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睡了很久很久，莫离睁开了双眼。
并没有迷茫，尽管周身都是他看不懂的混沌世界。
白茫茫一片！
没有石子，没有树木，没有水草，没有尽头，没有一切，只剩白色……
莫离记得一切，却不知道这是何地，如何来到此处。
这里是地府吗？莫离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想道。
他向前走去，身体真的很轻，像是没有任何重量。
是死了吗？灵魂的缘故？还是睡了太久了……
莫离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向前走去，他并不想动，却依旧向前迈步。
似是本能，似是停下来便会永远消失，庆幸的是，他不会感到疲惫。
……
第一个月过去了。
莫离眼中少了些色彩，眼前依旧一片白芒不会有任何变化，他开始复习自己这些年所读的书籍，发现原来很多民间孤本之内的趣事。
半年过去了。
莫离发现原来一想就能笑好久的故事，自己再也笑不起来后，眼中的色彩又少了几分。
还是白茫茫一片，莫离发现原来自己本来就不能笑。
三年后。
莫离已经熟读了三千道藏，甚至可以倒背如流，本来就没有任何情绪的脸上，更加平淡，心中开始第十四遍模拟所学的法术剑术。
第七年。
莫离厌倦了白色的世界，眼中最后一缕色彩在最后看了一眼白芒后，彻底消失，他闭上了眼睛，将麻木毫无保留的置于了脸上。
回忆开始涌来，那是自己睁眼看到的第一样事物。
那是两个人，两个很是模糊的人，正相拥而泣，或许是自己的爸爸妈妈吧，可是，为什么哭呢？是因为自己吗？
莫离知道自己在安慰自己，他沉默，将回忆抹去。
那是自己能记得的第二件事物——是一个黑衣人，她抱着自己，拿着一把小刀，然后毫不犹豫的对着自己的眼角腕了下去。
莫离开始回忆黑衣人的神情，那是犹豫吗？更像是怜悯吧？他或许是一个好人……
莫离面无表情，身体却是一片冰冷。
从未有过如此通透的神识感应，任何的记忆都被缓缓挖出，有意埋藏的，无意的……
那是一条溪河，河里泛着血液，有着很多枯叶，偶尔还会飘出几只断臂，自己与一颗头颅擦肩而过。
那是一只很修长的大手，很温柔，很温暖。
莫离继续走着，闭着眼继续走着……
不知过了多久，莫离身上已经透出了一股难言的疲倦，他将记忆里最后那道石碑上的血液抹去后，开始了第二遍回忆……
他想了很多，更深处的记忆也开始被慢慢的挖掘。
他想起了那夜自己被扔进河中身后传来的惨烈喊叫。
他想起了师兄偷偷带自己去镇上，吃的那碗牛肉面里面莫名多出的三块牛肉。
他想起了师兄和自己带着师妹去看郎中时，被张家胖子嘲笑哑巴，而与对方七人大打出手时的场景。
他想起自己为了给师妹找寻药材时被饿狼追进山洞迷路时的眼泪。
他想起了很多很多，想起了师兄在进入古庙前在宗嗣前站了一天一夜……
想起了大师兄愧对仙人的喃喃低语……
莫离浑身发抖，猛地睁开双眼，面无表情的的脸庞有了一似挣扎。
若有泪？何不留？
他想反抗，却始终向前走去。
……
……
第三遍，第四遍……
一遍又一遍，无数遍……
不知多久过去，莫离想起了自己做的一个梦。
梦中，天外飞来了一块石子，飞到了一块全是岩浆的大陆，它落到了一块比它大上无数无数倍的巨石身上，躲过了岩浆的毁灭。
它感受着周围的一切，岩浆的怒吼，微风的浮动，地壳的震动。
它随着沧田一起变迁，很久之后，第一片海出现了，不同以往的很多种声音传了过来。
又是很久，它忽然感受到一个蓬勃跳动的东西，那是一棵小草，不同于任何的气息。
一阵狂风又将雨水吹来，持续了好久好久，他不知道雨停了能不能再见到那颗小草气息。
雨停了，它竟然又感觉到了很多很多其他的气息，同样蓬勃。还好，那颗草的气息还在，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变得这么磅礴。
