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宫中见闻

公元168年的正月二十日,是曾经记入过历史,现在又值得记入历史的日子。

辰正,大将军窦武持节,率文武百官迎着晨曦,以王青盖车将华耀接入皇宫之中。

大汉以孝治国,进宫首先被引着去长乐宫拜见太后。

华耀恭敬地跪下拜见在太后之时,抬眸看了她一眼,她的神色冷淡,只掀眼皮看了他一眼,便叫了起。

随后又说皇帝大行,让他先去崇德殿跪灵,以尽人子孝道。

华耀被窦太后让人安排在了德阳殿的后殿换服更衣稍作歇息。

张让如另一界的历史那般被安排成了华耀的随身常侍。暂时他还只是一个小黄门。

华耀并不想着以天子恩威来收服他。暂时也没空。

匆匆忙忙洗漱过后穿上了素白孝服,戴上了葛巾,只来得及喝了口温温热的白水就被引着去崇德殿给先帝上香,跪灵。

一日跪下来,竟然无人呈上饮水和食物、大衣服,更无人让他中途去饮食或稍作休息。

华耀仔细观察发现他们不似忙忘了,倒像是故意为之。

他在第一日跪灵,大家的眼睛都盯着,也不宜讨吃讨喝,只能忍耐,权当是对他的考验。

若不是在假装抹眼泪之际偷摸着吞了颗辟谷丹,固本培元丹,又在黄昏时去更衣间喝了几口曾经存蓄的纯净水,他可能第一天就会因为饥渴冷而昏倒在灵前。

华耀真实的体验了历史上刘宏初进宫来的辛酸。所以,十二周岁不到,又一直被父母娇惯宠爱的小候爷被吓唬住了。

后来,残酷的宫廷生活应该是又让他在惊吓中成长并产生了青春期的叛逆心理。

历来当皇帝的人都与天才科学家一样,不疯魔不成活。

夜里亥时至,华耀方结束了第一天的跪灵。回寝室的路上,他听着呜呜的风声,像是谁在哭泣。

疲惫的身体,倦怠的思维。他搓搓脸颊,让自己更灵醒些。

难怪历史上的刘宏要首先对付窦武这个大将军,在他死后对窦太后也是漠不关心,任她无声无息地憋屈死在永安宫。

皆因他们不仅仅是要掌控皇权,居然还在生活中对一个少年皇帝如此苛刻。这是欲致人体弱早死的做法。

或许,他们这是察觉到了他的不易对付,所以趁他在孝期不敢言吃喝之事,于生活上苛待;

又趁他需要在寒冷之下跪灵,所以也不让人给我添衣服保暖,这是欲制他于死地的征兆。

只是,如今,刘宏那小子的体内装的是我华耀的灵魂,他是我,我也是他。欲置他死地,也就是在置我于死地。

呵呵…

心中冷笑之余,他想起了曾经读过一句颇有哲理的句子:你在凝望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望你!

看来,他这几日在路上表现得太坚韧了一些。

华耀强撑着疲惫的身体,强忍着双腿与膝盖的麻木疼痛。

不用看,也知道两个膝盖一定瘀成了一片紫青。

现只能回去在寝帐内吃一颗活血化瘀的低阶丹药。庆幸有大家姐在,给了他十几瓶合用的丹药。

没有大家姐在,他可能还活不过孝期。看看明日是啥情况。若是不让登基…

进了寝室,被宫女服侍着脱了外衫,他沾榻便很快陷入沉睡。

华耀在陷入沉睡之前,在脑海里嘱咐统子,“帮忙看着点,有人若是欲伤害我,帮我卖了他。”

“好的,主人。”系统还算靠谱,在直播间看热闹的时候也不忘留意着华耀的情况。

长乐宫最是华丽富贵,为窦太后的寝宫。

长乐这两个字作为宫名比较特殊,只能由太后或者皇后使用。

还有一个特殊的宫殿,就是南宫的合欢殿,它乃是先帝们宠幸妃嫔们的地方。

此时,三十几岁的窦太后默默无言地对着铜镜,欣赏里面依旧美丽的容颜,任由侍女拆散发髻。

正通头发时,一个小宫女轻轻走进殿来。

窦太后似乎知道进来的是谁,眼皮未抬,低声问了一句,“他如何?”

