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芷汀非常感激张健正。如果要加一个形容词，还是非常。
孙兢无礼的事按照常规她一定是自己处理，看当时的情形，只怕会心脏病当场发作。已经晕过一回了，还想第二次？
很小的一件事，计较，作为老师你就狭隘了，甚至会有网民说，不就瞪你一眼嘛，不就拍一下桌子嘛！咋地，你不服气？——还老师呢！
得。你站在礼节规矩尊师重道的高台上，世人蹲在田坎地头扯闲气的平地上，你不能拉他上台，他却可以扯你下地。白惹一肚子气。退一步海阔天空？你就骗自己吧。
不计较，他就登鼻子上脸，以后无法管教还是小事，其他学生跟着学样，瞪眼顶嘴拍桌子，课堂就麻烦了。很多老师遇到的都是极小的无礼冒犯：迟到不喊报告大摇大摆进入教室，不交作业不订正批评就顶嘴，听课不专心鹦鹉学舌贫嘴多话扰乱课堂纪律，坐在座位上东摇西晃玩笔玩手指玩名星扑克牌，考试翻书传纸条看邻座的试卷，犯了小错死不认帐谎话连篇顽抗到底，如此等等。如果批评没效果，增一分严厉就成红脸关公，减一分算啦就成白脸病夫。总有一些老师比较通达，或者性格原因不得不通达，上完课走人，全当没看见。海依然开阔，天依然空明，与当事人退一步还是N多步没有一毛钱关系，有关系的只是当事人的课堂纪律开始失控。比如——同事之间就不举反面典型了。学生的眼睛是雪亮的，他看到你不会或者不敢进行行为教育，两个三个跟着学，五个六个看笑话，老师威信荡然无存，教学效果立刻江河日下，吃亏的还是拿成绩单谋求未来的学生。
“儿女千尊万贵，老师千踏万啐。卑微的老师怎么能教出尊贵的学生？精神上没有站起来，品格上就永远不可能达到尊贵的气质。”岳晓明这样说。
“国人不需要尊贵，只需要富贵。富贵人见人爱，尊贵人见人踩。就踩你没钱没势还想摆谱扛架子。”
张健正继续发挥，“踏上一万只脚都不嫌多呢，你还往自个脸上贴金。我呸！”
没有折中主义。半大的孩子，以无理赢有节，赢了就嚣张，输了就痛哭，哭过之后改正还要时日，但至少可以学到收敛无状，懂点规矩。输赢之间，教书者大半会遵循孔老夫子的家传——书（输）。
陈芷汀是不认输的人，她的制胜法宝也是一个字——磨。
岳晓明、张健正、李桔、荣耀、潘小琼，和后来的杨洋，他们都不是爱输的人，因为输给学生就输了课堂，所以他们虽然人各有志，但总体还是惺惺相惜。
孙兢被毛校带走了，但那极端无礼的眼神还让陈芷汀心跳紊乱，头皮发麻。她找出随身带的药吃下，慢慢喝水。出院后裘江给她买了救心丸，家里包里各放一瓶，她没当回事，这会才感觉出药的重要性。真的病了，身体有病，心理有病，神经也有病。看看手机，徐珊打过一个电话，恍惚之间，她想不起徐珊是谁，似乎和徐珊之间隔着千山万水千年万年。她突然之间有一种心碎的感觉，强迫自己回拨徐珊的电话。徐珊没有听。她松了一口气。她并不想和徐珊说什么，也不清楚为什么。
徐克缓来找她，报告说班里有同学欺负梁进发，带头是赵鹏，班长都有看见。陈芷汀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你反映班里的情况很好，让班长把欺负梁进发同学的名单给老师，老师会处理。很快徐克缓又来了，说班长让他自己写，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写了歪歪扭扭五个名子。有三个排班级前三十名，有希望考高中，划出这三个学生，写上“到老师这背《出师表》”，另外两个没有考学希望的写上“抄写《出师表》1遍”。
