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交错的梦

里昂进来的时候还是一脸的轻松,像一个刚刚打败敌人舰队的海军元帅,连他的暗红色眼罩都透着一股开心的气息。但是看到了恩纳斯神父,马上就变得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待在那里有些显得惊慌失措,结结巴巴的补了一句:“恩纳斯神父,您也在啊。”

“你刚刚上来的时候我们就听到啦,”海伦娜说道,“今天你的脚步太重了,而且……”

“而且你身上的汗味也太重了。”恩纳斯神父补充道,“去收拾干净再过来,身体和心灵都要。”

“啊,好。”里昂回答道。

神父冲他摆摆手,里昂好像一个终于挨到了体罚结束的孩子,并得到一个躲开家长严厉目光的机会,一溜烟的跑到了浴室。

里昂的味道消失以后,海伦娜瘪着嘴,表情也像一个挨罚的学生,但是对惩罚并不服气。恩纳斯神父看着她的表情,感到又无奈又好笑,轻轻的捏了一下她的小鼻尖,这一下好像打开了一个阀门一样,把海伦娜心里不好的情绪都泻了出去,让她又像往常那样微笑起来。

钟表的表盘上,时针走了一格,分针又跑了半圈,里昂从浴室走出来换了一套常服来到海伦娜的房门前。他隔着门听到她俩在用最古老的卡多雷语在交谈,这是一种现存的暗夜精灵都不会说的,只流传于曾经的辛—艾萨莉的古老语言,是所有精灵语系的源头。里昂也只是在历史课上听过一知半解的介绍,在达斯雷玛时代,这是贵族必须要掌握的语言,而且被写进了银月城的法律条文中。

但是到了安纳斯特里亚时代,由于魔法印刷机被发明,报纸变得平民化。永歌森林的巨魔逐渐被打退回托尔瓦萨和祖阿曼,奎尔萨拉斯获取了大量的土地和资源,经商也不再是贵族的专利,教会学校和世俗学校也被允许招收平民学生。

由于这种古老语言的语法和词汇过于庞杂,即不利于知识与消息的传播又阻碍了贵族与平民之间的交流,所以这条法律被他废除了,简洁又不失严谨的萨拉斯语成为了唯一的官方语言。里昂上学的时候,学校已经不会教授这种语言了。

里昂平复好心情,不去想他们之间到底在说什么,敲了敲门,得到了神父的允许才推门而入。

“海伦娜,我先回去了,有时间我会再来给你梳头的。”神父站起身走到了里昂身边说道,“记住这次教训。里昂,做事要脚踏实地,耍滑头没有好结果。而且你做错事,我不光会惩罚你,连海伦娜我也会一起罚,换了犯错的是她也一样。”

神父和他错身走出门口,但是刚踏出去一步,他就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拍了一下里昂的肩膀说道:“对了,今天你不许用手摸海伦娜的脖子。”

“即使您不说,我也不会这样做啊。”里昂对他突然说的话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回想起神父说话的灵验程度,他觉得还是要认真对待他的要求。

神父看他的表情应该是听进去了他的话,便离开了。里昂的脑袋里被问号装得满满的,他不由自主的坐到海伦娜身边,问道:“好奇怪哦,神父今天怎么会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哪有什么莫名其妙的,”海伦娜把手中写的一些小短文叠整齐,夹在一本笔记中说道,“因为你耍了一次小聪明,所以你坐了牢,我赔了钱。”

看里昂没什么反应,她拉了一下摇铃,跟女仆要了一盘水果和一壶蜂蜜水以及两个杯子,又走到里昂旁边,问道:“我今天的发型好看吧。”

“恩,好看好看,”里昂一直在想神父的事,刚刚回过神,“比平时的好看多了。”

“神父给弄的。”海伦娜说道。

“真想不到他还有这手艺。”里昂说道。

说闲话的功夫,女仆已经把她要的东西拿了过来,海伦娜让她将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床头的柜子上,又点燃了一只乳香的香薰蜡烛。女仆走后,里昂很自觉的靠着床头坐在床边,海伦娜从一只精致的小箱子里拿出一把诗琴靠在里昂怀里。

这段时间,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她的专用沙发和靠垫。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的身上,使她露在外边的皮肤显得更加细腻又有些耀眼。里昂悄悄的向下瞄了一眼,盯着她的脖子看了一小会,好像有点理解神父为什么不允许他那么做了。往常里昂习惯抱她的肩膀,可今天为了避免意外发生,他只是用手绕住她的腹部。

海伦娜换了个姿势,把琴重新拿稳便拨动了琴弦,美妙的音符凭借着她修长的手指带给琴弦的振动挣脱了束缚,缓缓的流淌出来,像是徐徐的清风吹过树林一样让里昂感到一股从未体验过的舒适。他拿起一颗草莓想要放到嘴边,但是耳边的音符一直在告诉他女士优先。

里昂把草莓拿到了海伦娜的小嘴边,她毫不客气的将它吞到嘴里。没等她将草莓咽下,他又拿了一颗草莓给她,因为她已经咬破了嘴里的草莓,为了防止果汁流出来,稍稍仰着头,所以里昂的草莓放在她小嘴的上方而不是前方。可是海伦娜却以为里昂在故意逗她,像挑衅似的咬掉了他手里草莓的尖尖。