“已入睡。”

“给食物否?”

“无。”

“抱怨否?”

“无。”

“求药用药否?”

“无。”

窦太后的神色平淡,但眼睛眨了眨,微微点头,若有所思地呢喃一句,“是个孝顺孩子。”

顿了顿,她挥手让通头发的宫女退下去,方轻描淡写的抬眼看向近侍宫女-翠枝。

翠枝会意,看向小宫女,招呼小宫女随自己下去领赏。

一刻钟后,窦太后拥袭躺在榻上,侧卧凝神细思。

她想与娘家一起掌权,又担心终有一日迎来外戚的悲残结局。

另,她还有觉得不对的地方。刘宏(华耀)与他们调查的情况完全不合。

据情报,一个十二岁的少年,独子,在家时受尽父母宠爱,是个骄狂、但又软弱、易控制的郎君。

然,以今日下面奴婢的上报情况再看,他不简单矣!是离了母亲换了环境的原故?

只,他小小年纪,能够如此隐忍,且犹能够喜怒不形色。

她猛然想起了早上与自己对视了一瞬的那双眼睛,清亮、沉静、深幽…让自己心悸了一瞬的眼睛。

窦太后此刻伸手盖住了她自己的双眼,心里不禁哀号,愿望或许不能实现?

她一直希望能够像那一位窦太后,太皇太后那般掌权,让皇帝、宗亲与满朝朝臣们都敬畏。

然她没有儿子,到先帝死,他也没有想过给她一个孩子。只希望过继的能够听话易掌控。

然,他于路途上的表现,定是给了宗亲朝臣大汉可中兴的希望。

他已有支持者乎?

她知道了他是个聪明人,聪明且能够吃苦隐忍的十二岁少年…

若是一切皆乃他故意为之…不易办了!

思索良久,窦太后忍不住扪心自问:“朕又当何为?朕…”

舌尖回味着这个自称,如同咀嚼回品珍馐之美味。

又衡量良久之后,她恨恨地咬牙自问:“他,朕能杀否?”

思考了半天,心中最后也只有一个答案浮上。

“不敢矣!”不是不能,是不敢。

她想不明白因缘,但有直觉,更有悸动得颤抖的心在告诉她,杀不得。

“能废否?”

“也不能。”不说他无半分过错、失误,且犹年少。朝臣定会皆言他乃“孺子可教也。”

“自来,废帝就从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某些时候,甚至比杀更难执行。毕竟,杀,可以于暗中实施。不让把柄留在明面即可。”

只是,朕的懿旨和朝廷的诏令已下,太史令和宗正皆已有记录在册。名份已定。

今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他乃是新皇,明日即将登基的新皇。

是朕失察,是父亲误朕!

闻说他一路体贴军士,仆从,米糕与军士、仆从同食,一路不抱怨苦累,甚得人心。

能作诗,颇有才华。甚得郎卫仰慕。

怀念大行皇帝,不饮酒,明孝道。未登基,一直不以朕自称,懂礼仪。

他,甚得上下敬重。

窦太后此时非常气恼父亲、兄弟,不知道他与属下自何处得来的调查情报,不尽不实。

她眼喷怒火,愤愤地握紧了双拳,指甲戳破掌心时方醒悟,烦恼的丢开恼人的刘宏,再认真考虑她自己和家族的问题。

“朕能得长生否?”

“不能。秦始皇、孝武帝都告诉了世人,绝对不能。”

“既然不能,朕掌一时的权而引得今后窦氏的灭族,甚至是灭三族、九族,又值否?”

窦太后凝思许久,方缓缓而又坚定地回答:“不值。”

朕就是舍得抛下父族母族而不管不顾,最高也不过是一个掌权的太后。朕不敢称帝。也称不了帝。

“唉,进不得,朕就只能暂且退一步自守矣!

而父亲的愿望,且得观天下形势而定!不乱,不大乱,父亲努力也实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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