“老师，赵鹏带的头，他总是欺负同学。”
“老师知道了，会重罚他。你去把他们叫来。”
赵鹏和梁俊杰、赵阳春说说笑笑过来。
“还有两个呢？”
“他们不在教室。”
陈芷汀瞪眼看着梁俊杰，梁俊杰赶紧松开被赵鹏拉着的胳膊，赵阳春则慢慢向后退，躲在赵鹏身后。
“赵鹏，有同学反映你带头欺负梁进发同学。两个选择：一，写检查，给你爸爸签字；二，跑步，3圈，体委跟着你欺负同学，陪跑2圈。你选择吧。”
“又不是我一个人。”
“行。你写还有谁，跟你一起跑。”
赵鹏看看站在一旁的体委，又看看身后的赵阳春，委委曲曲地说：“我自己跑吧。”
“同时，到老师这背《出师表》。你先出去。”
陈芷汀让赵鹏出去等，又批评余下的二位，提醒梁俊杰注意，继续跟着赵鹏做违反校规的事就撤掉他的体育委员，调到后面跟赵鹏坐，让刘恺重新选同桌。
“他还会选我。”
“老师不允许，不可以嘛！”陈芷汀面含愠色瞪着他。
“收到！可以！完全同意！”梁俊杰立刻转换频道，立正敬礼，转身跑了。
赵阳春已经跟在后面跑了，又拐回来说声“老师我也知错了”，鞠了一躬又追出去。陈芷汀望了一眼，发现徐克缓也跟在三个人后面，四个人一起跑向操场。
告状的是你，陪跑的还是你，又讲原则又站立场。陈芷汀笑着摇摇头。处理这三个学生的结果让她心里很舒服，特别是赵阳春的表现。
初二时赵阳春还是个调皮捣蛋爱讲话的男生，与到班里临时代课的贾晴主任顶了起来，贾晴气得要处分他，召她过去处理，她跟赵阳春谈话。
“你上课爱讲话老师已经提醒你很多次了，虽然多数是回答问题，但要举手啊。不举手一次两次老师不计较，多了不好是吧，显得你不是回答问题，好像多话讲，又逗得同学笑，扰乱课堂纪律。有时候老师没有提问你也叫，同学们听了怎么想？怎么学？主任第一次给我们班上课，你是聪明学生，应该表现得更好才对，也像老师上课一样在乱喊怎么行？主任自然比老师要求更严，批评你是对全班纪律负责，你不认识到错误立刻安静，还在下面讲，惹主任生气，主任说你没家教你就顶嘴，那你是有家教嘛？如果你是一个有家教的孩子会乱讲话乱顶嘴嘛？乱讲话乱顶嘴就证明你没有家教啊，主任批评的没有错，你生什么气？如果觉得主任说错了就应该做个样子给她看，让她觉得，哎呀，这个学生不错嘛，刚才我批评他批评错了。她下课以后自然会对老师说，批评错了你班上的一个学生，对不对？你一顶嘴，好啦，领导更认为你没有家教了，更生气要严厉批评你了对吧？……”
陈芷汀不厌其烦地一句一句分析说理，不知是讲到点子上了，还是陈老师耐心诚恳的态度打动了赵阳春，总之，几分钟后，赵阳春涨红的脸渐渐恢复正常，承认了错误。看他圆圆脑袋圆圆脸上的惭愧和羞涩，陈芷汀觉得这孩子挺可爱，虽然调皮，也是一股可爱的模样，不像有些孩子的调皮讨人嫌，不明白贾晴怎么没发现这孩子骨子里的可爱之处。
带过去认错时赵阳春脸上已经有了笑模样，看他们一师一生笑逐颜开地过来，贾晴直接黑了脸。陈芷汀怕她在气头上又把赵阳春训一顿，让他鞠躬道歉回教室去。向贾主任汇报自己教育学生的经过，贾主任不听，一边低眉整理手边的文件一边说：“做班主任的要教给学生光明正大地做人，不要两面三刀见风使舵，临时代课怎么啦？临时代课就不是老师不是人嘛！”