一到天雷劈了下来，身下的巨石碎了，它落入了海内，沉入了海底。
原来海内也有这么多气息啊。他觉得此处也是一个好地方，
又过了很久很久，不知道为什么，阳光现在竟然能毫无保留的照在自己的身上。
黑影闪过，自己被一道气息吞了进去。
再次被阳光照射时，自己来到了一支只会呀呀呀叫的生物手上。
他觉得很奇异，他感受到了制热的气息，自己在这里，并不会被风吹日晒雨淋。
又过了很久，自己忽然感受到了一股臭味，这种气息很难受，就在自己身下。
这些日内它总是感觉到天空传来几道很快气息，然后落在了自己身边，怪叫着，过了一会，自己剩下气息便会更加难闻。
天空又来了一到气息，叫的很响，它把自己叼起，就这样飞到了不知何处。
那是第一次来到这片大陆的感觉，自己在下坠。
很快，自己竟然又感受到了的那颗小草的气息，只是此刻的它竟然变了一个模样。
真的好好看呀，很像将自己带在胸口的生物，但没那么多毛，腰很直，头发也很长。
只是，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同样的生物，自己从未感受过如此强大的气息。就算是自己飞来这块大陆时身边的那座七彩大山也没有
它发现那生物在注视着自己，并没有恶意，但自己依旧害怕极了。
男子没有说话，却传出了声音，这是自己第一次听得懂其他气息的声音。
他只说了十个字。
这方世界震动了，他拉着那颗小草走了看着自己，随后这方世界崩溃了。
莫离醒了过来，他就是那颗石头，却忘记了一切，他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可是此刻，那个男人，那颗小草，那十个字，那梦中的一切莫离都回忆了起来。
“初、识……”
默语着十个字，莫离再一次的沉默了。
他第二次睁开眼，白茫茫的世界就像是震动了一般，眼前忽然幻化出那个男人的身影，他与莫离相望，嘴中同时喃喃出十个字。
天地震动，真正的震动！
莫离第三次闭上双眼：“初——初见，初闻，初听，初生，初识……当为初！”
若要真相，那便震碎这方天地！
莫离开始第无数次的回忆，同时也是第一次开始观摩起回忆中的一切。
木桌，房屋，剪刀，长剑，树木，石头，生物，血液。
一切一切！
一遍又一遍！
闻过，听过，看过……最后，直至忘却！
……
莫离第三次睁开了眼，瞳孔一片灰白，它忘记了一切。
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忘记了师兄师妹，忘记了这片白芒世界，忘记了世界之外的一切事物，忘记了那十字真言！
他向前走去，眼中的世界一片灰色，身下忽然出现了一块物体。
“石。”他没有停止，仅仅只看了一眼这块灰色的石头。
“木。”“水。”“土。”“金石。”……
莫离大步向前走去，一样样的物体迅速浮现，他只看一眼，口中轻言，随后继续迈步……
……
灰色的世界不在空荡，不在是莫离一个人。
他有些累了，开始本能的睡觉休息，然后继续向前。
日复一日，天依旧灰蒙蒙，但莫离没有停止……
这个世界有了生命的气息。
很久很久后，莫离前方出现了一座十分古朴的庙宇，他走了进去，穿过一道神殿，便踏上了白色石道。
身旁是一众气势冲天的将士，莫离开始做起了一些古怪的动作。
最终他走到了那两颗巨木的前方。
巨龙盘踞在树木上咆哮。
早有一个老者等候，他微笑看着莫离，莫离抱拳三拜。
老者点头，巨龙凝视消失。
莫离又一抱拳，转身离去。或许后方的墓门中有着什么，莫离也很想去初识，但自己无法临摹，所以该离去了。
他明白，古庙放过了自己！
回首，不过是一个转身，莫离走在了来时的路，瞳孔中的色彩一点点的恢复。
记忆也在某个临界点全部复原，灰色的世界迅速变白，一片白芒！
前方是古庙的入口，也是出口，点点银色就在之外，莫离麻木的脸庞忽然漏出了一抹笑意，他迈步而出，身影消失在天地之间。
原来，回首便能离去。