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让我静一静

睡意朦胧中,尚云被父亲吼醒。

“狗牙子,镰刀我已经给你磨好了,赶紧穿上割麦走。”

尚云打开手机,发现才凌晨三点五十分,还没有到四点钟,怪不得自己没有醒过来。

“噢,知道了!”尚云答应了一声。

院子很快没有了脚步声,想起割小麦,尚云就发愁。

双腿着地,双手忙个不停,人呀就像乌龟一样往前在爬,浑身都不自在。

尚云提着镰刀,低着头,来到麦田,发现母亲和父亲已经割了八九个麦子了,赶紧弯腰去割小麦。

家里种了三十六亩小麦,才割了十六亩,父亲母亲一天到晚也就能割四亩小麦。

去年秋季,尚云反对父亲母亲种如此多的小麦,年年霜冻,也就没有啥收益。

母亲说,狗牙子,你当你的村主任,娘不管,娘要在地里种啥,你也不要管。

就这样种了如此多,比起往年来,今年的小麦可谓成了,虽然旱情严重,但小麦耐干旱,已经饱了七成,损失并不大。

“狗牙子,这小麦是十年来最好的,一亩估计能打400斤左右,够我们全家吃四五年了。”母亲边收小麦边说。

尚云“噢”了一下,匍匐前进,宛如那一行行的小麦就是一个个敌人,他正在摸着黑瞄准射击。

“狗牙子,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你,你从学校毕业也快一年了,在家里也没有安分蹲过一个月,这一次回来就不要走了,好好跟着我们过日子。”父亲的声音从黑夜里的麦浪传来。

“大,我明天就要走。”尚云低声说道。

“什么?你这个土匪!又要去那里游荡去!”父亲声音提高了一百倍。

尚云说道:“我跟着县政府吴秘书去外面学习养殖技术,这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马上要上羊,没有技术是不行的。”

“你这个土匪,什么清水湾黑山羊养殖场,它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当了半年村主任,天天不见你个人影子,荒了家里的地,还给那些狗杂种倒贴了十来万,这次说什么我也不要你出去。”父亲挥动着手中的镰刀,情绪激动。

母亲说道:“狗牙子,你也不小了,就安分点。不要胡折腾了,我和你大昨晚上商量好了,麦收了,就给你说王家那个寡妇,比你大七岁,脸蛋还可以,主要的是没有结扎,还能生娃娃。”

尚云说道:“妈,我还小,你就不要给我说媳妇了,再说外面的姑娘多着呢,急什么急。”

“你这个土匪,外面的姑娘多着呢,怎么就没有见你给我们引回来一个。”父亲骂道。

母亲说道:“狗牙子,王家寡妇生了两个娃娃,男的留给了原来的婆家,女的刚满三岁,她带着,来到咱家,再生两三个不是问题,妈成天到晚想着抱孙子。”

“妈,你能不能不提那个王家寡妇!”

“妈知道你看上的是李家庄的李鱼儿,可那姑娘心气高,说媒的不下四五百,人家姑娘就是不答应,成天到晚赶着一群黑山羊满山跑,也不知她心里想着啥。”

“妈,人家想啥,你就不要管了,你和我大也不要管我了,我们周岁还没有过二十岁,都小,你们就不要管那么多了。”

“你这个土匪,你祖爷爷十四岁娶了你祖奶奶,你爷爷十八岁娶了你奶奶,比起他们,你说你是不是早应该娶媳妇了。”

“大,你娶我妈那年,你已经三十六了,比起那个时候的你,我现在说亲还早。”

“你这个土匪,我那个时候,家里贫穷,是找不下媳妇,在原始森林碰见了你妈,怎么能够把我和你比。”

“我是你大一个大饼哄来的,现在社会好,不愁吃不愁穿,你就不要和我们那个时候比了。”

“娘,不比也行,我也大了,你们就不要管我了。家里的地,你们可以不种,没有钱了我会给你们给,没有粮食了我会给你们买的拉回来。这样种地、收割,我实在累地干不动呀!我的腿筋好像要跳出来。”

尚云觉得浑身都酸痛,尤其是那该死的伤腿,本来以为好了,可跪在地上,剧烈地疼痛,他的脸上打线线掉水,他实在不想爬在地上如此收割小麦。

“你这个败家子,你娘咋能生了你这个懒种,还没有收牙长长点,就收不动了,我看你欠揍!”

