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那一夜

万寿亭。这是历史上因汉灵帝而得的美名。

现在,它还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名叫北亭。

北亭于今日黄昏如历史上一样迎来了它的高光时刻。

一千多人聚集驻扎于此,用略厚实的绢帛将它打扮得格外华美。

光禄勋、执金吾命一千郎卫在亭外驻扎营帐,将北亭围在中间,保护名份上的新皇。

曹节命内侍们以绢帘围亭以避风、宫女们则在亭里安放泥炉,准备炭火烧水煮粥。

热热闹闹的露营活动有序良好展开。内侍和宫女都忙忙碌碌,又有条不紊。

光禄勋、执金吾、中常侍吩咐完下属,未向华耀告知一声,便一齐驾乘马车回宫向太后复命。

华耀深幽的眼神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默默无言。吹着洛阳黄昏时的北风,身心冷透,而头脑静深。

“陛下,请喝热水。”左丰看着新皇久立亭外,遥望洛阳,怕他冻着,又试过茶水温度已经适口,端杯走过去恭敬呈上。

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要表现得恭敬,忠心。新皇的名份已定,比较难改变。

太后无有改变的魄力,更无理由,满朝诸卿和宗正亦不会让她乱了法度。

这个新皇并不像他人认为的那般不稳当。相反,左丰认为他绝对稳当。只要安全过了今夜。

左丰已经决定让新皇不离开自己三步。守护新皇的安危,就等于守护自己的安危。

虽然新皇无事,他们不一定无事。但新皇有事,他们绝对有事。

“嗯。”华耀接过水杯,看了左丰一眼,习惯性的回了句,“汝也喝杯热水,暖和暖和身子吧。”

喝了碗粱米粥,华耀被服侍着抹了把脸,便早早地上辇休息。

为了安全,暂且安分守己。不给他人惹麻烦,也不给自己惹祸。

皇宫。

长乐宫,曹节正与窦太后禀报一路的情况、安排。

“解渎亭候并不特立独行,一路都顺从奴婢等人的行程安排。

身体看似有些弱,全程却无半分不适,更无水土不服。

据奴婢看,候爷的脾性温和,安静,沉稳,且能捱苦受累。风雨兼程地赶路,也未有抱怨。”担得皇帝之位。

曹节经过一路的观察、思考,见刘宏(华耀)对内侍们并不反感厌恶,不是因为要利用他们而表现的重视,也不因要讨好士族军士而对他们轻视、折辱。

而是真正的平视他们,公正的对待他们。看他与看光禄勋、执金吾的眼神一样,带点正常的好奇。

总之,曹节已经决定了倒向新皇。反正,宫中所有的中常侍、小黄门都是依附皇权而生。

新皇是他们注定的主人。

崇德殿的偏殿,大将军也在进行同样的问话,光禄勋和执金吾都是与曹节差不多的回答。

他们一个是宗室子弟,一个处在天生应该是皇帝的心腹职位上,在新皇没有过错的情况下,心理上天然会偏向新皇。

他们俩一路也都在观察、解读少年刘宏,对他的印象挺好,甚至认为他有政治天赋,天生的帝王。

他们其实不需要新皇偏向士族官员,他们只需要新皇不偏不倚的公正。

皇帝公正,则说明他冷静有智慧。不易被宦官、外戚、士族等等蒙骗。只要他们做个正常的官,就能善终。

前几朝,外戚、宦官轮流着掌权,相互争斗,又更是与士族也斗得激烈,为官的有了善始,但总是难有善终。

窦武听完禀报,点头嘉许:“嗯。你们的差事办的不错。本将军也明白了,那孩子是个不错的好孩子。

你们也都一路辛苦,回家去好好休息一夜吧!”

“喏。”光禄勋与执金吾行礼告退,在殿外对视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与来去进出的朝臣打招呼。

那一夜的洛阳都城,平静之中透着不平静。

大将军与女儿窦太后为大行皇帝守灵守了整整一夜。

洛阳城外的北亭,车辇之中,华耀拥裘斜靠硬枕,听着呜呜似呼啸又似呜咽的北风,凝神细思。

“这是他们给刘宏的下马威吗?欺之年少而在京城又无依无靠?”

倏忽,他眼神微动,心里不由哂笑,无声喃喃:“我不是他。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沉思一阵,华耀的眼睛又看向了洛阳、皇宫。

“这一夜,我难以成眠,洛阳城里的大臣们,不知又有几人安睡?几人难眠?”