看着最甜的部分被她精准的咬掉了,里昂有点哭笑不得,但还是把剩下的部分放到了嘴里。这时候的草莓并不是按照自然时间成熟的,而是在自然成熟期过后补种的草莓,只是仰赖于永歌森林的气候被魔法屏障所调控,勉强可以成熟而已。

所以这时的草莓没有热月时真正按照自然时间成熟的草莓那股仿佛沉淀了时间的甜味,吃起来有些楞楞的,而且尖尖还被她咬掉了,咬碎以后,里昂嘴里的果汁其实和水的味道比起来只是多了一点点草莓的香味和浆果独特的酸味而已。为了补充一些甜味来平衡它,里昂只好喝了一点蜂蜜水,然后在心里骗自己说草莓很甜。

里昂的心情现在就像一盆静止的水一样平稳,如果音符从中间打一下,水波自中心扩散到四周,如果敲在了四周,则水波便向中心汇聚。他被从她手中流出的音符调动着,引导着,恍惚中他看她越来越像那晚梦中的圣灵。一曲过后,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里昂拿起一瓣橙子放到海伦娜嘴边,他还是有些在意那个梦,便问道:“海伦娜,从歌剧院回来的那晚,你做梦了吗?”

“做了个挺奇怪的梦,”海伦娜想了想,“而且梦里还有你呢。”

“你说说,是个什么样的梦。”里昂突然来了精神。

“我只记得,”海伦娜用琴拄着下巴说道,“我在一片很诡异的红土大陆上遇到了你,你只拉我的手却不和我说话,把我带到了一个兽人灵魂的面前。”

里昂心想果然和他的梦境差不多,而且同神父所说的一样,他和海伦娜的角色发生了变化。

他接着问道:“那个兽人的灵魂是不是又把你带到了一个诡异的森林里?”

“什么森林?”海伦娜摇了摇头,“没有森林。我起初以为你要我帮住他,让他得到安息,可他始终不愿意接受我的圣光。”

“后来呢?”里昂接着问道。

“后来他一直在用他们的语言讲故事,”海伦娜说道,“我听不懂他说的话,只好看他用木棍在地上画的图画,在图画里他像我们倾诉了一个好悲惨的故事。”

“我也做了一个跟你差不多的梦,呃,至少地点是一样的,在那一片红土大陆上,”里昂又把一瓣橙子放到她嘴边,“但我的梦是你用圣光帮助我砍伤一个巨大的恶魔。”

海伦娜没说话,只是把他手里的橙子吞到嘴里,又指着果盘里的樱桃,用一个很可爱的眼神看着他。

“你说这会不会是一个预兆?”里昂往她嘴里塞了两个被挖掉果核的樱桃。

海伦娜听到他的梦里有恶魔,以为又是侵蚀他的邪能在迷惑他,便说道:“也许又是一场欺骗,就像在法瑟林魔法学院误导你差点掐死我的那些虚假景象一样。”

“我觉得不像,”里昂摇摇头,“如果是邪能作祟的话,那它怎么没再误导我,让我掐死你呢?”一提到这个,他又瞄了一眼海伦娜的脖子,又想起了刚才神父跟他说的话。

“难道是他看到了什么预兆?所以才不让我今天摸你的脖子?”里昂喃喃的嘟囔了一句,“可是他的语气并不对啊。”

“你说什么?”海伦娜没听清他嘟囔的那句话。

“奥,我说神父离开时告诉我今天不可以摸你的脖子。”里昂漫不经心的说道。

“在你体内的邪能没有被驱逐干净之前,都不可以。”海伦娜说道。

“可我觉得他的语气不像在警告我,”里昂说道,“反而像一种引导,他特意强调了今天和不能用手。”

“你不是一名修士,可我是一名淑女。”海伦娜觉得里昂变得越来越不着调了,竟然开始拿神父的话当借口试探着来找便宜。

“你想哪去了,”里昂也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这么和你说吧,假如暗月马戏团的售票员在卖给你门票的时候,特意和你说不要去玩‘丢圈圈’你会怎样?”

“我会去那个营地看看到底为什么不让玩了。”自己在无意中说了这句话,海伦娜也有点明白了里昂的意思,“难道他是想让你这样做,才故意这么说的?可他为什么要你这么做呢?”

“会不会是让我们一起去灵界,”里昂想了一下说道,“你在我的梦里像个陌生人,而我在你的梦里也一样。这么做的话,也许能让我们一起前往灵界。”

“你真的想再去一次吗?”海伦娜对灵界好像没什么兴趣。

“我想再去一次,”里昂说道,“我有些在意那个恶魔,神父也要我留意它。”

“那我允许你碰一下好了,就一下。”海伦娜嘟着嘴,表情有些不情愿,“今天不让你用手碰,难不成要明天让你亲一下?”

“这倒是个办法,”里昂还在思考他说的话,“再好好想想,小心一点,如果搞错了的话,我俩一定会再被惩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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