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误会了，臣自然要去送太后最后一程。”最后四个字被说得很重，皇上的脸瞬间铁青了。
“臣告退了。”
封瑄奕转身就走，脚下突然踩到了什么东西，薄薄的一本，封瑄奕弯腰捡起，鼻尖嗅到了淡淡的笔墨香味，便知是奏折。
有些东西也该让皇上好好看看了。
封瑄奕的笑容里多了几分阴狠，将奏折拿到了皇上面前。
“皇上勿要耽误了国事。”说完，便将手里的奏折放到了桌上。
皇上看着那本被放倒了的奏折，心里狐疑起来，刚刚封瑄奕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手里的奏折是倒着的。
御书房外，宁疏狂正无聊地踢着空气，阳光正在倾洒，将她的一头黑发染得金灿灿的，然后随着她的动作，在若有似无的风里摇曳，应和着她的裙摆，荡起层层涟漪。
“王爷。”孙福见封瑄奕出来了，恭敬地请安。
封瑄奕绕开他，正要走，又闻见了空气中淡淡的冷香。
宁疏狂在等他。
封瑄奕停下脚步，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宁疏狂走到他身边，用肩膀轻轻撞了撞他的胳膊。
“去哪里？”
“吊唁。”
宁疏狂点点头，和封瑄奕一起去，她还轻松一点。
“皇上吓着你了？”
“没啊。”宁疏狂耸肩，“不过……”
宁疏狂往前跨了一大步，面对着封瑄奕，一步一步地倒着走。
封瑄奕的目光很空洞，虽然眼睛里清楚地倒映着宁疏狂的样子，但宁疏狂知道，封瑄奕看不见。
“你是一直都没有……”
“嗯。”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甚至都没有说完，但封瑄奕知道宁疏狂在问什么。
为什么过了一夜，封瑄奕还是看不见呢？
“小心。”
“嗯？”
封瑄奕伸手扯住了宁疏狂的袖子，将她带到自己面前。
两人突然离得极近，宁疏狂像是藏在封瑄奕的颈窝里一样。
心跳，好像就这么漏了一拍。
“台阶。”
“啊？”宁疏狂一愣，然后从封瑄奕的怀里跳了出来，尴尬地抱着手臂，回头一看才知道封瑄奕在说什么。
台阶就在她面前一步远的地方，她刚才若是再继续倒着走，便会摔跤。
“谢了，王爷真是让人敬畏。”
封瑄奕沉默了一会，想着若是不回应有些不礼貌，便道，“不客气。”
宁疏狂噗嗤一笑，“王爷，我们之间不用这么严肃的。”
封瑄奕冲她笑了一下，那只拉过宁疏狂的手在身侧垂着，被袖子遮掩着，慢慢握成了拳头。
“疼吗？”
宁疏狂豪爽地晃着袖子，“不疼的。”
“走了走了。”宁疏狂扯了一下封瑄奕的衣服，然后走上了台阶，“跟着我呀。”
闻言，封瑄奕跟在了她的身后，宁疏狂的影子时不时重合在他身上。
“殿下？”
“太子殿下？”
身边的宫女一连唤了好几声，封君穆才回过神来，眼底难掩一丝落寞。
“殿下，皇后娘娘在等您。”
“嗯。”封君穆移开了眼，“走吧。”
等封君穆抬脚走了，宫女才恭敬地跟上，但又忍不住回头去看了一眼。
侯女满心满眼喜欢着的人，要是殿下就好了……
……
……
御书房中，程启将一叠厚厚的纸呈给皇上。
“回禀皇上，的确如侯女所说，瑞王的书房里，放着她写的东西。”
皇上挑眉，“这是她的字？”
宁疏狂才貌双绝的美名在外，皇上也是知道她写得一手好字，不过眼前这字，飞扬跋扈，不像是大家闺秀的字。
“臣还去了侯府，拿了一张侯女平日里练字的纸。”
皇上瞥了一眼，字迹一样，“还真是字如其人呐。”
罢了，皇上心里也清楚，宁疏狂绝不会傻到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但皇上也不会傻到去相信宁疏狂，她的确在瑞王府写了这份所谓的指南，但不代表这是和封瑄奕一起写的。
“昨夜，宫中没有可疑之人出现吗？”
“没有。”
皇上瞬间怒火中烧，“那就给朕查！一点蛛丝马迹不能放过！”
“是，臣遵命。”
程启退了出去，孙福将满地的奏折都捡了起来，拂去了根本就不存在的尘埃，整理好，放到了皇上桌上。
“皇上，御史大人上了奏折，似乎是关于……”孙福胆战心惊，可他既然不小心看到了，就不能当做没看见。
皇上看过来，孙福心中一惊，越发低下了头，“是关于晋王妃的。”
皇上皱了眉，目光飘向那堆奏折，放在最上面的就是御史的折子。
周旭尧轻易是不会递折子的，只要他递了，这折子便非同小可。
皇上压下怒火，镇静下来，拿过奏折翻看。
可这一看，皇上彻底不淡定了，周旭尧写的每一个字都触目惊心。
“宁氏女宁玖妍指使李大龙在南街巷尾井中下毒，害死南街巷无辜百姓二十七人，陷害忠义侯女及善和堂，今李大龙妻子供认不讳……”
越往下看，皇上的手就越用力，像是要将手中的奏折抓破了。
孙福候在一旁，安静地等待着皇上发怒。
“太后也许是受了牵连。”
“本该降临到某个人身上的天谴，因为某些变数，降临在了太后身上。”
“……晋王妃就是变数……杀孽过重，却行人生之大喜，必然招致祸患。”
风倾云的话就像是一根刺狠狠地扎进了皇上的心里，再也无法拔出来了。
“去地牢！”
随着皇上的怒喝，那本无辜的奏折被扔在了桌上，乱成了一团。
地牢门口，风倾云也在，只是他是被守卫拦下来的人。
“属下拜见皇上！”守卫下跪行礼。
风倾云也转过身来一拜，“臣参见皇上。”
“国师怎么也在这里？”
“臣有些事想问问晋王妃。”
“正好。”皇上余怒未消，脸上阴云密布，“朕也有事要问问她！”
风倾云微微颔首，血雨腥风将至。
幽暗阴冷的地牢中，关满了人，但没有一个人在求饶，在呼喊，他们只是半睁着一双眼睛，看着那道明黄色的人影走过，有些囚犯甚至连眼睛都未睁开。
这座地牢里，镇守着太多秘密了，有些秘密被烂在了肚子里，而有些秘密是见不得光的。
风倾云目不斜视地往前走着，他无心去关注别人的命运，即便有些劫数他已经预见了，但也不可妄言。
狱卒在牢房前停下，将蜡烛点起。
橘红色的火光微微照亮了宁玖妍那张惊慌失措的脸。
她生来倨傲，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
她明明是晋王妃啊！
昨夜大婚，多少风光，多少得意，可一朝之间，她成了阶下囚。
身如浮萍，飘零不由自主，生死只在皇上的一念之间而已。
“皇上，儿臣惶恐，但儿臣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宁玖妍小声抽泣着，在任何人印象中，她都不曾这样哭过，是被狂风暴雨摧残后的狼狈。
皇上没有一丝动容，依旧冷着脸，“国师想问她什么？”
“臣想知道，暗中相助晋王妃的人，是不是天枢。”
天枢和道宗的恩怨，皇上自然知情，风倾云有此一问，也在情理之中。
“不是！”宁玖妍矢口否认，“我不知道什么天枢！我没有见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