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一去便是永不回头

林炎是忠义侯脑残粉这件事,宁疏狂是知道的,周辰苍和楚云烟也是知道的,整个皇城的人都知道。

为什么呢?

因为林炎小时候因为过分崇拜忠义侯,赖在侯府不肯回家,被他爹提着后衣领抓回去的,回去就是一顿毒打啊,可被打完都乐呵乐呵地往侯府跑,说是入赘也成,这又是一顿毒打。

当然,这都是林炎小时候的荒唐事了,他那时候虽然皮,但却有一颗赤子丹心,忠义侯也曾点拨于他,勉强算是一个根正苗红的小屁孩,但忠义侯故去后,他就越来越荒唐了。

但作为交心朋友,周辰苍知道林炎这是为哪般。

两人一边闲聊,相互打趣,一边听着故事,喝着茶,时间一晃而过,故事落幕,客人也该散场了。

吕掌柜登上高台,“各位客官,明日听风楼开讲忠义侯之事迹,还请各位前来捧场。”

“你这朋友有点意思啊,不管他是天涯何处人,只要是敬佩忠义侯之人,都是我林炎的朋友!”林炎听说过,听风楼的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老男人,“哪天叫上你的忘年交,我们去喝一杯?”

刚还说不可亵渎呢,把供起来瞻仰的宁疏狂叫出来喝酒,你不被林伯父打死,也要被自己蠢死了。

“明天就要去军营的人了,消停会,我可不想去将军府给你收尸。”

“哼,再见。”林炎起身,“明早不要来送我了!”

“我本就没打算去送你。”

“我迟早要找云烟姐好好谈谈,你这样薄情寡义的男人,不值得,不值得啊~”

周辰苍和林炎打打闹闹地走了,宁疏狂觉得无聊也回了侯府,毕竟还欠着长安十个字没有写……

……

……

听风楼开在皇城最繁华也是最热闹的街上,往日宾客络绎不绝,今日却一反常态,冷冷清清的,檀香木大门紧闭,只有两个伙计守着,一脸肃静,没有招揽生意的样子。

林炎翻身下马,问那伙计,“不是说今日讲忠义侯的故事吗?怎么不开店?”

伙计扬起笑容,“实在不好意思啊,林公子,今日小店被一位贵客包场了,怕是不能招待公子,小店深表歉意,还请公子见谅。”

“哪个贵客啊?”听风楼是皇城中最硬气的商家了,当初齐王殿下陪同瑞王来此听书都要提前预定位子,这能包下整个听风楼的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这……”伙计一脸为难,“公子恕罪,那位贵客的身份,小人不便透露。”

“算了,我也就是随口问问。”林炎不想为难一个伙计,但心中着实失望,他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来听书的,“你们以后还讲忠义侯的事吗?”

伙计知道林小将军敬仰忠义侯,但大小姐的心思谁也说不准,“小人不知。”

见林炎叹气,伙计忙道,“不如公子稍等片刻,小人去问问掌柜的。”

“好。”反正他不想去军营,能赖一会是一会吧。

伙计推门进去了,林炎无聊地摔着剑鞘上的剑穗,不一会伙计就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人,是吕掌柜。

吕掌柜行了礼,“林公子,刚才听风楼多有怠慢,还请见谅,林公子,请进。”

林炎挑眉,“你们不是被包场了吗?”

“那位贵客请公子进去一同听书。”

“为什么?”难不成里面那人认识他?

“那位贵客是公子的旧友,知道公子和她一样,都是敬仰忠义侯之人,便想请公子一起听书,一起缅怀先人。”

旧友?林炎诧异了,能跟他一起厮混的人不多,他怎么不知道有一个财大气粗到能包下整个听风楼的旧友?

算了,进去看看就知道。

“那就多谢吕掌柜了。”

“不敢当,公子请。”

听风楼里依旧昏暗,桌椅被摆放得整整齐齐,只有正中间坐了一个人,看身形,是个姑娘,穿着浅紫色的衣裳,长发挽起,只用一根木簪子固定,人慵懒地靠着椅子的扶手。

空气里浮动着酒气,还有一种冷香,走得近了,才发现是那女子身上的香气。

吕掌柜站定在那姑娘身侧,弯下腰轻声说道,“侯女,林公子到了。”

侯女?“宁疏狂?”

宁疏狂转头看他,勾起薄唇,礼貌地笑了一下,“坐吧。”

居然真的是宁疏狂。

林炎落座,宁疏狂挥挥手,示意吕掌柜退下,然后将自己桌上的酒坛子拿给林炎,“我就喝了半坛子,不过你要是嫌弃的话,就让人上茶。”

“不嫌弃。”

林炎伸手把酒坛子接了过来,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宁疏狂了,突然在这里见了面,怪尴尬的,也不知道要寒暄什么才好,就随口扯了一个话题,“听风楼不是禁酒吗?”

可话一问出口,林炎就后悔了,好像更尴尬了。

“我自己带的酒。”

不过,除了她也没有人敢带酒来听风楼,以前没有,以后也没有。

之后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安静地听书,林炎喝着酒,很烈,像是能把人的喉咙烧哑,可这样却很痛快,这酒适合一醉方休啊,而今天的氛围也很适合。

“昭文九年,秋风萧瑟,东陵从未见过这般肃杀的秋天,一连半个多月都在下雨,街边人家的白灯笼都湿了,薄纸早就被风雨侵蚀剥落,只有细竹条坚守着一个灯笼的形状,被风折磨着,不知尽头……

夫人尸骨未寒,忠义侯却已穿上了盔甲。

连绵的秋雨中,皇上站在城墙上痛饮碗中烈酒,号角起,百姓自发地站在街道两旁目送大军启程。

那时,谁都不曾想过,忠义侯这一去便是永不回头……”

林炎突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昭文九年,他十岁,打着伞站在街边,可奔赴战场的将士们都淋着雨,他就命人把伞收起来了,一旁的百姓也是,默默地收了伞,直到漫天烟雨吞没了将士的背影。

“赤阳一战,历经月余,宁家军奋勇杀敌,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倾。”

说书先生不知疲倦地、用深沉哀伤的声音讲述着赤阳一战,惹得宁疏狂都有些伤感了,她突然记起小时候的事情来,开口问了林炎,“我记得,你说家父是你一生要追随的人。”

“是,这样的人值得追随!”所以三十万宁家军追随忠义侯战死疆场,无一叛逃、无一怨言,铮铮铁骨,马革裹尸!

“那为何流连风月之地?”宁疏狂没去看林炎,声音飘渺,像是没有来处,也不知去处,“我相信父亲的眼光,他曾经那么看好你,既有鸿鹄之志,又为何假装自己只是云雀之辈?”

“多年不见,你也学会故作深沉了。”

林炎本想笑的,但现在氛围太压抑了,又或者说,这样的氛围让他不自觉地展露出自己真实的样子,强颜欢笑太久,突然觉得累了,便不想再笑了。

“宁疏狂,也许忠义侯是真的看错我了,一个年幼的孩子,所谓的敬仰,也许只是一时兴起而已。”

“忠义侯走后,是林家担起了保家卫国之责,我虽身处闺阁,却也听闻过林小将军的威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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