李清影暗想:“看来她说的因为宝藏和我跑的这句话是说漏嘴了。”装作不知,道:“这可太可惜了。”顿了半晌,显得懊恼不已,道:“我为什么一直记得自己是朝廷的襄汾王呢?”

白牡丹叹口气,幽幽地道:“可能是因为嫉妒吧。”李清影道:“嫉妒?为什么嫉妒?”白牡丹道:“襄汾王二十岁出头就成了晋国公,让天下为之侧目。后来皇上下诏说其实襄汾王乃是皇室出身,是高宗皇上的外孙,这才堵住天下之口。结果却让你心生妒忌,说是他运气好。”说到此处,瞟一眼李清影,然后才道:“这可能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李清影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我也就是个纨绔子弟。”白牡丹道:“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呢?你待人和善,寒窗苦读十余年,只为一心考上功名,正因如此,才会对襄汾王有所嫉妒。你常说十年苦读不如出身优渥。”

李清影道:“能得你不离不弃,我已经心满意足,什么功名财富就让他随风去吧。”说着上前紧紧抱着白牡丹。

白牡丹心生厌恶,还是笑着道:“这是我听到最好听的一句话。”

李清影忽然道:“我是不是非常喜欢做菜?”白牡丹愣了一下,道:“是啊!做的非常好吃。”李清影点点头道:“我似乎想起来一些了。”

夜晚时分,白纱给二人安排好饭菜,白牡丹穿了白纱的衣服,娇羞不已,双颊通红的用了晚餐。

第二天一早,白纱送来早餐,李清影接过,低声问道:“船上有多少高手?”白纱道:“我不知道。”李清影看门前有人路过,说道:“你去吧。”

用完早餐,李清影说道:“白纱,请王兄来一下,我有些事情想与王兄沟通一番。”白纱吃了一惊,喃喃的说道:“好,好的。”李清影看她面露惊愕,暗想她昨日所言应该不是撒谎。再看一眼白牡丹正低着头,看不到她的表情如何。

没多久,王平已然到来,三人坐定,王平大声笑道:“兄弟有何要事?”李清影说道:“承蒙王兄相救,小弟实在是心中有愧。”王平道:“兄弟太客气啦,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本身应该的……”

李清影道:“话虽如此,小弟心实不安,昨天与牡丹说了许多,有些想起过去的事情了。所以想做些饭菜来款待王兄及各位救命恩人。”王平笑了笑说道:“莫非兄弟觉得我们的菜不好吃吗?”

李清影道:“王兄多心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这救命之恩。小弟身无分文,这宝藏的事儿还一时想不起来。昨日牡丹说我这厨艺还不错,希望做着做着能想起些什么。”王平沉吟一会儿说道:“如此也好!”李清影忙起身躬身道:“多谢王兄!”

王平起身将李清影扶起,说道:“兄弟有心了。”随即又说道:“白纱,与兄弟前往船舱厨房,兄弟有任何需求尽量满足。”白纱敛衽道:“是!”李清影道:“那就今天中午,咱们不见不散!”王平道:“好!不见不散!”

李清影送王平出去,回头问道:“白纱,这船上有哪些食材?”白纱道:“我们带的干粮主要是粟米、大饼等,其余都是于途中捕捉的各种鱼。”李清影道:“这些都是中原常见之物,只有这鱼尤其是远洋之鱼比较罕见。”略加思索道:“好!我们就做个全鱼宴!”白纱抿嘴微笑,白牡丹道:“我也去做一份吧!”李清影知她是为了监督自己,应道:“也好!”

白纱带二人走出船舱,白牡丹这几日第一次出舱,看到久违的阳光与大海,心也为之一宽。

一行人从二楼楼梯走下,到船舱下层入口处,一人伸手拦截,白纱道:“王先生吩咐带客人去厨房。”那人这才放三人进入。李清影瞥到白牡丹用手势示意他放行。

楼下不比楼上,潮气明显重了许多,腐损之气扑面而来。白纱领着二人当前而走,李清影则看着两侧墙壁绣着些许太阳的图案,除此之外便什么也没有了。

三人走了约一盏茶的时间,这才来到一个门口,只见那门用铁门封锁,铁门被海水侵蚀,早已锈迹斑斑,唯有竖着的把手处擦得明亮,借着渗透出的阳光,显得异常闪亮。白纱用力拉打门,李清影看这门有将近尺余厚,虽锈迹斑斑却未发生巨响,心生怀疑。

白纱当先走进去。李清影回头看那门,只是寻常的锁,从内侧可以打开,疑虑渐消,这才缓缓走进去,白牡丹一言不发,紧随其后进入,随手把门关上。

李清影进入房间,发现这里便是厨房,原以为这里面又黑又臭,不想进来之后才发现这里灯火辉煌,比外面明亮许多,虽还有些鱼腥味,但比之外部连廊,这里显然是个天堂。

屋子长四丈有余,宽也有丈余,一侧是灶台,一半是各类食材处理,上面放着几把菜刀和一些死鱼,一边是三个火炉,一个火炉上不知道熬着什么,另外两个火炉被铁圈盖着,另一侧通向内侧,看样子像是仓库。

屋内共有五人,三男两女,都身着粗布麻衣,分散的坐在角落吃着早餐,显然是这里的下人。白纱走向一男子,只见此人身高六尺,皮糙肉厚,见白纱走来,满脸堆笑,恭敬的低下头来。白纱虽为下人,却比他还要高些,加之他低了头,只到白纱胸口位置。其余四人见状,也连忙起身,将碗放在一侧,起身站在一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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