“也不知道家姐几时能到洛阳来陪我?她的事情办得如何?

而他们又会安排我住到哪一座宫殿?是否还是历史上北宫的德阳殿?”

诸多杂念,此起彼伏。时间慢慢过去,呼呼的风声中,华耀累极的身体终于陷入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状态。

他听着时而来、忽而去的轻悄脚步声,知道此夜有许多人都忙禄而不得空闲。

暗里悠然而想,应该让统子撒出去几支飞蚊式摄像头,记录洛阳城里的风起云涌之象。

“好的主人。小统在这里布置了一个,洛阳城里五个。如果见到有趣的人事景物,小统通知你。”

系统在这等着呢!它一路都开着直播纪录此界的山水地貌。因为是在赶路,又乃非常时候,它怕吵着华耀,一直没敢配音,也没敢话唠惹主人心烦。

难得见它安静乖巧得像只小奶狗,华耀的精神力触触它,给以鼓励,答应以后讨一幅蔡邕的书法帖给它作为奖赏。

“主人真好!小统爱主人!”

“啧啧啧…现在,讨好的话,你是张口就来。”

“嘿嘿”系统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从不缺少甜言蜜语。

华耀的神识瞟了一眼夜猫子们发的弹幕。

“啧啧啧…小皇帝真惨,大冷天的被个妖后命令在四处漏风的亭子里喝西北风。”

“是啊!心痛。现在十二岁的孩子还在读六年级。”

“唉,楼上的十1。我家的孩子十二岁刚开始练武,蹲了阵马步就叫喊着腿疼,给我心痛的,差点开口答应他不练了。都说没生育过的女人就不会疼孩子。”

“哎哎哎楼上的,以偏概全了啊!老娘丁克,可老娘也是心疼孩子的。”

“都说古人学习最多的圣人之言。应该让太后念念那句,‘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华耀看到直播间的观众竟然大多数是女性观众。她们的言语中对他有无限的同情。

“统子,你咋来这么多的女粉丝?历史类的穿越直播节目,不应该是男粉多、热血青年多吗?”

“哦!她们说喜欢小统、喜欢你啊!想看看历史上的刘宏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就追了进来。

结果看见你生的像个小奶狗样的可怜可爱,勾起了她们的母爱和姨妈爱。

所以,她们说粉了粉了,又帮忙去各处拉了一群妈妈粉、姨妈粉进来。”

“哦!谢谢她们啦!”华耀抚抚前额,“唉,朕从小到大都一直这么讨女性喜欢,真是苦恼!

“主人,你又…又什么呢?想不起那个词语,小统去翻词典。”

“呵呵…又凡尔赛!”华耀只在意识里咕噜了一下,不让统子感知到,让它去翻词典瞎折腾吧。

瞌睡被统子闹跑,精神起来一时无了睡意,华耀自系统的储物间中摸出纸笔,记录这七日来的一路见闻和感悟。

最后以一首诗结束。

序:夜里,耳听风声,中涌诗情。随心回忆河间至洛阳这一路的观景、悟道,幸得一阕。

《赴洛阳登位途中有感》

“日照河间紫气生,挽烟南下路重明。浅溪响水春来早,垂柳含苞朝露凝。官吏绅员呼万岁,贫民百姓愿太平。

尝思文景无为治,于后世宗逐单于。但接昭宣宣盛世,且哀成平志才疏。更喜光武中兴复,犹念明章记汉书。

纵览经年汉天下,十三州写君民情。念臣新帝愁千万,恃勇忠士义倍乘。段颎平羌难几许,边民杀贼恨多层。

黄河咆哮云天外,白马长嘶怒浪中。君立浪尖嘲雪雨,臣压浪尾乐相从。

逝水东流千古事,君王治国百年身。唏嘘此去肩风雨,惟取丹心照汗青。”

记下了此诗,华耀又开始团目养神。

车辇外,内侍们各自坐蒲团上闭眼假寐养神,见华耀这个新皇并不传唤人进去侍候,便也不多事。

迷迷糊糊之间,华耀在窃窃私语中明确的知道又是新的一天已经到来。

时间最是公平公正,从不以人的意愿或加快或减慢它的速度。

它总是不急不缓地前行,或与你相逢,或与你告别,有时甚至不需要你的确切感知,就已远去。

华耀走出车辇遥望天际,心里知道,他代替刘宏迎接历史注定的那一刻,也终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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