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淡淡著烟浓著月,深深笼水浅笼沙

王小将军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然被排除在外,神情热切,看样子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这样就能看出来他是个从小养尊处优,众星捧月的贵族子弟,不晓得什么是心术算计,单纯得可以。

反观他身后的白副尉显然就脸上不太好看,他大概已经明了我们不打算让他们碰这个案子,也或许手虑勇将军交代了他什么,让他有些两难。

这两个人被虑勇将军派来就是表明了军部的态度,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低头认罪的。

胡刺史也明白这点,所以面对世侄热切的目光,也懒得去回应,只是十分敷衍地表示无事了,让他们回去歇息。

这件事很明显是军部在搞鬼,也很明显主犯就是冯争,衙门却只能干瞪眼,看着这些狂徒任意放肆。

我回头望着殿上供奉着的仓颉先师,昨日供奉在上面的米插着香,几缕青烟袅袅升起,让神像颇有腾云驾雾的模样。

“王小将军请留步。”我突然出声,叫住了正转身的一行人,“明日我要升堂,请你告知虑勇将军和几位副官务必前来。”

胡刺史本坐在那里出神,闻言险些跳起来,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我,那神色分明是叫我不要硬拼。

我不去理会他,只是向那王副尉逼了一步,盯住对方的眼睛:“王小将军,事关重大,我想请军部也前来做个见证,我定能找出真凶。”

“是。”王钧轻一口答应,眼里被我“找出真凶”四个字燃起了斗志,完全没有注意到白副将在后面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他俩前脚刚走,胡刺史就焦躁起来:“殿下这又是何必,这样硬扛是不行的。军部那么多人,个个都护着兄弟。说句大白话,殿下如何斗得过他们?”

他已经开始有些口不择言了,脸上写满了担心。

我走到了窗前,外面是熙熙攘攘的行客。一个妇人扶着个婆婆,旁边还蹦跳着个扎着羊角小辫的小儿,她们手持着香火和供奉的米果,前去寺庙行小暑的收尾仪式。

“不是本宫在和他们拼。”我回过头去,看着在青烟缭绕中怡然自若的神像,抬手指了指蔚蓝广袤的天空,兀地一笑,“是神啊。”

——

自从水祸后,户楠城已经许久未曾这样热闹过了。

他们每家每户都在传播着一个消息,那就是谢家被无良窃贼给盗了,从皇城来的那位公主殿下今日要就此升堂问案,且邀了全城的人前去观摩。

我昨夜传了谢家长孙密谈,现在还有些困,打着哈欠,然后一口回绝了柏永晞想要给我在前面搭个帘子的建议。

“我很丑么?”我问他。

柏永晞一愣,颇为认真地又看了我几眼,神色复杂:“不……不太……”

我感觉我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巴掌了,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又不是在皇城的朝堂,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柏永晞悻悻地放下手里的布料,摸了摸鼻子,随即表示随便我怎么折腾,他不管了。

我一身的暗金,是极其正式的公主服饰,并没有施什么粉黛,头上去了钗环,散着头发,素面朝天地就出去了。

来到升堂处,围观的人已是人山人海,大概都是收到了我昨日放出去的风声。这些百姓大概很少遇到这种场合,旁边坐着的是太守,是刺史,是大将军,中间坐着的是当朝公主,平日里最大的县令在这个场合都要做配。

公主升堂问案,这可是开国以来头一回的事,谁也没听过,谁也没见过。

我先拿香火拜了堂前的神像,然后在案前坐下,身旁人立刻扯着嗓子喊了声“升堂”,两旁的衙役就用水火棍敲击着地,跟着喊“威武”。

底下的人也逐渐安静下来。

陈太守望着我,大概不知道我在打什么主意。虑勇将军在接触到我目光时,冷冷哼了声。他的身后站着几个副官,个个趾高气扬,并不拿正眼瞧我。

我望着为首那人,五短的身材,贼眉鼠眼,嘴有点歪,一双乌溜的眼睛转悠着,和昨日胡刺史同我描述的比较一番,便得知这就是冯争了。

“小暑方过,诸位能够前来,本宫万分感谢。只愿龙王能够少些降雨,还我等个丰年。”我开口道,低头去吩咐,“传谢家长孙谢司正。”

旁边立刻走上来个早已候着的人。昨日我已见过这位谢司正,是个容貌端方,谈吐自若的商贾公子,不过他却没有那种商人特有的精明,更多的是一派正气。

我心里也可怜他,明明是谢家长孙,现在也是二十有余的年纪,却因为父亲亡故,看样子处境极困难。现在的谢家已给了二房和他的弟弟执掌着,身为长孙的他只能在老太爷身边讨生活,这次更是为了本书跑了好几个城回来,结果又遇上这种倒霉事。

我按例向他问了姓氏,籍贯和经过,他一一照实作答。

我听罢哀叹:“本宫听闻谢老太爷一心向善,为衙门和寺庙统共加起来捐了有五万两白银,为太守大人解决了燃眉之急。这样心诚悫良的人,遭遇这等不平之事,上天自然会佑老太爷找出真凶。”

底下有好些围观的人都开始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起来。

“说来惭愧,小民家中丢了为皇室效力的差事后就只能在地方做做小本生意,已大不如从前,可祖父在发洪灾后还是不假思索地捐了手中流动的大半银子,许多都是祖父的私人积蓄。”谢司正跪在地上道,面有戚色,“祖父常道做人不能忘本,国难当头,无论如何也得尽一份力。”

我点点头,正色向陈太守道:“现在州府运转都得指望这些银两罢?现在各地都缺粮,东边那块的几州都有些不堪重负,米价攀升,许多地方已到了斗米千金难买的地步,幸好是这笔银子,否则这里也要沦陷了。”

陈太守愣愣,似乎依旧不懂我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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