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孔雀红颜

吞天巨蟒,澎湃之势,高高腾起,一双棕色竖瞳,竟有碗口大小,口吐信子,猩红妖冶,数十丈的身子盘踞缠绕,黑色鳞片,利如刀锋。

它凌驾于上,力迫于下,一时间,遮天蔽月,惊悚诡异,直叫人魂飞魄散。

暐暐也有片刻迟疑,但很快就镇定自若,她迎面而立,毫无惧色,反而成竹在胸。

两相对峙,小大之别,犹如飘渺沧海,之于区区粟米。

不过,形浮于面,而势出于根,巨蟒巍峨,气吞万里,暐暐貌弱,却大有分庭抗礼之势!

少顷,暐暐启朱唇,寡神色:“幻术低劣,也敢班门弄斧?翼云天你可知,幻形浮夸,就算惟妙惟肖,但影随真身,终叫你原形毕露!”声音持重,一派笃定之象,但眼光机敏,流露试探之色。

闻言,巨蟒竟身躯一震,不由低头:惶惶黑影,俱是蛇象,何来异常?才恍然大悟,自己是被骗了。

这话自然是诓人的,哪有身影分离的道理,吞天巨蟒形下,岂会有飞龙盘旋之影?

暐暐不过是想到,此处已是自家院府,四周有翼云天所设置的灵光墙,若真有灵兽出入,必损结界。如今一切如常,却灵兽乍现,就推测是翼云天化身而来。

故心生一计,谎称异象,要他自露马脚。

如今巨蟒低头,就是坐实了猜测,暐暐面色氲怒,转身就走。

翼云天一时讪讪,庞大虚体,轰然散开,现出俊美男子,满眼柔情,摄人心魂。他唇角轻抿,心中欢喜:一直传闻孔雀之女,冰雪聪明,万里挑一,今夜之见,果然不负盛名。

暐暐疾走在前,心中积怒,本就强压不下,如今还被翼云天再惹恼一番,更欲喷薄而出。

她不想真性流露,失礼人前,只得速速避开,留一人独处。

可惜,翼云天不遂她意,知她郁结于内,就想着要好好宽慰,故而紧随其后,欲牵手相伴。

暐暐紧蹙眉头,不堪其扰,蓦然转身,怒目以对:“翼云天,你就如此想逼我现身?”

翼云天一怔,他是很想知道,但绝不会逼迫,正想着如何开口表达,暐暐却染红了眼,径直说下去:“为何非要如此快得叫我现身,我不过将将醒来三月,就不能再多容我片刻逍遥?血海深仇,擎天重任,我即便忘却,也绝不逃避,不苟且!

世人只知,我沉睡四年,以为一场虚梦,我就复健而来,事实并非如此!

看似熟睡的每一天、每一刻,我都万分清醒,记忆犹新。

先是五感尽失,就像坠入无望深渊,暗夜茫茫,无风无雨,无声无息,我身居其中,却不知生死,不知时日;之后,慢慢见了光明,却似被扣入琉璃碗中的可怜萤虫,往来冲撞,却固封其中,无处可归;后来,就有了痛感,撕肤裂骨,似万虫啃噬,不眠不休,破旧出新,才铸就今日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节筋骨!

我虽然侥幸偷生,却也历经万劫;我没有记忆,就没有忿恨,也没有留念;四年疗伤,我过得行尸走肉一般,甚至还不如,至少他们还能行动,而我就禁锢在躯壳之内,冰塌之上,方寸之间!我痛苦不堪,又孤寂无依。

如此时光,我一朝醒来,不敢回顾,哪怕是一丝的念想,都叫我彻骨寒冷,惶恐不已。

我是有心拖延,但绝不会逃避;我也确实怯懦,不惧生,不畏死,就怕再这般生不如死的走一遭!”

暐暐说着重生的历历艰辛,没有伤悲,也没有流泪,反而有几丝愤怨。

她可以承受苦难,也不要别人的怜惜,但何必非要向她讨说法,指责她的不仁不义!

她只是短暂停歇,决不会久而不前,三月之于四年,难道真的很贪心吗?

这番话,她压在心头日久,不曾与人道,今夜她对着翼云天说话,其实却是对自己诉衷肠,叹悲悯,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道暗伤,不见阳光,不经雨露!

翼云天感同身受,既痛苦万分,又心疼不已,欲伸手将她搂入怀中,抚平伤痛,却被一掌推开,几步踉跄。

定睛一看,暐暐白睛红染,玄气全开,今夜她本是白衣束发,此时却发带疏离,长发垂肩,眉眼之间,赤眸留长,雪白的锦袍,从下至上,逐渐晕染,先是粉色氤氲,而后愈发浓重,艳红一片,顷刻间,就现出孔雀真身,高贵璀璨,好一个孔雀红颜!

暐暐飞身离开,光彩流溢,染红天际。

翼云天刚一愣神,她就振翅千里,他也当机立断,显露青龙真身,急急追去。

待到相近时,他一改高傲本性,反似灵蛇般,将她紧紧围绕,嬉戏逗乐,纠缠不休。

暐暐困顿其中,难以脱身,先是恼怒,后渐渐平复,反转嗔为喜。

正当浓情蜜意,风华无限之时,空中陡然落下一巨大光芒,强势温柔,将他俩笼罩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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