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此心随去马,迢递过千峰

太子一次下手不成,再下手就难了。

我再次找到了柏永晞,求他舍我一张面具。行走边疆,在军营之中,若是可以,我想要用一副男相。

他却有些抗拒,人皮面具下的那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我,好像要把我扎个对穿。良久,他才问:“值得吗?”

我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笑容:“此生无悔。”

柏永晞似乎有些焦躁,站起来,在屋子里踱了几步,撑在柜子上,又回头看我。我有一种错觉,好像我今天要用刀子把心剖开来给他看,他才会放过我似的。

他终于还是把手从柜子上放了下来,走到我的面前:“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不知道你和溯哥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置你于死地——可既然你活着离开了,就不该再回去。”他咬着牙说,走到我的面前,“你大概还不够了解他。他想要的,一定会想方设法得到,他想要除掉的,即使鱼死网破也会把猎物折磨到死。”

他望着我,抿了抿唇:“我曾告诉过你,他是我的师兄,而故事中的那个小师弟,就是陌颜。我们如今散落天涯,当初却是朝夕相伴,对彼此的脾性都很是了解。”

“你不该回南篁。”他重复,咬死了这几个字,“你真的不该回去。”

多少次辗转于生死,他见过我失魂落魄,也见过我黼衣方领。大雨曾淋湿我的额发,打湿他的眼眸,可不变的是手中举起的弓箭,一箭,贯穿了我过去的记忆,将无数飞旋的金色的光圈扎入厚重的黄土,尘埃落定。

一句谢谢在我的喉咙里打转。我认真地说:“柏永晞……多谢,可我意已决。若是你实在有难处,我便另想办法。不过无论你今日帮不帮我,过去的,现在的恩情,我都记在心里,必会回报。”

柏永晞这一次却没有很快地答复,只是盯着我的眼睛。

落日的余晖透过窗子的缝隙,照在他的侧颜,像是一条血痕,从他的额头贯到嘴角,将他的眼睛切割成两半,染作了一种奇特的红色。

他终是叹了一口气:“罢了。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做的人皮面具更加隐蔽了。给我三日,如你所愿。”

我报以笑容:“多谢。”

“我真不知我为何要答应你。”他苦笑道,“你得记住,千万不能暴露。若是你暴露了,溯哥一定会发现是我替你易的容,连带着我也要遭殃。”

“也算是朋友一场,别把我害死了。”他勉强也露出一个笑容,一转头,落日就滑落到他的肩膀上了。

——

柏永晞将那张人皮面具覆盖到我的脸上之前,还带着几分担心。

我坐在椅子上,人皮面具薄如蝉翼,在阳光下微微透着几分柔光,散发着一股奇异的味道。我形容不出来,却没由来地想到了一个绝佳的比喻——宿命的味道。

我在南篁时常和柏永晞拌嘴吵闹,可是现在这些话到了嘴边,却好像有些说不出口了。大概他也一样。

他望着我,突然开口:“你真的确定要这么做吗?”

我故作轻松地回应他:“怎么又问?现在反悔又怎么样,总不能叫你白忙活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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