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殉道者

现在已经是黎明时分,雨滴洒落在银月城郊外不远处的公墓里。这场雨已经淅淅沥沥的下了一夜,在魔法路灯蓝色的幽光下,公墓前的石板路附近的积水处闪亮如银。恩纳斯神父坐在一个墓碑上,他的眼神显得很空洞,看不出任何感情。

在外人看来,天灾之战结束后,神父就新添了一项在下雨天到公墓里自言自语的毛病。但是据教堂的修士们说,神父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在雨天里,死亡之痕中得不到解脱的灵魂会感到更加痛苦,神父只是去念一些祷文,为这些被折磨的灵魂带去一丝慰藉。经年累月的修行,让这些祷文早就印在了他的脑海里,根本不需要圣契,所以看起来像在自言自语。

“没有谁会被忘却,也没有往事会被忘却,”神父把双手按在膝盖上,“我时常在梦中看见,微笑的黎明降临世间,最黑的夜会过去,太阳终将升起。虽然你们经历了永世凄苦,但你们的付出也为我们的种族留下了希望的火苗。能见证你们无私的牺牲,我真的感到很荣幸。希望你们最终能在遥远的彼岸推犁播种,不再与刀剑为伍。”

一名修士也跑来了公墓,他用手臂护着仅剩不多的头发,在公墓里搜寻着恩纳斯神父的身影。

“我在这里。”恩纳斯神父先发现了来找他的修士。

“神父,摄政王来找您了,现在正在教堂。”修士一边抹掉脸上的雨水一边说道。

“哎,好吧,我这就回去。”恩纳斯神父从墓碑上站起来,和他一同返回了教堂。

仅剩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在花园街市教堂的大厅里,与昏暗的烛光交织缠绕着附在那些原木长椅上。在这寂静得可怕的大厅里,洛瑟玛·塞隆穿着一身便装坐在长椅上,望着教堂中挂着的那个巨大的银十字架有些出神,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来这里了,要不是这次收到了神父的信,恐怕还是不会来。他明亮的蓝眼睛看起来像在倾诉,但在倾诉什么也许只有他身边那副装饰在教堂里的,内部空空的圣骑士铠甲才能知道。

教堂大门打开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扭过头看到了浑身湿透的恩纳斯神父从大门走了进来。神父很自然的走到他面前,一脸歉意的说道:“请原谅,摄政王阁下,我对军队礼节不太了解。”

“在教堂里怎么会需要这些繁文缛节呢。”他起身迎接神父说道,“您要的东西,我给您带来了。”他将一封盖着他蜡印的信件递给神父。

“这种小事还要您亲自跑一趟,”神父看都没看,便把信收了起来,“您不该来的。”

“我来也是有事向您请教,”洛瑟玛说道,“神父,能否请您告诉我,奎尔萨拉斯的未来在何方?”

“世俗的事情已经与我无关了,但我可以告诉你,它就在你的眼前,不偏不倚。”神父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我只希望将来捶响奎尔萨拉斯战鼓的鼓槌,是您的良心。”说完,他从教堂的高台上取下两个银质的烛台放在他手中,又在他面前画了个十字,对他说道:“无论您是否相信,圣光都将与您同在。”

“我就知道我来对了,”洛瑟玛把烛台横着夹在腋下,“但是神父,女伯爵不是好惹的角色,我也不知道我的命令是否有用。”

“没事的,她只是看错了路牌而已,但她还是个好孩子。”神父陪着他一起走出大门,目送他坐上马车,消失在长者步道的尽头。

送走了摄政王,神父又回到了教堂,打开祭坛下的一个暗门,是一个秘密的储物间。他从储物间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手提箱,撕开写满经文的封条。此时,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教堂顶端的圆花窗,正好射在祭坛上,给教堂庄严且肃穆的大厅打上了救赎的颜色。神父用一种特殊的墨水在羊皮纸上又写了一些经文,并把它们剪成了条状,揣到怀里。时间差不多了,神父坐上了教堂的马车只身朝血骑士基地的方向而去。

血骑士基地,这原本是血誓家的一座法师塔,自从凯尔萨斯王子捕获了穆鲁并将其送回银月城后,大魔法师阿斯塔洛·血誓便在这里和其它魔导师研究如何转化和驾驭他的力量。在取得成功后,女伯爵莉亚德琳第一个尝试着用这种方式驾驭圣光并取得了成功。之后,他将这座法师塔捐献了出来,并和女伯爵一起在这里训练能驾驭圣光的血精灵骑士们。

基地的大门前,神父从容的从马车上走下来,看到正在惩罚犯错的新兵的瓦内斯,不由自主的把头转向另一个方向。鞭刑这种惩罚在远行者部队和守备队中已经被废除了,唯独在血骑士的规则里,这种刑罚还存在。三名不知犯了什么错误的新兵,嘴里咬着木质的线轴,光着上身在门前的广场被绑在一根耻辱柱上。瓦内斯绕着他们三个踱步,看谁不顺眼就会抽他一鞭子,如果他胆敢叫出声来,他还会再加一鞭子。

“怎么了?又在打孩子。”神父还是想替他们说说话,一边砸着嘴一边问瓦内斯。

“临阵脱逃,”瓦内斯朝中间那个抽了一鞭子,“一听说要上战场了,怕死!”