父亲说着,站起来,拿着铁镰刀,就要打尚云的屁股蛋。

母亲站起来,挡住父亲,说道:“他大,娃也不小了,不再是打屁股的时候了。他不学好,但也没有向家里要钱,张柳叶的那个娃出去打工三年给家里一分钱不给,还天天打电话向家里要钱。”

“都是你把他惯成了这个样子,成天不着家,镰刀刚着地,就说累。那个老百姓好活,好活就不叫老百姓,老百姓就应该挨百种苦刑。”

“我看他不错了,每个月他三个姐姐的生活费也最少得四千元,他每个月都给打。你和我从他从学校回来后,三个女子的生活费便推给了他。”

“你问问这个土匪,前不久把十万多元白白给了村上那些坏种。”

“娃拿他的钱在折腾,又没有向我们要,他爱咋折腾叫折腾去,你就不要管那么多!”

“每次我管娃,你就这样护着,总有一天会出事的。”

“他不偷不抢,能出什么事?”

“现在村里那些贫困户抢着买羊,准备把他那些羊大高价卖给狗牙子,你这个妈说说,这不是把狗牙子往茅坑里面推吗?”

“狗牙子,你大说的话虽然不入耳,但都是为了你好,你就不要去那个黑山羊养殖场了,想逛,等麦收了,带上王家寡妇一起逛去。现在的姑娘在家耐不住性子,虽然人家是寡妇,也是个二十六七的娃娃,你就带上去。”

父亲母亲说个不停,起初尚云想好好和他们沟通一下,可试了试,觉得说服他们比收小麦还难。

尚云跪在地上,浑身弄满了土,父亲母亲已经收了两趟小麦,他一趟子也没有收出头。

望着前面不远处的地畔,尚云觉得那就是他心中期盼的终点,可这个终点总那么遥遥不可及。

父亲母亲满头大汗,收了两趟小麦,也不再说话,闭着口,开始了第三趟,尚云依然跪在第一趟那七行小麦行子里艰难地往前挪动着,浑身流着汗。

横在尚云面前的那七行小麦,宛如一堵墙,不是土墙,而是石头墙,挡住了尚云去到地畔的终点。

我的老天爷呀!你饶了尚云吧!

尚云腰疼腿疼,脊背抽筋,浑身骨头像散了架子一样,气息微弱,呼吸困难。

“狗牙子,你就磨洋工着,收不完这行子,中午不要回家吃饭。”

父亲没有骂他为土匪,也没有骂他为败家子,叫着他的乳名,尚云躺在地上,眼睛望着天空,感觉天旋地转。

“狗牙子,你怎么了?”

那是母亲的声音,尚云的伤腿那条筋剧痛,在那剧痛中,他清楚地感觉到他还活着。

“娘,你让我躺躺,我的腿好疼好疼。”

“不行就回去躺躺。”母亲低声说道。

“让他继续干!不好好锻炼个,将来怎么养活一家人!”父亲喊道。

“娘,你让我静一静。”尚云脸色苍白,低声说道。

“他大,这孩子脸色不对,就让他回去吧!”母亲求父亲。

“庄稼汉那个不累,我浑身酸痛,我也想回去睡觉,可这麦子谁来收?”

“大,妈,你们都不用收了,我叫人来收。”

“叫人?这抢黄天,谁会放着自己家的麦子不收,来赚你的钱?”

“大,妈,你们都回去吧,我这就叫人。”

尚云挣扎着爬了起来,拨通了李鱼儿的电话。

“鱼儿,我的腿好痛好痛,麻烦你给我联系一些收小麦的,具体工价你定,叫他们饭后就来。”

“云,你的伤腿还没有过百天,你怎么就敢跪在地上收小麦。你赶紧回去,我中午就给你支过来六个收麦的,一个人一天二百块钱,你看怎么样?”

“太好了,谢谢你。”

挂了李鱼儿的电话,尚云跌倒在麦田,他试了试好几次,也没有站起来,那条伤腿好像废了。

“他大,快来呀!”

“狗牙子,你不行,怎么不早说。”

“我怎么把他伤腿的事忘了。”

“都怪你,非要逼着孩子干。”

“我没有想到他这么不经干。”

“他从学校回来就没有受过苦,你这个当大的,非要逼着他干。”

“他娘,我这都是为了他好。”

尚云在剧痛中,缓缓睁开眼睛,说道:“大,妈,你们都不要吵了,让我静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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