陈芷汀摸不着头脑。去找李红英汇报事情经过，李红英说她幼稚。“就算学生很快认错了，也要在主任面前再训斥一顿，当面警告再有下次绝不姑息，停课见家长班会课公开做检查，如此等等，同时要让他写至少五百字的检查亲自交给主任，才能算重视，怎么能告诉主任说我一谈话学生就承认错误了呢？鞠躬道歉，轻描淡写，岂不显得……怎么能不生气。”
陈芷汀转不过弯来。李红英看等价交流很困难，泄气地挥挥手：“没关系的，你就这样做没事的，班级优秀啥都好说。理得她，爱气气去。”顺带告诉吴主任，吴主任也觉得顶撞主任事情不小，但也不大，已经处理就算了，下次注意。
想到这件事，出去看看跑步的几个学生。已经跑完了，正打打闹闹回教室呢。远远看到老师在望他们，立刻紧张起来，跳上台阶进教室了。陈芷汀不知道他们是否会改，下一次还会欺负梁进发吗？她没想那么深入。太多事了，赶紧改作业吧。
下午的训练改班会，全级统一给学生发放成绩单。陈芷汀走进教室，把手里拿的一叠成绩单放在桌面上。全班同学立刻安静下来，知道那是关系到他们兴衰成败荣辱进退的成绩单。值日生赶紧上台擦黑板。粉笔灰立刻飞扬起来，陈芷汀忍不住咳嗽一声，卫生委员胡里高明冲上讲台拍一下值日生，值日生放下板擦，两人一起拿起抹布去冲水，拿回湿抹布重新擦黑板。短短的两分钟，显出班干部和学生的敏慧和训练有素。陈芷汀淡淡地笑着。看到老师笑，学生估到班级总分一定排在前列，个个喜笑颜开。
“虽然在考试中出现意外拖了一点小后腿，但我们四班还是排在前面。至于总体情况，要等学校系统进行统计之后再告诉同学们。这次发成绩单主要是让同学们知道自己的分数，回去跟父母做个交流，先查漏补缺，开家长会时做到心里有数。”
佘小凤垂着脑袋萎着身子，在座位上没精打采地趴着。她物理没考好，伤心了一天，陈芷汀跟她聊了一会，想这孩子通透得很，没事，这会的痛不欲生很快会过去。
陈芷汀从第一名开始发起，笑容满面，温柔可亲。第一还是学习委员钱森林，第二是赵雅婷，刘恺排第三，以前这是佘晓凤的位置，第四是李和禾。佘晓凤掉到第十六名。陈芷汀用双手将前十名学生的成绩单端端正正递到他们手上，轻轻地说：“你很棒！继续努力。”
钱森林细挺的鼻梁下是薄而细长的嘴角，线条分明，像没开刃的刀锋。他礼节性地拉起嘴角，呈向上的弧形。没有温度的笑容。赵雅婷是个安静的女生，眼里只有学习，班里什么活动都不参加，也从不惹事。陈芷汀很放心的学生。李和禾面像随和，个性也随和得好像没有个性，学习很认真，在认真中也透着随和。他一直以钱森林为追赶对象，不要拉得太远就算达成目标。第三名刘恺认真地鞠了一躬，亮晶晶的眼睛，白而整齐的牙齿，干干净净的笑容，说句“谢谢老师”，转身回座位。李和禾随和地笑笑，接过成绩单下去。后面的学生也个个笑逐颜开，伸出双手接过成绩单。
这是陈芷汀培养了很久才养成的习惯。初一时不论发奖状还是发前十名的试卷，总有学生伸出一只手一扯就转身回座位，陈芷汀为此专门上了一节课，教给学生起码的礼仪：接东西，递东西，还东西，见到年长的人怎样让路、开门，怎样帮人倒茶水，逢年过节祝福长辈时饮料该怎样端，红包该怎样收；公交车上给人让座对方连“谢谢”都不说该怎么办；一同出去玩男生应该怎样帮女生拿东西，上车时如何让女生先上……如此等等。教了一节课，学生开心得不得了，恨不得立刻有机会出去游玩帮女生拿东西，请女生先上车。