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窦武的改变

河北、冀州、钜鹿。

一行人来到一户乡里间的小院前,引路人扬脖高声喊:“田元皓在家否?”

正在房间窗下认真刻写竹简的田丰,闻声放下刀笔,起身整整衣襟,抖抖袍角,随即走出屋外。

只见篱笆院外站着一行高矮胖瘦不等的六人,为首之人着官服,戴进贤有品之冠,正是钜鹿县令。

田丰见此情状,赶紧下阶出院子,趋步上前行礼。

“庶人田丰田元皓,见过县君大人。”

县令笑着点了点头:“元皓,天子下诏,要求各州学子前往洛阳,参加朝廷的招贤入仕考核。

吾闻说了元皓之才,特向京城举荐了汝!”

“参加考核?”田丰闻言稍一思忖,便明白了,随即眼睛里充满了希望的光彩。

新皇登基改元的日子他是知道的,但对于天子本人就了解甚少。

不论以往了解多少,凭有如今这样的诏命,说明天子有改变大汉现状的心思。

他莫名期待见到天子,为天子效忠,如今再得到自己已经被举荐上去的消息,情绪自然兴奋。

“丰谢过县君提携之恩。”田丰躬身向县令行礼道谢。心里虽然很激动,但面上还算稳得住。

“元皓不必多礼。”县令上前虚扶一把田丰。

“闻说陛下虽年少,却英武不凡,定会是一代明君。

凭元皓之大才,定能通过朝廷考核,最后得以成为天子门生。

届时元皓还需尽心任事,辅佐天子治国,以报大汉之恩。”

“丰谨遵县君大人教导。”

“善…不愧为我河北才俊。”县令满意抚须笑赞。

“元皓准备一下,吾派人护送汝赶赴洛阳考核。”

“喏!”

与此同时,其他周边郡县受到举荐的名士学士也皆纷纷备妥行李告别家人,在郡府或县府的护送之下赶往洛阳。

而没有得到举荐的寒门士子,也是步履坚定地向着洛阳而去。

他们决心用自己的才学向天子证明,向天下证明,虽然没有大士族庇护举荐,但他们的学识、能力不弱于他人。

这些人中包括了程昱、管宁、华钦、沮授等等。

没用多久,洛阳就仿似成了天士学士向往的圣地。数以万计的学士面带憧憬,从四面八方坚定地向洛阳而去。

皇帝陛下的几道诏书使得天下振奋,更是让朝堂上也热闹非凡。

自从阳球成为司隶校尉,就马不停蹄的忙碌。

先审理了王甫、候览等宦官的谋逆事件,抓的抓,叛的叛,死的死,流放的流放。

跟着又是他与洛阳令、廷尉一起调查审理袁家及门下几位大人和奴仆的失踪案件。

这个离奇案件至今没有一丝头绪,陛下让那两位继续调查,让他则抽身出来查贪官污吏。

前些日子派了许多司隶衙门的差役出去收集情报资料。

一旦掌握了某官员的一些贪污证据,便立即下令直接抓捕抄家。短短七八日时间,单单被他抓捕的大小官员就不下三十人。

此时,阳球看着手中的一摞情报,尽管知道这里面有骠骑将军窦武举荐的亲信,依旧没有犹豫,又下令属下去直接抓人抄家。

陛下信任他,直接提拔他,还命车骑将军率军保护镇压,他要做出成绩来以报陛下的知遇之恩。

一时间,弹劾阳球行事狂妄,审讯酷烈的奏章如雪片般飞到了皇帝的书案上。

其中有一些还到了窦太后的手里,可见阳球抓捕之果断狠厉,几乎得罪了朝堂上所有的重臣。

“哼这个阳球,他简直是胆大妄为。莫非认为有少年皇帝在,就能保他不死了不成?”

骠骑将军府,不当值的窦勇看着手里的情报,顾不上仪态,冲来报讯的堂兄窦礼怒声咆哮,发泄心中的气愤不平。

因为阳球这几日抓捕的官员,有不少是他提议他爹举荐提携的。

可是这个酷吏(阳球)丝毫不顾忌,对那些人又抓又打又杀的。

这不仅是打了他爹大将军的脸面,打了他们窦家的脸,甚至是打了皇宫中太后的脸面。

这让窦勇出去如何面对军中袍泽的目光?如何能忍下这口气?