“又要打仗了?”神父问道。

“普普通通的日常工作,清理城中死亡之痕上的亡灵天灾余孽而已。”瓦内斯又抽了其中一个新兵,“这种生还率9成还要往上再拐个弯的战斗,他们竟然都害怕,真不知道这几个废物还有什么用?”

“要不,我们合作吧,教堂的圣骑士们与亡灵天灾战斗的经验更丰富一些。”神父说道。

“您这是在骂我,您的修士还是留在教堂里和您一起念经文就好了。”瓦内斯看看怀表又在他们三个的屁股上挨个踹了一脚,“滚吧,叫你们的父母来给你们办离职的手续,我不想再看见你们。”

三名新兵身上的奥术锁链被撤去了,神父挥挥手,一股温热的圣光能量以肉眼能看到的速度愈合了他们身上的伤口。他们留下曾经穿过的血骑士战袍,拿着自己的衣服悻悻的离开了。神父看着他们三个的背影摇摇头,提着那支手提箱往血骑士大厅走去,但是门口两名守卫将手中的淬血长矛交叉在一起,拦住了神父的道路。

“神父,您不被允许进来。”女伯爵莉亚德琳的声音虽然像夜莺一样动听,但语气冰冷且坚定。由于今天与摄政王有约,她没穿铠甲,穿着镶有金色锁环半袖的红色斜肩长袍,手腕上戴着一个皮质护腕,另一只完全裸露在外的手臂上套着一只黑色的皮环,手上戴着用来增大与箭羽摩擦力的魔泉豹皮手套,头发盘了,耳廓中嵌着一个金色的耳饰,如果再背上一张长弓,完全是一副女猎手的装扮。

“摄政王允许我去见穆鲁了,别担心,我只做我该做的事,”神父把摄政王的手令递给了瓦内斯,“女伯爵,你就当我没来过,别破坏了你和摄政王去打猎的心情。”

瓦内斯把手令打开,读了一遍冲莉亚德琳点点头表示这是真的。

“神父,您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所以对您我至少要尊敬三分,再加两分,”莉亚德琳示意守卫让开通道允许他进入,“但穆鲁现在作为我们力量的源泉,您不能再想放走他了。”

“他自己都不想走,我还操这个心干什么呢?反倒是你们,现在活得越来越空虚,像小偷一样窃取他的力量,打着为了奎尔萨拉斯付出一切的口号,麻痹自己满是伤疤的心灵。记住,暴力赋予你们的东西,最终也会被暴力所夺去,伪善者在彼岸要披着沉重的铜斗篷赤脚在冰湖上徘徊,这种苦难会一直持续到你的灵魂永远被封冻在冰湖中才能结束。”神父说道。

“死后的事就交给审判庭了,至少活着的时候,我问心无愧。”莉亚德琳示意瓦内斯对神父检查一番。

神父很配合的把手伸开,瓦内斯从头到脚的检查了一遍,只发现一些写着经文的纸条,其余的什么也没有发现,又把他的手提箱打开,里边有一只精致的玻璃瓶,容量大概有200毫升,瓶口的木塞上绘着一个谁也不认识的魔法符号。

“神父,这个是做什么用的?”莉亚德琳指着那只瓶子问道。

“你想怎么用,它就可以怎么用。”神父把手提箱关了起来,“它可以装水、可以装酒、可以装任何东西,只要你愿意,它甚至可以装下能使血精灵得到救赎的希望。”

“好吧,您进去吧。”女伯爵示意瓦内斯把摄政王的手令还给他,“我先失陪了。”说完,她坐上马车前往逐日王庭。

神父走进大厅,顺着螺旋的楼梯走到地下室,他把摄政王的命令给了阿斯塔洛,并叫他和他手下的魔导师都离开。虽然心里有些不情愿,但他们还是遵从了命令。

神父坐在地上,穆鲁的圣光中传出了一丝喜悦。他看着日益衰弱的穆鲁问道:“伟大的殉道者啊,究竟是什么力量让你如此坚定的做出这种牺牲?”

穆鲁的声音回荡在神父的脑海里:“饱尝遗憾的灵魂啊,终有一天,你要为我的牺牲做见证,希望那时你能懂得牺牲的意义,并找到你救赎。”

“海伦娜和里昂都已经走上了属于他们的道路,我来寻求能击发他们的力量。”神父说道。

构成穆鲁身体的板块中,最中央的一块板块从穆鲁的身体中飘了出来,神父打开那个瓶子,板块中露出一个核心,一股浓稠的圣光能量从核心里流了出来,像金色的蜂蜜一样流进了他手中的瓶子里,不多不少装了半瓶,神父犹豫了一下,才塞上盖子把瓶子揣到口袋里。

穆鲁的核心回到了身体里,他的光芒变得暗淡了一些,神父的脑海中又回荡着他的声音:“到你的过去中寻找另一股力量吧。”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