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褚的话音刚落，伍月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伍月接起电话，神情完全没有上一次那么自然。
通话不到一分钟，应了几声就挂断了。
挂断电话，她看向王正阳导演，语气中带有几分不安：
“导演，武替的表演我也看过了，我很满意，就这么定下吧。其他也没别的事情了，那我这边就先——”
她没说下去，但是话语中的未尽之意，导演都懂。
王正阳导演对此看得很开，语气随意又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味道：“我知道刚才那个消息打乱了大家的安排，你先回去和你的经纪人以及公司商讨一下要做什么决定。想好之后告知一声，剧组这边都能理解并且接受。”
导演说到这，语气加重了一些，眼神也特别真挚：
“不过，排除公司以及其他一些因素的影响，对你来说，我觉得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这部作品都很适合你。
除此之外，同时我也请你相信我们剧组完全有能力把这次的事件处理得非常漂亮。”
对于王正阳导演的话，伍月基本上是处于一个信任的态度。
但她毕竟不是个人演员，签了公司，有些事情就不能够独断专行。
而且以她现在的事业以及公司的地位而言，也不可能仅仅凭借着王正阳导演的一两句话就立刻给出什么保证。
她得先看到王正阳导演这边的态度以及行动。
伍月非常清醒，她冲着王正阳导演同样是安抚着道：
“导演，我是真诚地觉得您这部剧会成为我在演艺事业上的第一部代表作。
所以接下来如果您这边需要什么支援的话。
我个人都非常愿意付出。”
王正阳导演又懂了。
这意思就是除了个人行为之外，她并不能够代表公司作出什么决定。
不过也无可厚非。
王正阳导演有了伍月这个态度也就行了。
伍月离开了试镜房间。
张子褚听了全程下来，也懂了一些。
剧组一定是出了很大的变故，以至于到了连女主演都有可能辞演的地步。
他注意到王正阳导演看过来的眼神，还没等对方说什么，立刻开口。
眼神真诚，语气诚恳：
“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非常愿意出演导演您说的那个角色。”
只要剧组还能运行下去，能有钱打款发片酬，拿棍棒打他，他都不走！
王正阳导演一副“倒也不必如此”的表情，但心里却挺满意眼前这位女武替的态度。
正打算给这位女武替吃一颗定心丸，和她说一下这次的事情其实完全不会影响到她，就听到这位女武替用她那一如既往非常低沉的声音说道：
“不过导演，在此之前，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张子褚眼见着自己这么一说，王正阳导演正襟危坐起来，想要认真听他有什么事情。
就有点慌了。
比起慌张，更多的是一种无言的尴尬。
清了清嗓子，他艰难开口，眼神飘忽，话语完全不连贯：
“就是，导演，其实，我，是个，男人，您，能，看出来吗？”
王正阳导演一脸问号。
男什么？
什么人？
女人啊？
哦，没事了。
不对。
是男人！
王正阳导演第一时间想到了各种具有戏剧冲突的女扮男装的剧情，垂下视线就去看张子褚的喉结。
正好这时候，张子褚略微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
这喉结上下挪动。
再明显不过了。
王正阳导演立刻把视线转回张子褚的眼睛。
那对眸子还是那么清亮。
略微地松了一口气之后，他的视线就这么定住了。
根本没有再下移的意思。
也没再说话，而是陷入了沉思。
张子褚见王正阳导演没说话，自己就说上了：
“导演，您相信我，我并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爱好。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武替而已。
刚好女武替这一块的资源比较缺稀，我又能顶上。
所以我们陈家班的班头就让我做了女武替的活。”
他一边说，一边用余光打探导演的表情，语气越发地恳切：
“然后吧，剧组好像对我顶的活都还挺认可的。
反正是武替的活，也不需要出镜，剧组都不会很在乎男女。
但是您这边让我直接出演一个角色，那我肯定要跟您说实话。
毕竟演员如果性别不明，对一整部戏的性质影响还是很大的。”
王正阳导演终于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虽然张子褚只是简单地介绍一下自己的情况，但确实是让他心里舒服通畅了一点。
不怕有状况。
就怕刻意隐瞒。
虽然张子褚也不可能刻意男扮女装，就为了获得他的青睐以能够演到这个角色……
因为如果真的有工作人员提前告知张子褚，自己打算把这个剑客的角色给他的话。
那么张子褚就一定会知道这个剑客的角色根本就没有性别之分。
现在张子褚这个解释，让他连之前觉得张子褚用软剑来进行剑舞是提前知道了一些信息的这个怀疑都被打消了。
王正阳导演不由对张子褚的印象更好了。
但他这也没有打算把这一连串的事情和张子褚解释。
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语气平静：“嗯，我已经了解到这个基本情况了。”
那……？
张子褚犹豫再三，不知道要从何问起。
王正阳导演却没给他问出口的机会，而是看向张子褚：
“其实我要给你的角色本身并没有刻意强调性别。
不拘男女。
并且这个角色全程都会戴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
只有在角色去世之前才会展露自己的真面。
但按照一些剧情的设置来说，可能会有一大部分观众会更倾向于把这个角色的性别定位在女性上。”
说到这，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咄咄逼人的味道，投给张子褚眼神也极为锐利：
“不过，按照你所说，你之前只是顶了女武替的活。
你也知道女武替不需要出现在镜头中。
可如果你顶女演员的活，却一定会入镜。
你能接受这件事情吗？”
说完，王正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眼神依然放在张子褚的那对眸子上，静待回应。
张子褚感觉自己又破防了。
虽然说《女将军与白衣军师》里的女土匪角色也是女性。
但其实他看过剧情，他所有的戏份都无厘头又搞笑。
还刻意强调女土匪的性别。
这反而模糊掉了性别。
怎么说呢。
那些戏实质上没有那么多强调性别的部分。
而按照王正阳导演所说，他打算让自己出演的角色却恰恰相反。
虽然在整个剧情中刻意没有去强调性别，但恐怕很多观众都是把这个角色代入女性视角去看待。
或者更加强调中性。
也就是说，这个人物存在争议。
尤其他一个男人去出演这个角色，电视剧播出之后，一定会被反复提起这件事情。
如果演好了可能就会成为一个爆点。
一旦没演好……
这一点就是导演问他“是否能够接受”的核心所在。
张子褚想明白之后，一下子就感觉到了压力。
不止他有压力。
王正阳导演的压力一点不比他小。
这双眼睛透露出来的气质是真的非常契合剑客这个角色。
可一个女武替……
一个武替……
一个武替，他能不能有这个演技把剑客这个串联整部剧的灵魂人物演出来呢？
他对此其实也有顾虑。
虽然自己有一个被外界称为最会指导新人演员演戏的导演称号。
但有些人是一点就透，有些人却是榆木脑袋，怎么点化都成不了仙。
这个张子褚会是哪一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