正好碰到一次外出参观的活动，排两队上车，男生站到一边请女生先上。陈芷汀还没弄明白自己班的队伍怎么那么长，男生挤成一堆还笑成一团，李红英已经过去了，问清楚是男生学绅士实践Ladies first后，给了一通骂，梁俊杰灰溜溜地喊“快点快点”，男生仓惶上车，上去就摆出小家子气，跟已经坐好的女生抢不晒太阳的座位。陈芷汀哭笑不得，又给级长解释，惹得班主任们笑她迂腐落后，教些无以致用的东西搅乱学生心。渐渐地学生大多忘了，只有经常在班主任手中领取奖状的优生没有忘，他们一个一个上台，端端正正站好，伸出双手接好那张薄薄的成绩单，满面红光地回到座位。
笑久了也累，硬装着也假。陈芷汀的笑容渐渐淡了，最后十五名，她将成绩单竖起磕打整齐再依次错开，叫一个名发一张单。接成绩单的学生也越走越快。
终于发完了，陈芷汀松口气。排在后面的学生没有计较老师态度的落差，拿到成绩单后快速看几眼就压到手掌下面。
“同学们有没有发现，我们的成绩单中少了一样？很关键的两个数学？对。班级排名和年级排名。因为现行教育不得以成绩评价学生，所以成绩单中只有你的成绩，没有你的名次。可是中考是凭成绩高低来进行录取的，因此成绩的排名非常重要。特别是有些家长还不清楚初三的语数英三科卷面分是130分，最高得分是120分，108分相当于百分试卷中的90分，96分相当于80分，84分相当于70分，72分相当于60分。如果不给父母讲清楚，他们可能会产生误解，以为八十多分很高了，这种误解会制造虚假的表象，到最后一战失败后才明白已经为时晚矣。所以，我们不仅要明白自己在班级年级的位置，也要让家长明白，否则，就算你全部科目都考到90分以上，在班里排不到前三十名，年级排不到前三百名，你也读不到相对较好的高中；反之亦然，有可能成绩看似不理想，但只要排名靠前，优质高中的大门也会为你敞开。但是老师还是要问下同学们，你们想不想要班级和年级的排名？如果不想要……”
陈芷汀知道会得到想要的答案。这是年级统一的口径：学生要就给，不要就不给，防止某些家长看到孩子排名不理想，恼羞成怒，把火烧到学校和老师头上。多此一举，表示排名为学生自愿；画蛇添足，防备家长倒打一耙。
“好，老师开始读班级和年级排名。为保护同学们的隐私，老师顺学号读，你愿意把排名给父母看就写下来，不愿可以不写。排名写在备注栏，班级排名写前，年级排名写后。”
梁进发最后一个走上讲台。老师发成绩单是按班级排名发的。他最后一个走上去，而以前，他至少要提前六七个同学走上讲台，最好的一次，他上讲台时后面还有十一个同学。十一个！现在——徐克缓，一直垫底的徐克缓，微躬着身子在他前面拿到通知书。他笑了，从老师手中接过薄薄的成绩单，慢慢走回座位，对梁进发拱拱手，表示“承让”之意。同学们都在忙，看前后左右同学的成绩，没人注意到他。可是，对他而言，世界已经变了。徐克缓的拱手礼是变形的慢动作，弯曲着从他的眼前扭到窗前坐下。从那一刻起，同学们的喧闹声远远地离他而去，而所有的人形都凸出来逼向他的眼。变形的脸和变形的笑容，狰狞可怖。
成绩单上数学那一格里，填写了一个简单的数字：0。
语文36分，物理18分，化学9分，英语60分，他都看不见，眼里只有这个0。00……00……000……
