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谈

赵诚脸色骤沉,冷声道:“当年,你对十三弟可不是这么说的!”

王琰道:“当年我与十三殿下都还小,或许是我饿糊涂胡说,或许是十三殿下记错。都过去九年了,殿下何必……还追着不放。”

赵诚依旧站在院门正中,面色如铁,道:“你知道那场大水死了多少人!后面又有多少人为之而死!你父母就是染疫而亡,你就真的没有一点查清真相,给你父母一个交代的想法吗?”

王琰道:“朝廷已经结案,斩立决了二十多涉案官员,连工部尚书这样的朝廷重臣都下狱死,殿下还想要怎么样?我听说陛下抱恙,殿下这次回京,目的不那么单纯吧?”

赵诚气势陡然变得凌厉,似要冲进来,却又硬生生止住了,语气越发冷漠,道:“你就要死了,你想把秘密带入棺材吗?”

王琰远远看着他,笑着道:“殿下将我与十三殿下的话散播出去,不就是想我死吗?”

赵诚又恢复了平静,道:“是你九年前亲口告诉十三弟,你看到了银车。你以为你能活下来,是陈乾在庇护你?幼稚!那是我没有回来,他们无所谓。我现在回来了,他们第一件事,就是要灭口当年一切可能知情的人,你会是第一个!”

王琰笑了,道:“殿下如果不来找我,我可能不是第一个……”

赵诚盯着王琰片刻,点点头道:“看来,十三弟说的没错,你确实知道一些东西,跟我走吧。”

王琰笑笑容更多,摇了摇头,道:“殿下这是在唬我,如果您能带走我,就不会在陈叔那待这么久了。”

赵诚神情坚毅又漠然,道:“你倒是聪明,但越聪明往往会死的越快!明天,我就会主理刑部,知道怕死了就来找我。”

说完,他转身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王琰看着他的背影,笑容渐渐没了,变得平静。

赵诚回京第一件事就是来陈家找他,外面必然炸锅,本来还不着急的那些人,要紧张起来了。

赵诚说的没错,那般大案之下,任何蛛丝马迹都不会留,由于赵诚的散播,王琰看到过银车的事已人尽皆知,企图灭口他的人,或许已经在陈家周围,等待时机!

“是时候做些准备了。”

片刻后,王琰轻声自语。

九年前,他七岁,现在,他十六了

他看了眼地上的坑,抬脚踢着土填上,然后出了他的小院,向着陈乾书房方向走去。

还没出几步,就看到迎面来了一大群人,为首的赫然是陈家夫人陈王氏。

陈夫人出生名门,一举一动都十分得体。一身紫色长裙,发髻高挽,身段凹凸玲珑,脸庞精致又冷艳。

她身旁一个颇为肥胖的中年妇人,见着王琰,就掐着腰冲他吼道:“王琰,是不是你偷了夫人的三宝鸡!”

王琰苦笑一声,道:“婶娘,您想想,我什么时候敢偷您的东西?”

陈夫人好像没听到,更好似没看到王琰,径直的与王琰错身而过。

中年妇人就是陈嬷嬷,她跟在陈夫人身旁,哼了一声,道:“谅你也不敢。”

王琰对这一幕早就习以为常,等这群人走出几步,这才继续往前。

来到陈乾的书房前,王琰站定,面色沉静的思忖一会儿,这才上前敲门。

“进来。”里面响起一声温厚又利落的中年男人声音。

王琰推门而入,看着坐在椅子上,左手拿书,半侧对着他,正在看书的陈乾,他上前几步,抬手见礼道:“陈叔。”

陈乾放下书,坐正看着王琰,笑着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里就是你的家,不要那么客套,坐吧。”

王琰微笑的放下手,在一旁的椅子坐下。

陈乾一直打量着王琰,笑容多了一分,道:“怎么样,吓到没有?”

王琰微笑,道:“殿下确实威严,不过没有吓到我。”

陈乾笑容减少,看了眼门外,道:“他是突然回来的,事前我并不知情。”

陈乾是青天监少监,位卑权重。鲜少有他不知道的朝野大事情。

既然陈乾说事前不知情,那赵诚的回来,确实突然,非常突然!

王琰若有所思,道:“陈叔,是朝中有变化了?”

赵诚性子太直,凡事横冲直撞,不被今上所喜。当年的‘浑河决堤案’后,就一直被放在边境领军,九年都不曾回楚京一次。

陈乾懂王琰的意思,摇了摇头。

王琰疑惑了,道:“是朝中有人,想要再翻当年的旧案?”

‘浑河决堤案’,是因一百五十万两修河款‘失踪’,致使浑河多处决堤,造成了数十州府被淹,近百万人受灾,当今陛下与朝廷震怒非常。

事后,主理修河的工部尚书以及大小官员三十多人被严惩,其中工部尚书更是直接被处死,籍没全族!

可谓严厉!

而王琰的父亲,当时是工部郎中,在决堤后发生的瘟疫中殉职。

诡异的是,虽然被处理的人非常多,但一百五十万两修河款,却一直下落不明。

陈乾表情思忖,道:“据我所知,没有。”

王琰越发的不解了,道:“那这位殿下回来就有些莫名了,而且刚入京就来找我,是要表明态度,还是特意做给什么人看的?”

陈乾的目光再次落到王琰身上,道:“琰儿,你真的就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问题,陈乾问过不止一遍,当初接王琰来陈家时就问过,这九年,断断续续也问过几次。

王琰坦然相对,道:“当时我在小陈庄,父亲病逝在成州府,我们之前已经有几个月没见过了。”

这一点,陈乾自然知道。

陈乾静静注视着王琰片刻,又笑着道:“不用担心,那位殿下虽然固执,可不是胡来,更不是草菅人命的人,再说了,还有我。”

陈乾说着,一脸的自信。

作为青天监的少监,他有这样的自信,他想要保的人,别说被流放九年不得宠的皇子,就是圣眷正隆的那三位,他也保得住!

王琰站起来,抬起手,道:“九年来,多谢陈叔庇护。现在,侄儿即将满十六岁了,想搬出去住。”

陈乾一怔,旋即道:“你是怕连累我?”

王琰放下手,直视着陈乾,道:“是。”

陈乾脸上笑容越多,道:“行了,安心的住下。我陈家,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见此,王琰只得抬手道:“侄儿记住了。”说完,他才慢慢的退出去。

陈乾目送王琰离开,依靠回椅子,目露思索。

一个半百老者,佝偻着腰从侧门走进来,道:“老爷,琰少爷的话不尽实。”

陈乾面色不动,道:“我知道。这孩子,知恩图报……他是怕连累我,九年前就一口咬定什么都没看到。与十三殿下的话,是为活命信口胡说。”

老者没有说话。

陈乾又笑了,眼中很是深邃,道:“不过,我越发好奇,他到底知道些什么,怕不是银车那么简单。连我都不肯说……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百五十万两的巨款,失踪的干干净净,居然一点线索都没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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