窦勇想到这里,一把拉上窦礼的手臂:“堂兄走,快与吾去外书房见阿父。”

外书房,陈蕃和李膺也在,他们是来这里商议是否购买皇室商行的股份。

说白了,他们就是商议放出多少土地、人口合适,既要让陛下满意,又能够使自己家族的利益不损失那么多。

“汝等失礼否?”见到神色不忿,匆匆忙忙出现在外书房的儿子和侄子,窦武厉声喝问。

“阿父!儿子…”窦勇扬扬手上的蔡候纸,急欲解释。

窦礼拉也拉不住急切中未曾注意书房情况的堂弟。

窦武厉声打断儿子:“汝还不快与太傅、太尉见礼!”

“嗯?”这时,窦勇才转眼见到宾席上有客人在。

他将手上的情报折了折,随即往腰带上一塞,躬身施礼,“见过太傅,见过太尉,小子失礼了。”

“无妨。”陈蕃与李膺双双起身,对主人微微欠身行个平礼道:“骠骑将军既有家事需急切处理,吾等先告辞也。”

窦武不知子侄找来何事,也不便多留他们,只欠身回礼道:“二位走好。他日再叙谈。”

待送了二个客人出府门,不见了他们的身影,窦武方带着子侄,三人一齐回转外书房。

“讲吧,先时汝兄弟俩慌慌张张是为何事?”

窦勇扯出情报递过去,又将所收到的信息,了解到的事实都一五一十道来,完了又着重表达了一番他替父亲忿忿不平的情绪。

“就这?值得汝兄弟俩气急闯一场书房么?

这几日,吾心情畅快愉悦,否则,必定打汝二人一顿板子。”窦武听完,先轻描淡写的训教一回子侄,方捋须踱步沉吟。

“阿父…”窦勇着急,见父亲思虑良久不出声。担心他迟了发话救人,怕是又会多死几个。

窦礼见了,急忙伸手捉住了欲上前拉扯催促长辈的堂弟,低声告诫:“季回,别吵着叔父思量!”

窦武计议一番,站定看着子侄说道:“嗯,阳球身为司隶校尉,代表的是朝廷律法,天子立场。

他虽是法家一派的酷吏,但众目睽睽之下,亦不会无缘无故的胡乱抓人。”

他扬扬手里的纸张:“吾只是举荐他们入仕途,却不会担保他们升官发财。

再者,吾曾身为大将军,如今也是陛下倚重的骠骑将军,更是天子的外祖父,更是嫉恶如仇的大汉良臣,又岂能帮着他们那些屑小助纣为虐。

而今境况,只怪那些个官员贪赃枉法,行为不端,被秉公执法的司隶校尉抄家斩首,也是他们罪有应得。”

“……”这几个意思?

窦勇听了父亲这番慷慨激昂的话语,有些傻眼。

“这…咱们窦家是与小皇帝站在一边了么?”

窦礼眨巴了几下眼睛,愣了一会儿又仔细打量叔父的神色。

这时候的叔父很像妙姐姐在宫中要竞选皇后时候的叔父。

那时候的叔父教训起爹来也是义正辞严;站先帝的立场也是那么信誓旦旦;

对大汉朝廷也是忠肝义胆,对贪官污吏更是嫉恶如仇…

窦礼暗暗思忖,窦家可能又有女娘要进宫?

可,清侄女不是只有六岁么!再大些的,只有吾的康丫头,她今年十二岁,与陛下年岁相当。

但…

不能是康丫头入宫。没听叔父与自己夫妻俩提起,那就不是。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叔父既然决定了前路的方向,那咱就跟着走。反正,咱无甚大志向,有吃有喝,平平淡淡,平平安安就行。

窦勇虽然少了急智,但多思虑些时候,还是能够想明白的。

“阿父!”他想明白之后,激动得声音尖了二度,且拐了弯。

“嗯!”窦武见了儿子侄子的神态,知道他们已经想明白了。

“汝兄弟除了自我约束,且得在家里多多约束族人家仆,不准在外滋事,袭扰平民。”

“喏!”兄弟二人躬身行礼,应下差事。

窦武满意点头,捋顺胡须,心里骄傲的想:“吾窦氏说不得过二十年又可出一位孝景帝!大汉皇室也将融入吾窦武的血脉。”

以他多年阅人的经验,可以看出小皇帝那日的话出自真心,并不是哄骗他。

而他后面也去问过妙儿,他们母子也已经达成了合作协议。

这样也好,与其同皇室分庭抗礼,倒不如拧成一股势力,对抗其他的士族豪强。

如此,更易保得窦氏一族传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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