无数个0在他眼前炫舞，他的胸膛像要爆炸了一样难受。上课时的糊涂是密不透雨的阴霾，让他喘不气来，麻木而混沌，此刻的0分就是一把锋利冰冷无情的利刃，砍向厚重的阴霾却不能撕裂它们，然而他的心躲在阴霾后面，被利刃划出一道一道的血痕，疼痛无比却没有人看见。上小学时，如果有同学考了零分，班上几个调皮捣蛋的男生就会把早餐的鸡蛋抛在空中玩，大叫，吃鸡蛋了吃鸡蛋了——谁吃鸡蛋？同学起哄喊考了零分的同学名字。
他听见他的名字在同学口中喊出来——
吃鸡蛋吃鸡蛋谁吃鸡蛋？
梁进发！梁进发！梁……梁……梁……
……
他羞得满面通红，浑身都烧着火，皮焦肉燥。
他早早就知道父母挣钱辛苦，都是为了他有个好前途才离开乡村来到城市，他一定要对得起他们。每次家长会老师都会表扬他，勤奋努力，作业认真，成绩稳定，劳动积极，与同学友好相处等等，爸爸妈妈就会满面红光地回去，给他奖励，让他继续努力。爸爸妈妈不懂“成绩稳定”就是“没有进步”的意思，他们的理解是跟着电视新闻报道走的，是“在稳定中求发展”“在稳定中持续发展”的意思，想要发展，必须稳定，当然“稳定”很重要啦。
“儿子，你就是我们梁家的希望，加油！好好读书，钱的事你不用发愁，只要你能考上重点中学，所有的费用都没有问题。爸爸已经把你读名校的钱准备好了。儿子你放心！”
每次爸爸眼睛亮晶晶地这样说，他就信心百倍，把自己和好朋友一起读职中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妈妈是粗人，不像爸爸那样喜欢憧憬未来，但他也爱自己的妈妈，知道妈妈非常辛苦。他更要努力了。
“爸爸，我考得不好……”
“不差不差，发发慢慢进步，坚持就是胜利。”
“我不想考大学了，我想考职中，以后种花种……”
“瓜仔！别再提种地了，我们从农村里出来容易嘛！你放心，只要你考到分数钱，我们就出赞助费，读好高中才能考上好大学，到那时，我们家也能吃皇粮了。”
“儿子你记住，有志向事就成，你们学校天天说，只要你有志向，我们一定成功。”
什么是吃皇粮他不知道，有志者事竟成，敢拼就会赢，他就知道，可他一点不认为自己会成，会赢。那些话有错吗？没有啊。
就算不成也不能拿零分呀。可是现在……怎么跟爸妈说？他们能理解我不参加考试的心情嘛？我不想转学，可以告诉他们呀，可是我怎么能不参加考试呢？
都怪老师！都怪陈老师和那个坏级长。他们想要那个成绩好的学生，赶我走，又叫我来考试，故意让我考零分，给我排在最后，让我丢人，让我爸爸妈妈丢人……都不是好东西。都是坏蛋！坏蛋！……他们想干什么？难道想杀了我？那些麻木的痛苦，那些迟钝的屈辱，渐渐清晰起来，让他的心如落荆棘，又痒又痛。
陈老师是好心人吗？他要帮助妈妈救爸爸，又说话不算数，跑到医院躲起来。逼着同学给她下跪，同学很生气就回来欺负我。难道是老师叫他来的？伪君子。坏女人。她的老公在外面乱搞女人，贪污腐败，还威胁妈妈和舅舅，要拉他们坐牢。自己干坏事，怕被揭露，就威胁别人，都不是好东西。那个级长，骂我爸爸妈妈，骂肥仔的爸爸妈妈。他们都是坏蛋。这个世界太黑暗了。我的爸爸妈妈都是农村人，没有出路。我不想活了，我要以死抗争。……我死了，他们就害怕了，就会给钱救爸爸……
好。你等着。
梁进发看见自己变身大侠，斩妖除魔……
漂亮！他听见有人大声说。
嗓子哑哑地难受。突然冲出来的怪腔将他吓了一跳。他寻找声音去了哪里，只看见灰蒙蒙空荡荡的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